☆、第53章 【案件六】驚鴻一瞥
第二日的中午,慎言隨著嚴雲啟來到了柏香樓的二樓吃了午飯。兩人吃的靜默無言,只注意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這四刃簡直是個瘋子。”慎言有點謹慎的低聲開口。京城是他的老家,熟人不少,他出門都是化了妝的。此刻一說話,嘴唇上方的兩撇小鬍子就抖個不停,“他的人必然就在這裡附近,我們卻找不出是哪一個。”
“就算知道,又能如何?既然想要這樣玩,除了奉陪,我別無他法。”嚴雲啟夾起一片蔬菜,卻不肯放進嘴裡,“現在我只擔心念之的安危。”
慎言剛要出聲安慰,卻被嚴雲啟卻以手勢制止。慎言轉頭,只見一個店小二迎了上來,滿臉堆笑,手裡握著一個信封道:“請問哪一位是嚴公子?”
嚴雲啟微微頷首:“在下便是。”
店小二把信呈上:“剛才有位客人給了小的一封信,叫小的交給公子,還叫客人現在就往樓下街上看,說是有好事。”
嚴雲啟接過信,心中忽得一動,立刻朝樓下看去,只見街道上熙熙攘攘,與平日沒有什麼不同。他有些緊張,仔細看著街道上的每一個人,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多時,街道盡頭來了一輛馬車。這馬車倒也普普通通,土黃色的車身,由兩匹算不上高大的馬拉著,和其他的馬車相差無幾。
那馬車慢慢地行近,在柏香樓的斜對面停了下來。嚴雲啟死死地盯著它,只見馬車的布簾掀起,一個帶著斗笠的僕役打扮的人先跳下來,低著頭,看不清楚樣貌,把胳膊伸向布簾內。
嚴雲啟眯起眼睛,有種奇特的預感。
接著,白色衣袖從車廂裡伸出來,搭在僕役的胳膊上。
嚴雲啟覺得陽光太刺眼,令人辨不清眼前的景物。他抿緊唇,看著那個白衣人在僕人的攙扶下下了車,面容清瘦,卻傾國傾城。
嚴雲啟的瞳孔倏的縮緊,視線緊緊的黏在白衣人的身上,心臟的猛烈撞擊讓身體都在顫抖。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嘴唇哆嗦:“念……念之……”
白衣人輕輕揉著手腕,半低著頭。
看著他的側面時,雜亂的感覺令嚴雲啟腦中嗡嗡作響。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身體彷彿被抽幹了力氣,只是魂還戳在哪裡。
九個月的等待,換來這驚鴻一瞥。
冬日的天空本來清冷,今日卻特別的晴朗,讓人心裡發暖。街道上傳來叫賣聲,行人來來往往的走著,正是舜國京城寧靜祥和的一天。
一個紅衣小童從遠處跑來,跑著跑著,不小心撞到了白衣人,把他撞了一個趔趄。白衣人有點懵懂的轉頭,環視四周,視線在掃過柏香樓二樓的嚴雲啟時,身體立刻僵住不動。
高高矮矮的行人時不時擋住兩人交匯的視線。甯無心微微踮腳,想上前一步,可那僕役卻已經有禮不容抗拒地將他拉上馬車。
嚴雲啟神情陰鷙,眼睜睜的看著馬車行起來,速度慢慢加快,飛馳而去,久久不能回神。
慎言看著眼前的人,只見他一直盯著遠處,拳緊緊的攥著,手裡的信封已經被揉成了一團。他心中擔憂,低聲勸慰,“王爺,起碼確信甯公子還活著。”
嚴雲啟微微點頭,視線還是沒有移開:“沒錯……還活著……”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有什麼不同,指關節卻泛著白。
慎言又道:“王爺,那馬車已經走遠了,還是看信要緊。”
嚴雲啟的身體顫了一下,連忙把拳頭鬆開,將信封撫平。他把信封面對著太陽看了一下,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隨即把信封打開,只見裡面兩張薄薄的信紙,一面上只有短短幾行字,另外一張是地圖。
【王爺可滿意在下為王爺準備的大禮?公子芳華絕世,這九個月裡,在下都好生伺候著,不敢怠慢。十二月初五卯時,請王爺和各位大人在城外破廟中等候,自然有人把各位接到在下府中。在下恭候大駕光臨。】嚴雲啟連忙把地圖打開。那地圖畫的十分詳盡,把破廟的位置標得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弄錯。兩人一起看著,冷笑起來。
“連提前查一下地方也不可能,”嚴雲啟臉色陰沉,“這十天,只怕是要把我們關起來了。”
慎言點頭:“如果派了官兵跟著,只怕那人會拿甯公子開刀,風險太大。”他想了一想,又問道:“王爺打算如何把那十三位大人請過去?總不能說請他們去送命吧。”
嚴雲啟皺緊眉頭:“四刃就在這十三人之中,我若不想辦法帶這些人過去,他必然對念之下手。若是求助於皇上,皇上急於揪出四刃報仇雪恨,只怕會直接殺了這十三個人了事。”
“所以?”
嚴雲啟低頭思索:“和皇上談判。”
——
有了甯無心還活著的確鑿資訊,嚴雲啟的心情明顯安穩了許多。但是,在慎言看來,這裡面自然還有巨大的隱憂。
四刃敢把甯無心這樣擺出來,說明他充滿了信心。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殺人只不過是個手段。最終的結果,他是要嚴雲啟崩潰。而讓嚴雲啟崩潰的辦法,只有通過一個人。所以,能不能把甯無心救出來,是最大的問題。
嚴雲啟和皇帝的談判勉強算是成功。嚴雲澤自然是想直接殺了這十三人了事,四刃是一個隱藏著的大禍害,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嚴雲啟自然也沒有婦人之仁。他不想無故犧牲別人的生命。但是,現在他最關心的人的生死存亡懸於一線,要他把整個天下的人都殺了,他也不會猶豫。
除了四刃之外的這十二個人,只能說他們倒楣。
嚴雲啟把十三個人的名單報告給嚴雲澤知道。兩人達成協議,嚴雲啟儘快救出甯無心,嚴雲澤暫且按兵不動。兩人心中都明白的很,四刃這一次,只怕是要殺了人,玩壞嚴雲啟之後拍拍屁股走人。現在若不殺那十三人,將來四刃逃脫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們決定賭一賭。
十一月底,朝中的十三個官員便陸陸續續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讓他們在十二月初五寅時到嚴雲啟暫住的府邸,隨他去一個地方。
十三人紛紛謝恩領旨,不知所以,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不必細說。
——
十二月初四的晚上,天空飄起了細雪。嚴雲啟望著窗外的落白,整晚無法入睡,在慎言的陪伴下在等待寅時的到來。
時候差不多了,該來的人陸陸續續的魚貫而來。
首先到來的,是當日李家命案的李少言和李默言。慎言雖然已經變了妝,熟悉的人卻還認得出。三人一見面,少言臉色尷尬,慎言神情平靜,默言不發一語,卻十分有默契的都裝作不認識。
接著來的,是左右拾遺和親勳翊衛校尉。右拾遺馮璨是科舉出身,家境略微貧寒。左拾遺孫毅和校尉林文敬卻是世家子弟。雖說貧富不同,馮璨和孫毅卻都謙恭有禮,唯有林文敬的神色之間有些倨傲。
再出現的,是北淵侯的嫡親兒子魏青池和南虜將軍的庶子萬政,在朝中有官職。這些日子以來太后一党盡滅,北淵侯和南虜將軍身為皇帝的重臣,身價水漲船高,連他們的兒子也不例外。
接下來的,是朝中的四個武將。其中彭兆和劉繪是按照軍功提拔上來的,楊儒和馮柏是名將後代。馮柏,就是馮敏之的庶生兒子,當今皇后的同父異母親弟。
接近寅時,第十二個人才姍姍來遲。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嚴雲澤和嚴雲啟的弟弟,八皇子嚴雲治。當年太后為獨攬大權,不知坑害了多少皇子。先皇留下來的子嗣,只剩下五個。其他皇子都被遣往封地,唯有嚴雲治常年身體有些不適,一直臥病在床。太后覺得他威脅不大,這才讓他留在京城。
嚴雲治向嚴雲啟連聲道歉:“今早起床咳嗽了好一陣,是以來的遲了。”
嚴雲啟擺擺手,心中有些愧疚:“寅時未到,算不得遲。”
十四個人繼續等著,最後一個敬德侯卻遲遲未到。敬德侯為前敬德侯的獨子,這兩年才世襲的父親傳下來的侯位,為人驕縱紈絝,在朝中的名聲非常不好。
不久,打梆子的聲音傳來,嚴雲啟和慎言對看一下,心中暗叫不妙。
還是那句老話。敢不遵從聖旨,不是不怕死,就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