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啟十三年
皇帝駕崩,太子即位,改國號為宣德,三皇子順王一黨以謀反遭到處決,本來順王一派是在當前可與太子一派分庭抗禮最有希望的黨派,呼聲極高,誰知竟被扣上謀逆的罪名,相關人等遭誅九族,牽連較小者則遭流放,一時之間竟不勝唏噓。
順王夏侯斂遭囚於大牢中,目光平和直視著牢前當朝的皇帝、以往的明王夏侯衍,「我已淪落至此,你還想如何?皇上」最後那兩字是從夏侯斂的嘴縫擠出來的,宣德帝徐徐的坐在牢前,「呵呵…三皇弟,你淪落至此還是不願跟朕求饒嗎?或許我會饒你一命。」夏侯斂卻一語不發,「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上,先帝御賜封號的建威將軍竟為你求情,我可從來不知你與建威將軍有這麼深刻的交情,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他,與你這種叛黨扯上關係,嘖嘖……」
聽到夏侯衍的話,夏侯斂是有疑惑的,他從來不曾與這位建威將軍有過連結,何以讓這位將軍幫自己求情,「你別亂扣罪名,我可從來沒與這位將軍互通過,要殺要剮隨你。」夏侯衍又嘲諷了一會兒,眼看夏侯斂沒什麼回應覺得無趣了才離開。「建威將軍…建威將軍…」夏侯衍喃喃自語的回想著這位將軍與自己的交集,卻…完全沒有相關的印象,算了,現在他也自顧不暇。
隔日,很快的夏侯斂知道了自己的下場,「順王以謀逆一罪處斷,賜毒酒一杯。」這也算是給夏侯斂一個痛快了,就在夏侯斂端起毒酒,準備一口飲下,卻眼前一昏,夏侯斂醒來的時候,看到一雙關心自己的黝黑眸子,眼前是黑衣裝扮的一名男子,五官俊挺,但自己卻對此人不太有印象,「你是…?我又在哪裡?」男子將夏侯斂扶起,「在下段承昶,現在正趕往郊外,王爺別擔心,我必定保全你。」
夏侯斂就不懂了,自從在爭儲之戰墜馬之後,自己的黨羽可是死的死逃的逃,巴不得與自己劃清界線,冷笑的說,「憑什麼?我已經被定罪了,就算你救了我又如何,我還能翻身嗎?」段承昶被說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王爺…留得青山在,現下活命重要。」夏侯斂盯著面前的段承昶喃喃的想著,「段承昶…段家…段家……你…你就是建威將軍吧…」
段承昶被認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不敢承認卻也不敢否認,眼下看著自己在心底默默戀慕了多年的王爺那晦暗的雙眸很是難過,夏侯斂就該意氣風發,而不是現下這樣子連點希望都不願抱持。
疾駛的馬車顛簸不已,「將軍,禁軍已經快追上了。」外頭的侍衛有些著急的報告,「殺!」段承昶毫不遲疑的下令,本還有些猶豫,現下一掃猶豫,踰矩抓起夏侯斂的手,「王爺,下官就算豁出性命,也會保全王爺一命,請王爺不要喪失鬥志,請王爺好好活著。」
旋即步出馬車奮勇殺敵,對於謀略段承昶是永遠無法想得如夏侯斂般的深,他只知道當他得到消息,順王將被賜毒酒,什麼都來不及想,帶上自己的三十親衛,直闖關押夏侯斂的地牢,當他看到夏侯斂那失去生氣的眼神跟準備一飲而下毒酒的動作,他的心臟緊縮的相是要死去一般,忙不迭衝過去打昏夏侯斂,將這人救出地牢。
想當然爾,段承昶這種衝動的救人方式不可能不被發現,光要逃出那守衛層層的地牢,就失去了一半以上的親衛,但段承昶傷的不輕還是逃出來了,要不是身著黑衣,夏侯斂應該會看到這人身上滿身血,有為救他而負的傷,也有砍殺禁軍濺上的血,雖然人是救出來了,但逃不逃的過才是最重要的。
但現在外頭的狀況應該可以說是以一擋百也不為過,段承昶卻沒有放棄,夏侯斂…夏侯斂…這個自己不該愛上的人,縱然賠上自己的性命,他都會護他周全,他卻從不願讓夏侯斂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情,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使他既酸疼又甜蜜的秘密,他不願看到夏侯斂知道自己這種骯髒的心態之後的表情是如何,只要他喜歡上的這人可以好好活著,段承昶就算陪上自己的性命還有自己現下所擁有的榮耀,他都覺得值得,只是…牽連到了父母讓段承昶有些愧疚,卻不後悔,就讓他任性一次吧!
夏侯斂睜睜的看著自己方才被握住的手,本來清冷的心中感受到一陣溫暖,從與段承昶短短的對話中,就可以感受到這人對自己心思,他不是傻子,段承昶以為藏得很牢,卻不料他的雙眼還有一舉一動都洩漏出了他對夏侯斂戀慕,從來夏侯斂就不把情愛放在自己心中過,在他看來這都是手段,他從沒發自內心愛上任何人,順王府中自己娶的妻妾也只是政治上的手段,他愛那些女人嗎?不曾,但剛剛段承昶澄澈的眼神還有堅定的話語,卻撩動了夏侯斂那從來不曾波動的心。
終於,馬車被迫停駛,幾百禁軍將段承昶一行人團團圍住,帶頭者大呼,「建威將軍爾等,還不束手就擒,將順王交出。」此時夏侯斂從馬車中走出,「我就在這裡,建威將軍是被我威脅才將我從大牢就出,要抓便抓我,我不會逃。」夏侯斂此時竟是護在段承昶的身前,夏侯斂想通了,現下的他對段承昶的心意無以回報,他只能盡自己所能盡力撇清自己與段承昶的關係,使段承昶不受牽連。
聽到夏侯斂的話,段承昶傻楞住了,他…並不是受到威脅才如此,他是自己願意的,為夏侯斂付出性命,轉念一想,才明白夏侯斂是在為自己開脫,段承昶往前踏出一步,與夏侯斂並肩,朗聲道,「要抓王爺,可以,先踏過我段承昶的屍體。」說畢,再次拔刀砍殺面前的敵軍,如貫徹自己的誓言般,竟為夏侯斂殺出了一條血路,眾人被段承昶那視死如歸的氣息給震懾得不敢輕易出手。
段承昶拉著夏侯斂的手,竟是逃到了百尺之外,夏侯斂望著兩人交握的手紅了眼眶,「段承昶,我…並不曾為你做過什麼,你何必如此……」段承昶此刻已經是入氣的多出氣的少,粗重的喘息著卻仍然無法壓制住自己受傷的痛楚,將自己握住的刀交給夏侯斂,「王爺,再往北方不遠就有下官安派接應的人,您快逃,我…我怕是不行了……」段承昶單膝跪下已然是撐不住了。
夏侯斂卻沒有走,他握住段承昶的手,「不!要死一起死,我許諾你,我夏侯斂若有來世,一定…一定好好待你,段承昶…你…你給我撐下去……」他在死之前可以得到夏侯斂的許諾很高興…很高興…,身負重傷的段承昶可以撐到此時已經是不得了的了,頭上流下的血模糊了段承昶的視線,他在死之前想將他所愛的人牢牢的印在心裡,但夏侯斂的身影卻愈來愈模糊……
抱住已經斷氣的段承昶,夏侯斂看著逐漸被包圍的情勢,知道…自己如何都是一死了,低下頭虔誠的吻了段承昶的唇,那付出自己性命也要不願讓他傷到一分一毫的將軍,這人的身影已經留在他的心底了,只恨自己不能與他長相廝守,望著眼前一張張扭曲的臉,夏侯斂刀起落下,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