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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爺(來自地府的你之一)》第3章
第二章

嘿,小姑娘,你也看得見我啊?

「走開!別靠近我……」見風剎飛近自己,佟妍怕得縮趴在地上,整個人劇烈抖顫,那模樣一看便是假不來,而是真的恐懼至極。

喂喂,別這樣,怎麼說我也是日巡神,現在又逢鬼月,我自然要上人間四處巡視。

湊近佟妍身旁的風剎嘰嘰咕咕的說:小姑娘,莫怕,我們來交個朋友吧?方纔我可是也有在仲燁面前幫你求情,是好人--不,是好神來著。

「你、你少騙人了!日巡神不過是個尊稱,所謂的日巡神便是煞鬼,一般人見著了日巡神便會得煞,輕則染病,重則災禍接連而來,別靠近我!走開,走開!」

刑堂上,只見佟妍拚命揮動細瘦的雙臂,對著空無一物的身旁推拒,在場眾人目睹這一幕,莫不露出古怪嫌惡的神情。

原來是個瘋子!那些衙役與來自湍王府的死士們,全露出相同認知的神情。

「爺兒,那個賤民想裝瘋賣傻,要不先讓人用刑吧?」揣度不出主子那一臉凝重的神情是為了哪樁,安墨在旁幫出主意。

小姑娘,聽見沒?有人要對你用刑了,你可要當心啦。風剎一臉看好戲的訕道。

佟妍聞言微僵,忙抬起臉望向仲燁,正想求饒時,驀然,一陣青焰飄過她的眼前,那焰火忽明忽滅,隱約透出一張猙獰醜陋的鬼臉。

醜陋可布的鬼臉瞬息萬變,隨著火光明滅,一會兒又換成了一張嬌艷迷魂的女人臉蛋,時丑時美,煞是詭異駭人。

她尖叫一聲,顧不得膝蓋有傷,慌慌張張的爬起身,在眾人尚且反應不及時,就這麼莽莽撞撞地撲向了堂上。

不知為何,總有種模糊的感覺、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她往那個男子身旁靠去。

只要靠他近一些,那便安全了!那縈繞在耳邊的催促聲,便是這般蠱惑著她。

「護主!護主啊!」見她撲倒了桌几,弄翻了文房四寶與令籤筒,那些註明了各種刑罰的令牌全散落一地,安墨驚得大叫。

慌亂之間,只見仲燁俊容微變,不疾不徐的催動內力,連人帶椅的往後一退,猶然一派雍容自在的端坐於紅檜大椅上。

他也看見了那道青焰鬼火,它明顯是衝著佟妍而來,挑釁似的繞著她打轉。

而那個風剎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在青焰出現的前一刻,倏忽便不見了蹤影。

莫非,就連自稱是日巡神的風剎,也害怕那道青焰鬼火?

可笑!連這種髒物都會怕,還敢自稱為神?

仲燁瞇起了銀藍色的眸子,目色生寒的直瞪著那道青焰,只大手俐落的揚高,制住了那些看不見鬼焰、爭相撲過來護主的死士們。

「退下!」他一語雙關,既是要死士們退開,更是朝著那道行跡囂張的鬼焰,沉嗓喝斥。

聽聞此令,死士們愕然以對,卻又不敢違抗主子,紛紛收起刀槍,退到堂下守著。

「是它干的……那一夜,是它附了我的身,將我帶進湍王府,要我殺害世子爺!」

撲倒在仲燁腳邊,瑟瑟發抖的佟妍,顧不上自己的模樣有多麼可悲又可笑,她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仲燁繡著蛟龍戲水紋路的烏靴,怕得魂飛魄散。

斂眸看著這樣狼狽不堪的她,仲燁那留下傷疤的心口竟然微微一動,似痛。

是被勾起不好的回憶嗎?才會有此古怪的反應……仲燁瞇了瞇眼,對於眼前這個不知來歷的低賤漢女,竟然產生一絲不該有的迷惘。

「髒東西,滾遠一點。」

冷肅的低斥一起,佟妍心頭一顫,以為仲燁是要她滾遠些。

她抬起淚眼汪汪的眸子,想仔細確認,卻不想,看見仲燁端坐於椅上,一雙銀藍色眸子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

方纔那席話並非衝著她來,而是……

你如今也不過是凡體之軀,又能拿我怎麼樣?

那團青色火焰在半空中飄浮不定,變幻莫測的鬼臉,一會兒是男子聲嗓,一會兒又成了女子聲嗓,忽陰忽陽,教人毛骨悚然。

「雙身羅剎?」驀地,仲燁心念一閃,嘴裡自然吐出這個名字,說完,連自己都驚詫莫名。

為何他會曉得這團鬼焰的真實身份?這份玄異的能力究竟從何而來?

你連自己是誰都已記不得,居然還能認出我,看來,你待在孤寒地獄長達千年的歲月,倒也沒白費。

「你到底想要什麼?」對上那不屬於陽間的妖物,仲燁面上毫無懼色,反透出一股鄙夷厭惡。

如今的你已經管不著我,又管我要什麼!呵呵呵……

聽見那惡囂詭譎的駭人笑聲,仲燁瞇起眼,心中一惱,順手扯下腰上的玉墜,扔向那團鬼臉。

青焰不受威脅,越發囂張起來,放肆大笑。

聽聞那淒厲駭人的笑聲,伏在地上的佟妍嚇得淚眼模糊,不斷啜泣求饒。它們是衝著她來的。

仲燁很快便察覺到這一點。雙身羅剎似乎對她有著極大的惡意,只是礙於忌憚某物,始終不敢太過接近。

那妖物……究竟在忌憚些什麼?

「別過來!求求你,別再靠近我!」佟妍被那張可布的鬼臉嚇得近乎暈厥,她哭嚷著,雙手抱緊了仲燁的腿肚。

仲燁眉頭一擰,想將她揮開,不想,她正好抬起了頭,髒污的臉盈滿了無助,淚眼婆娑的瞅著他。

心胸驀然抽緊,仲燁伸出的手,就這麼突兀地僵在半空中。

一旁,根本摸不著頭緒的眾人早已看傻了眼,四下張望著悄然無一物的刑堂內部,所有人打從心底發起毛來。

「世子爺,您究竟看見了什麼?您別再嚇大夥兒了好不?」安墨腿都軟了,雙手扶著椅腳,整個人已癱坐在地上。

「這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在胡鬧。」仲燁管不著其餘的人怎麼想,他冷冷抬首,斷了與佟妍糾纏的視線。

那團青焰在仲燁抬眼之際,倏忽又失了蹤影。

他眉心緊蹙,在刑堂內四處梭巡,始終找不著那妖物的影子。

「不、不乾淨的東西?」安墨一張臉都綠了,顫著嗓又問:「要不,小的讓人去請祭司過來?」

「沒有用的,它們什麼都不怕……」佟妍哽咽的低道。

「你怎麼知道?!」仲燁再度垂眸,睞向抱著他腿的她。

「那只妖怪一直跟著我……纏了我好久。」她一時換不過氣,噎了一下,彷彿快斷氣般,抽抽噎噎地說著:「我用了好多法子,那妖怪什麼都不怕。」

「你說,那晚你行刺我,便是被它們附了身?!」仲燁問。

「它,它們?!」安墨嚇得魂飛魄散,「世子爺,那些鬼怪究竟有多少個?」

仲燁眸光一橫,迸出冰冷的無聲警告,安墨一驚,隨即噤聲低頭。

「回世子爺的話,我就是被那個妖怪附了身,才會幹出那樣可怕的事。」

佟妍小臉蒼白,氣息虛弱,彷彿隨時便要暈厥過去。

「近來臨川一帶的命案,也是它們幹的?」

「……是的。」

「你跟它們有什麼淵源?」仲燁仔細端詳她的神情,意欲從那張狼狽的小臉找出謊言的痕跡。

「沒……沒有。」她哭著猛搖首。

「你為什麼看得見它們?」這是他死而復生以來,初次遇見與他有著相同異能的人,他不禁懷疑起她的底細。

這一次,佟妍沒有答覆,她垂下長長的睫毛,兩片羽扇沾滿了淚珠,乾裂的唇瓣緊緊抿起。

「不說嗎?要我對你用刑才肯說?」仲燁不耐的斥道。

「不要……不要用刑。」佟妍畏懼的囁嚅著,淚水又泉湧而出。

「我一直都看得見,從出生開始就能看得見。」

「為什麼你剛才看見那髒東西,要朝我這裡撞過來?」

「因為……那妖怪似乎很忌憚爺兒。」

仲燁見她可憐兮兮的垂下螓首,胸口一動,竟是一時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世子爺,這會兒,案子是審還是不審?」安墨發覺主子瞅著那個賤民的眼神有異,連忙出聲提醒。

仲燁依然灼灼的注視著佟妍,沉聲道:「案子還是得審,但不是在這兒審。」

「嗄?」安墨傻傻的張大了嘴。

佟妍也抬起眼,怔怔的回瞅他。

「將人帶回去。」仲燁面無表情的發了話。

「人?什麼人?」安墨傻得更厲害。

「還有什麼人,就是她。」仲燁說著,站起身的同時,伸出手撥開了直抱在腿上的那雙小手,神情略帶幾分嫌惡。

佟妍懵了。雖然看得出來,仲燁對她也頗感厭惡,但他沒對她用刑,硬要她伏首認罪,她一時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世子爺,您別開玩笑了!這個賤民是加害於您的刺客,怎能將她帶回去?不如在這裡就地正法--」

「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能動她。」仲燁驀然止步,側著身斜睨安墨,嗓音不高不低,卻也足以讓在場眾人聽見。

世子爺這是……不僅要將人帶回府上,還要留她一條小命?!

嗅出主子這聲命令裡的用意,安墨比親眼撞鬼來得更要驚駭。

佟妍跪坐在地上,一臉劫後餘生的茫然。

看著那抹矜貴傲然的男子身影,她無端擰緊了心口,似覺那人身上有一股極為熟悉之感。

彷彿,曾在何處見過……是在何處呢?

數日後--

感覺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忽焉閃過,仲燁倏然睜開了雙眼,一瞬,大手敏捷如風,抓住了探向自己臉龐的那隻手。

「燁兒,是母妃。」姬氏的手腕被他捏得死緊,不禁驚嚷起來。

不是那只雙身羅剎。

看清了擋住日光的那張人臉,仲燁銀藍色眸子裡的殺氣才徐徐釋出,緊繃的俊容又恢復了原先的清冷姿態。

這幾日,臨川一帶未再傳出命案,日子著實太過平靜,他心中隱隱覺得躁亂,總想著,那只妖物應當會再來挑釁作亂才是,卻始終不見那妖物鬼影再現身。

仲燁靠坐在花廳裡的一張羅漢床上,背枕著大大小小疊起的繡花軟墊,高壯精實的身軀看上去慵懶散漫,實則滿蓄著力量。

「嚇著母妃了?!」仲燁淡淡地問,俊雅的臉倒也沒有一絲愧疚。

「母妃見你明明是在小睡,可眉頭卻擰了個結,以為你作惡夢了,便想幫你揉揉。」

姬氏一身海棠紅滾粉緞宮裙,發上簪滿了金釵珠翠,身形比起一般漢族女子更要來得修長,別緻的容貌雖然瞧得出年歲,卻不減當年風華,眼波流轉仍是明媚芳菲。

她正是仲燁的生母,湍王府的當家主母,同樣出自西荒的貴族之女姬氏。

仲燁調整了下坐姿,將腿上的藍皮書卷拿開,騰出了個空位讓母妃在他身旁落坐。

母子倆雖坐得這般近,可姬氏卻怎麼也摸不清這個寶貝至極的獨生子。

「母妃找我是為了何事?」仲燁不鹹不淡的揚嗓,日光斜映在那張鑿砌似的俊容上,竟耀眼得教人不敢直視。

饒是自己的兒子,日日見著,姬氏也不免瞅得有些發懵。

自從燁兒經歷過一遭死劫,讓遠自西荒來的大祭司救起後,這個孩子便越發難以親近,性子既冷又淡,遇見礙著他心意的事,卻也不會善罷干休,似冰又似火,真真教人捉摸不定。

「母妃?」見母親光瞅著自己不作聲,仲燁眉心微攏,隱約透出幾分不耐。

「瞧我,真的是老了,竟然看著兒子看得出神,還回想起年輕時的事來。」姬氏抿唇笑笑,輕輕擺動滾金蔥芙蓉紗袖下的一隻手,退到花廳外的一眾僕婦隨即意會過來,一名年歲最長的管事嬤嬤,捧著一疊鑲金皮的玉牒,直捧到仲燁面前來。

仲燁面無表情地垂下眸子,睇著那一疊玉牒。這些玉牒全是新編的,且裡頭編列的,全是西荒族的宗室女子。

「這是你遠在驥水的皇祖母,特意讓人專程送來的。」瞧出兒子眼底的冷意,姬氏連忙解釋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父王在你這麼大時,已經跟我成親多年,妾也不知納了幾個。」

湍王疼妻一事眾所周知,雖然湍王府裡數十年來陸續納了不少美妾歌姬,可湍王始終不納側妃,以示對姬氏的尊敬。

而這麼多年來,那些妾侍也不曾為湍王誕下一子半女,自始至終,湍王只有仲燁這麼個孩子。

知其內幕的人都曉得,這是西荒人的特性,為保皇室血脈純正,絕不容許生下混有漢人之血的雜生子。

「皇祖母的意思,是準備讓我娶妻?」仲燁淡淡一笑,那雙冰霜似的眸子卻不染半絲笑意,反顯得有些不悅。

「娶妻納妾都行,總歸也該替我們仲氏再生個小世子,湍王府就指望你一人,上回你走過那遭死劫,你父王跟我也等同於一起陪著,你可知道那當時,以為你就這麼慘死的我們,心情當有多麼煎熬。」

一提起那場災厄,姬氏心有餘悸,一雙美目泛起冰寒,又道:「旁的不說,你該知道你皇祖母也指望著你。你是西荒族人未來的指望,必得盡早誕下血脈才行。」

西荒族與漢人不同,從來不時興父死子繼那一套,他們深信,能夠稱王者,必得是族裡最得人心、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是以,自從西荒人入主中原,當今皇帝不斷納進漢人習俗,更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種種舉動都令皇帝生母--也就是當今的皇太后心生不滿。

那皇太后戈氏屬意接承帝位的人選,一直以來只有一個……可為了仲燁的安危,瑞王與姬氏只敢私下暗裡說,斷不敢拱上檯面來談。

前些日子那一場死劫,也真嚇壞了他們,生怕湍王血脈就此斷了,也因此由不得他們不急,甚至主動由姬氏當面開這個口。

「難為皇祖母與母妃這番煞費苦心了。」仲燁順手接過一部玉牒,清冷冷的口吻聽來卻有些挖苦。

他對娶妻納妾一事尚不存這份心,當前只在乎那只妖物,以及查明臨川一帶近來頻傳的命案。

姬氏端詳著他漫不經心的神態,眼神忽然閃了閃,道:「莫說是娶妻納妾,就算是找個暖床通房的也行。你可有中意的人選,讓母妃幫著張羅也好,總是這般憋著,遲早身子會出問題。」

聽出母親話裡藏有深意,仲燁目光微頓,口吻卻依然帶著一絲慵懶,「母妃想問什麼,便直接問了吧。」

既然兒子起了頭,生性豪爽的姬氏也不再刻意掩飾。

「前幾日你帶回府裡的那個低賤漢女,你打算怎麼處置?」

這話裡,聽得出濃濃的隱憂。仲燁不禁揚起眸,睞了母親幾眼。

「將刺殺過你的刺客留在身邊,燁兒,我不明白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姬氏一方面是擔心兒子的安危再次受脅,一方面卻是憂心他對佟妍起了異樣心思。

關於這些沒說出來的話,仲燁又豈會不懂?

「這案子現在是歸我審,由我來發落,前些日子的案子還未破,真兇還會再犯,我必須將人帶回府裡就近管束。」仲燁避重就輕地道。

那名女子自帶回府後,他便沒再見過,全交給安墨發落,就不知母親何以這般憂心?

思及此,他腦中浮現一張狼狽髒污的小臉,胸口正中央那道傷疤沒由來的微微糾緊,似癢似痛。

姬氏心一急,也不稍加掩飾就道:「你自傷癒之後,便沒再召過任何女子侍寢,莫不是對那個低賤的漢女……」

「安墨。」仲燁忽地喚了一聲,截斷了母親未竟的話。

「世子爺。」候在花廳外的安墨躬著身快步走近。

「那個佟妍如今被安置在何處?」仲燁低斂眸光,翻弄著手裡的玉牒,嘴裡卻問著別的女子。

姬氏心中微地一凜,自然瞧出兒子欲透過此舉傳達的意思。他不要任何人替他作任何安排,哪怕是暖床的妾侍,也不許其他人插上一手。

「回稟世子爺,那個賤民讓小的安置在雪濤苑。」安墨摸不透主子的心意,又不敢厚待那名女刺客,索性便讓她住進了丫發婆子住的地方。

「我讓你看著人,你卻讓她當起湍王府的丫鬟?」仲燁不冷不熱地問。

「安墨不敢,只是那賤民到底還是個囚犯,總不能讓她……」

「備輦。」仲燁將玉牒往一旁的蓮花式圓拱形小几扔去,刷地一聲攏好袖口便站起身。

「世子爺這是?」安墨惶然地覷了覷一旁臉色陡沉的姬氏。

「上雪濤苑。」仲燁向姬氏行了個虛禮,頎碩的身姿傲氣勃發,那禮行來反讓人覺得心生壓迫之感。

見狀,姬氏也微微動了氣,「燁兒,你莫不是真對那個賤民……」

仲燁挑起嘴角,淡淡冷笑。就為了他帶回女刺客,皇祖母與母親便沉不住氣,想幫他挑妻選妾?他們低估了他,也高估了佟妍。

仲燁性子本就極為冷傲,容不得任何人為其擅作主張,哪怕出發本意是為他著想亦然。

他的人、他的事,都由不得任何人過問插手,他絕不容許被人擺佈,哪怕是至親。

「安墨,沒聽見我的話?」仲燁停在雕鳳拱形入口處,微側過身,眸光如箭的睨向呆在原地的安墨。

「小的這就去準備。」安墨忙不迭的退下。

看著兒子高大的身軀乘上了步輦,再望著被冷落在几上的那疊玉牒,姬氏不禁心中微惱。

雖然清楚兒子的性子,可這會兒為了一個低賤的漢女,這般明著與她唱反調還是頭一遭……莫不是真被那個漢女迷了心眼?

湍王府大若一座皇苑行宮,除了主要幾個院落,其餘偏院苑房,全都散落在府邸各處,相隔得較遠的,光靠雙腿來回一趟也要耗掉一兩個時辰。

仲燁乘著步輦,進了地處偏角的雪濤苑。他閉目養神,心思凝定,卻在聽見那一聲聲惶然的低嚷聲時,整斂的心緒隨之飄揚。

「……求求你,別再靠過來……」

心弦一動,仲燁霍地睜開了眼,看見許久沒來纏他的風剎,嬉皮笑臉地繞著佟妍在半空中打轉兒。

我們交個朋友好不?你別這麼怕我。我說了,我雖是煞神,但不會讓你出事的。

佟妍就坐在前院的石雕花椅上,手邊堆著成山的衣裳,手裡執著針線,努力繡補衣上的缺口。

那邊依稀有丫鬟婆子在叫嚷,「那個賤骨頭縫好了沒?那邊還有衣服等著她洗去!」

西荒人多是瞧不起漢人,即便只是湍王府裡的下人,自然也敢對佟妍極盡能事的羞辱凌虐。

佟妍抿著唇,眼中水光粼粼,似垂著淚,卻也不敢吭聲,一方面縮著臉躲開頻頻上前來鬧的風剎,一方面努力縫綴手裡的衣飾。她個頭本就瘦弱嬌小,眼下又畏縮成一團小人球。

「世子爺。」此起彼落的敬喚聲,在仲燁下了步輦之後,如漣漪般散了開來。

佟妍一怔,揚首便看見那裹在黑色豎領窄袖青花緞袍子的高大身軀,帶著幾分疏冷輕傲的朝這方走來。

她目光惶然,對上那雙深邃如碧海的銀藍色眸子,芳心微悸,竟然傻在原位,動也不動地怔怔瞅著。

那人,初見面時,被她刺了一劍。再見面時,他端坐在堂上,俊朗如神人,渾身散發出連妖物都不敢褻釁的氣勢,更讓她躲過了那妖物的糾纏。

而今,三次見面,他高貴凜然,身姿爽颯,一路行來,宛若步步蓮華。

「賤東西!世子爺面前,還敢這般大搖大擺的坐著,你是個什麼東西?!」忽地,一個巴掌掮了過來,佟妍小臉被打偏,整個人自椅上摔了下來,尚未好全的膝蓋又磕疼了,她不敢痛哼,咬了咬唇,有些笨拙地跪伏在地上。

她低垂著凝淚的眼睫,一雙繡著龍鳳戲珠的黑靴落入了她的視線,她當即心一凜,屏著呼息不敢抬首。

「把臉抬起來。」

那跪了滿院子的丫鬟婢子難得一睹世子風采,早已粉腮泛紅、春心暗動,再聽這教人心蕩神馳的朗嗓,不免暗暗忌妒起佟妍。

佟妍怯懦的抬起半邊紅腫的臉蛋,迎上仲燁深銳的視線。

狼狽髒污的模樣不見了,眼前這張臉,膚白雪嫩,五官細緻小巧,是漢族女子特有的秀雅水盈。

沒上粉黛的臉頰顯得太過蒼白,唇瓣沒有一絲血色,端著張粉嫩白皙的臉蛋,襯得那一雙黑瞳更圓更大,宛若淘洗過的黑曜晶石。

「世子爺……」她惴惴的低喚,不明白仲燁究竟帶她回這裡做什麼。

「那妖物沒再來找過你?」他雙手負於腰後,斂眸睥睨著她。

「沒有。」她滿臉惶恐的搖首。

她似乎很怕那些髒物……同樣看得見那些妖鬼,他對那些髒物只感到厭煩與嫌惡,她卻怕得像只受驚的兔兒,總是縮著身抖顏頸的。

看著眼前換上一襲素淡白綾褶裙,外罩表面泛舊的粉色繡紗褙子,個頭單薄嬌小的身子,仲燁心念一動,竟起了個想法。

「站起來。」他淡淡發話。

佟妍茫然的站起身,可膝蓋微微晃著,且疼著,她有些站不穩,眼看才剛直起身,便又要跌坐下去,驀地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腰。

仲燁扶穩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略略施力將她往前一帶,讓她立在自己跟前,一旁偷偷抬眼覷看的婢子全傻了眼。

「世子爺?」從未見過尊貴的世子爺對女子這般,還是身份如此寒微的漢女,安墨驚呆了。

佟妍的腰肢被他大手攏著,她目光發怔,心口抽跳不止,臉頰泛起了薄暈。

「從今天開始,你來我的寢居待著。」仲燁故意用所有人能聽得見的聲量說道。

「爺兒,您這是……這是……」這是準備讓這個刺客侍寢的意思嗎?安墨真要暈了。

佟妍眨了眨眼,迷惘又不解,可仲燁身上有股令她深感心安的氣息,她猜,便是那氣息讓妖物忌憚,以至於不敢隨便近他的身。

如果可以時時待在他的身邊,是否,那些妖鬼便不會再來糾纏她?

「你是樂戶?」仲燁凝著她的雙眸。

「是。」她怯怯的答聲,嗓子有別於先前的乾澀,在養了幾日之後,已恢復原來的嬌嫩清脆。

「甚好,夜裡我不得眠時,你能幫我彈奏一曲,助我入眠。」仲燁笑著,那雙眼卻毫無一絲暖意。

佟妍瞧著,心頭竟有些發顫。他想做什麼?她瞧得出來,他與那些西荒人一樣,對她甚是鄙夷輕賤,他帶她回來,不過是想當引誘妖鬼的餌食,此下又為何要……

「我可以不去嗎?!」一個念頭甫自心中竄出,話就這麼溢出了佟妍的小嘴。

她總覺得仲燁這些舉動是蓄意而為,背後有著別樣居心。她也明白,這麼大一個湍王府,裡頭多少女眷,人心曲曲折折,繞了無數個彎,她一介下囚,如果進了仲燁的寢居,可還有活路?

聞言,安墨抽氣瞪大眼。

仲燁平滑如絲的眉宇浮現一道川痕,似有些不悅。原以為她一副怯懦模樣,只會任人戳圓捏扁,不想,比起那些伺候他的下人,她更有違抗他的膽量。

甚好。看來他選中的這個餌,這個讓其他人斷了想上他榻念頭的幌子,遠比他料想得更有意思。

佟妍不安地瞅見仲燁笑了,那張俊麗如畫的臉龐,一笑傾城,神情傲絕地反問:「你是我審的犯人,是任我發落的漢囚,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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