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
第二天一早,花千琅和林浩煬就來到了書院,篩選了許久之後,終於定下了新一任的江南知府人選,於是便准備啟程回京。
「皇上看上去心情不錯。」在知府大院裡,林浩煬笑道。
「那是自然。」花千琅揉揉太陽穴,道:「這次見到了不少有見地的書生秀才,江南知府的位置只有一個,可是其他人的名冊我要帶走,朝中的官員,也該換換了,天天面對著那幫迂腐的老頭子,朕快要煩死了。其實這次來江南抄了龍家倒是小事,找人才才是大事。待西北狼崽子那邊消停了,我們再好好地整頓一下朝綱。」
「是!」林浩煬摩拳擦掌,似乎已經看了了戰場上飄蕩的軍旗,眼中隱隱散發出異樣的光華。
「你啊你!」花千琅見狀搖頭苦笑:「一聽到有仗打就興奮。你知不知道什麼時候,你無所事事了,那朕的江山才算是真的太平了!」
林浩煬認真道:「我也盼著沒仗可打的那天,盼著百姓都能安安生生的過上好日子。」
「到那個時候你想干嘛?」花千琅湊到林浩煬跟前問道。
林浩煬一愣,道:「我只是個武夫,除了打仗還真不會別的,要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或者我會走吧,回老家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安安穩穩過日子。」
「你敢!」花千琅急眼,上前拉著他的手腕狠狠道:「到時候天下太平,也不用我這麼費心……那我就拿繩子把你捆了天天守著你!」
林浩煬手腕被捏的生疼,又不敢掙開,花千琅眼中是從來沒有過的狠仄與陰冷……林浩煬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發寒,低了頭不再說話。
花千琅心裡又急又惱,這人每次都是這樣,只會低著頭不說話,就不能說句別的哄自己開心一下麼?但看他委屈的樣子,又有些心軟,於是放柔的語調輕輕開口:「我不想你走,你……當真不明白我的心意?」
林浩煬揉揉自己的手腕,想了想悶聲道:「大臣,還有百姓,都希望皇上能早日完婚,封了皇後,設了妃嬪,也好續龍脈。」
花千琅聞言也一陣沉默,只是拉過林浩煬的胳膊,一看手腕處通紅一片,心裡暗暗責備自己不知輕重,輕輕替他揉著,口裡忍不住埋怨:「你就不會掙開麼,成心讓我心疼?」
林浩煬白他一眼,不說話。
片刻之後,花千琅伸手輕輕抱住他,低聲道:「朕知道,朕是皇帝,可是皇帝的義務只有給百姓一個安樂的日子,我承諾給全天下一個太平,全天下難道就不能給我一個和心愛之人在一起的自由麼?」
這時花千琅第一次用這種語調跟自己講話,林浩煬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得花園裡涼風徐徐,吹來淡淡花香,索性有些貪戀的靠在花千琅懷裡,閉著眼睛沉沉睡去。
吃過午飯,花千琅和林浩煬踏上回京的路途。
同時,夜闌珊和和辰子樾也啟程前往雲剎堡,在路上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聽到後頭有人追上來,夜闌珊停了馬車往後一看,木躚然騎著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正一路奔來,到跟前後笑道:「堡主,呆家裡太無聊,老爺子讓我問問看能不能和你一起回雲剎堡!」
「當然能!」辰子樾聽到後從馬車裡探出腦袋,也很高興:「回去介紹段段諸葛還有白姐給你認識。」
夜闌珊也點頭,看著木躚然的馬,毛色棕紅,尾毛蓬蓬松松,卷曲蜿蜒,伸手一摸,卻是一手的暗紅色,不由得嘆道:「是步景絕地?相傳此馬行走如飛,可是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寶貝啊!」
木躚然拍拍馬身,再指指夜闌珊套在車前的馬笑著開口:「堡主連烏雲踏雪都舍得用來趕車,我這馬還哪裡稱的上是百年一遇。我們趕緊走吧,再晚一點,該趕不到前邊的鎮子了。」
「然然你陪我坐馬車好不好?」辰子樾拉住正准備上馬的木躚然,道:「一個人太悶了!」
「也好。」木躚然想了想,把自己的馬套在了車前:「兩匹馬一起拉車還能快一點!」步景絕地不滿的打了個響鼻想掙脫,卻被木躚然瞪了一眼,再一看旁邊,烏雲踏雪正睜著眼晴瞄自己,頓時老實了旁邊這位可比自己稀罕多了,它都能來拉車,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
夜闌珊一揚馬鞭,兩匹絕世良駒拉著車穩穩朝著前方駛去。
另一邊,花千琅和林浩煬兩人也正騎了馬一路疾馳的往回趕,薄暮時分到了一座山下,花千琅攤手苦笑:「今晚看來又要露宿野地了!」
「不行!」林浩煬搖頭:「你不是說耶律青跟著我們麼,就你我二人,萬一他帶軍隊來怎麼辦?」
花千琅壞笑:「怎麼,怕我打不過他?你放心,到時候即便是被他抓了,他也不舍得把你怎麼樣的,最多也就剮了我泄憤。」
「你胡說什麼!」林浩煬最煩他說這個,頓時面露不悅,調轉馬頭道:「我們還是回去吧,回到剛才那個鎮子裡住下,明早再說。」
「啊?剛才那個鎮子離這裡可有足足兩個時辰的路程。」花千琅見他真被自己惹生氣了,於是識趣的趕緊收斂,道:「早就讓你在練武的時候練練內力,你偏偏不聽,那耶律青早就走了,並沒跟著我們回京。」
「那他一路跟著我們干什麼?」林浩煬皺皺眉頭。
花千琅心裡暗說這人打仗挺厲害,在感情上還真是個傻子,自己和耶律青真是中邪了,偏偏喜歡這傻子喜歡的五迷三道。
「你看嘛這麼看著我?」林浩煬被他看得有點心裡發毛:「就算他沒跟著也不行,萬一前面有埋伏呢?」
「你我二人聯手,埋伏多少人也不成問題。」花千琅不以為然。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林浩煬仍然拒絕:「我無所謂,你是當今天子,就要為天下負責!走,回去!」
看著他一臉執拗的樣子,花千琅主動認輸,從懷裡掏出一枚藍色的煙火射向天空,片刻之後,就見四方升起無數朵煙火,彼此間遙相呼應。
「你帶了暗衛前來?」林浩煬問道。
「嗯。」花千琅點頭:「人太多,看著煩,讓他們躲在暗處了。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你為什麼不早說!」林浩煬氣惱,虧得自己跟他磨那麼久。
花千琅追上來笑嘻嘻:「我喜歡看你為我擔心。」
……!!林浩煬騎馬不理他,心裡咬牙切齒,這人真無聊!!
兩個人走了一陣,看夜色漸深,於是下馬找了塊平地,撿了些枯枝敗葉生了堆篝火,准備在這裡過夜。
林浩煬從包袱裡拿了條毯子出來,鋪在地上道:「皇上,今晚就湊活在這睡吧。」
「那你睡哪?」花千琅挑挑眉毛:「只有這一條毯子?」
「嗯。」林浩煬老老實實回答:「我們騎馬,帶不了太多東西。我隨便在哪靠一下就行。」
花千琅不說話,走過來一把抱起林浩煬就按在了毯子上。
「皇上你干嗎!」林浩煬被嚇了一跳。
「你可是朕的將軍,還指望著你去打漠北呢,朕可不想把你累出什麼毛病!」花千琅理直氣壯。
「我身體好著呢……」林浩煬掙扎著想坐起來。
「你的意思是朕的身體不如你好?」花千琅威脅道:「你給我老老實實躺著,再敢亂動朕就在這要了你!」
……!!林浩煬聽到這話徹底老實,轉過身子閉上眼睛。
這個笨蛋!花千琅笑著搖搖頭,拿過披風輕輕蓋在他身上,自己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於是靠在樹上出神。林浩煬的父親是前朝重臣,在自己五歲的時候便送了林浩煬來陪自己習武,都是小孩也不怎麼懂事,9歲那年有一次練武的時候林浩煬失手刺到了自己的眼角,自己是沒什麼大事,就是流了一點點血,可是林浩煬從那以後卻一連幾天沒有能來宮裡,自己擔心,於是特意跑去林府看他,進門就看到林浩煬病仄仄的趴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臉色蒼白的閉著眼睛,額頭上有大顆的汗珠,以為他是發熱生病了,看他滿頭的汗,於是伸手輕輕替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卻看到他白色的裡衣上滲出一條條隱隱的血色,掀開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林浩煬的整個背上鞭痕交錯,腫的老高。問了下人才知道,說是林浩煬那天一回府就被林老爺行了家法,又在門前罰跪了一夜……
想到這,花千琅苦笑,那次明明就是自己分神,卻害得林浩煬受那麼多的苦,就因為自己是皇子?扭頭看了看林浩煬,見有幾縷頭發垂下來遮在了臉上,於是伸手輕輕替他拿開,或者是因為旁邊篝火的原因,林浩煬白皙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紅,斜飛的眉毛,睫毛有些短,鼻子挺直,嘴唇微微張著,下巴有些尖尖的,花千琅情不自禁的湊下去想親他一口,卻怕驚了他,只得抽抽鼻子,伸手替他壓了壓披風。
林浩煬並沒有睡熟,被這麼一折騰便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著花千琅。
看著他慵懶如貓咪一般的眼神,花千琅覺得自己一陣口干舌燥,索性打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
「我也要。」林浩煬伸出手,離火堆太近了,雖說山裡的半夜很冷,可是畢竟是夏天,還是覺得有點熱。
聽著他懶洋洋的聲音,花千琅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想你能不能別這麼勾引人,待會我要是忍不住吃虧的那可是你。
看林浩煬仰頭喝水的樣子,花千琅覺得自己實在是很禽獸,為什麼看他每個動作自己心裡都會貓抓似的難受?
「皇上你怎麼不睡覺?」幾口涼水下去,林浩煬反而清醒了,看花千琅睜著眼睛很精神,於是坐起來問道:「要不你來這睡,我不困了。」說著就要站起來。
花千琅拉住他,道:「沒事,我也不困,我剛在想我們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什麼事?」林浩煬好奇的問道。
「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你因為我被你爹罰的事?」花千琅拉過他的手問道。
「我因為你被我爹罰過很多次,不知道你說的是哪次。」林浩煬抽抽鼻子。
「什麼?」花千琅大驚失色:「我怎麼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干嗎?多丟人。」林浩煬不滿道:「你小時候淘氣,每次闖了禍你在皇宮受罰,我回家就跟著你受罪。」
花千琅一陣心疼,原來自己害他吃那麼多虧?於是低著頭有些沉默。
「喂。」林浩煬見他好像是有點內疚,於是伸手推推他:「沒什麼的,那可是我親爹,罰我也不會過分到哪裡去。」
「怎麼不過分?九歲那年他把你打得半個月都下不了床!」花千琅瞪眼:「我這次回去就給你打回來!」
林浩煬啞然失笑,道:「那次幸好你沒事,要是我真把你眼睛戳壞了,那我恐怕小命都沒了。」
「對不起。」花千琅聲音悶悶的,拉著林浩煬道歉。
「這話你不是已經說過了麼。」林浩煬挑眉。
「啊?」花千琅抬起頭:「那時候你不是昏迷了麼?」
「我只是動不了,還是迷迷糊糊能聽見的,你一直在說對不起,還一直哭,我爹來勸你你還罵他。」林浩煬笑道:「後來聽下人說你衝回皇宮叫來了所有的御醫,還問你父王要來了回疆進宮的雪玉丹。那些御醫幫我看病,你替我上藥,我都能感覺到的。」林浩煬嘴角微微上揚,那時候自己大腦昏昏沉沉,受傷的背部火辣辣的疼得鑽心,是花千琅拿了藥膏輕輕地替自己擦藥,涼涼的,輕輕地,生怕弄疼了自己。
花千琅看著林浩煬清俊的側臉,微微有些愣神,雙手不由自主的抱住他,手指輕撫著他的脊背問道:「留疤了沒?」
林浩煬搖頭:「不知道,我也看不著。」
「我幫你看看好不好?」花千琅伸手解開他的衣扣,聲音裡滿是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