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玉手【重寫完畢】
沈嫵忙一臉歡喜去迎接爹爹。
走進內廳的時候,沈嫵卻發現爹爹的身邊立著一個穿著藏青色圓領長袍的溫潤男子,那男子瞧著與她爹爹的年紀差不多,約莫三四十歲,雙眸深邃,豐神俊朗,甚是沉穩儒雅,竟比他這爹爹生得還要好看。沈嫵以為是客,遂笑吟吟湊上去,對著沈仲欽問道:「爹爹,這位是?」
沈仲欽目露不悅,明顯有些不是滋味。沈嫵見爹爹不肯說,卻是奇怪的嘀咕了一聲。她心道:爹爹一向待人和善,眼下去了一趟婺州就帶了一個男子回來,若不是爹爹的好友,又怎麼會帶回家?可若是好友,爹爹又怎麼會是這番態度?
沈嫵有些琢磨不清,一雙妙目滿是疑惑。
青袍男子瞧著面前這個穿著粉衫白裙、梳著雙垂髻的小姑娘,見她眉眼柔美,五官精緻,生得烏髮紅唇,明眸善睞,是說不出的嬌憨美貌,便端著長輩模樣,淺笑道:「你就是阿眠吧?」
沈嫵愈發愣住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顯然沒想到這人竟認識自己,而且喚得還是她的小名,沈嫵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嗯。您是……」
正苦惱著,卻見頭戴鎏金穿花戲珠步搖、身穿芙蓉色藕絲琵琶衿上裳的韓氏走了進來。韓氏一頭烏髮梳成雙鬟望仙髻,腳上踏著寶相花紋雲頭錦鞋,端的一派富貴雍容,且生得異常美貌,一進來便是豔光四射,教人挪不開看。
她的一雙桃花眼染著難以抑制的喜色,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沈仲欽,而後才瞧著沈仲欽身旁的男子,又驚又喜道:「二哥?」
沈嫵愣了愣,沒想到眼前這位便是她從未見過的二舅舅韓明淵。
韓明淵可是大齊最有名的畫師。
十七歲的時候便被譽為大齊第一畫師,可謂是少年得志,就連嘉元帝都極為讚賞,特意禮賢下士欲提拔他為宮廷第一畫師。可惜她這二舅舅卻是個孤傲不羈的性子,竟然一口拒絕了嘉元帝的賞賜,自此之後便開始遊歷大江南北,再也沒有回過晏城。
每每聽娘親說起這個二舅舅,沈嫵便是一臉的崇拜。
琴棋書畫當中,她最喜歡畫。可自打那次娘撕了她的畫之後,她便鮮少再碰畫。這大齊畫師的作品她亦是見過無數,唯獨她這位二舅舅的畫氣勢恢宏,有一股超凡脫俗之感,一看便是心中有丘壑,讓她頓生崇拜之情。按理說她是這二舅舅的親外甥女,自然是近水樓臺,可偏偏她也無緣得見這位二舅舅。
沈嫵一雙明眸泛著盈盈水色,顯然是激動又歡喜,難得拘謹的沖著韓明淵甜甜的喚了一聲:「二舅舅。」
韓明淵看著眼前梳著雙垂髻戴著好看珠花的小姑娘,嘴角的笑意更甚。他這外甥女的眉眼是像極了她的娘親,可是這模樣卻比她娘親小時候更愛笑。也是,她娘親是晏城頂頂有名的才女,自小便被逼著學習琴棋書畫,哪裡比的上他這外甥女受父母疼愛?
況且,她娘親肯定也捨不得女兒步她的後塵,便不會對女兒太嚴苛。
「十幾年不見,阿眠竟然這般大了。」韓明淵歎了一聲,頓時唏噓不已。十二年前,他回過一次晏城,恰巧碰上阿眠的滿月酒。那會兒他看著琇甯兒女雙全,夫妻和睦,日子過得如此的幸福美滿,他便放心,這才待了三日又出門了。
沈嫵再一次驚訝道:「二舅舅見過我?」
夫君回來,又帶回來十幾年不見的兄長,韓氏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的好,一張姣好的面容帶著笑意,側過頭對著沈嫵道:「可不是嗎?那會兒你二舅舅難得回來,剛好碰上你的滿月席,你二舅舅還抱過你呢,你說巧不巧?」
韓氏看著面前這個愈發沉穩內斂的二哥,又瞧了一眼自己的女兒,嘴角忍不住又往上翹了翹。
一眨眼,十幾年就過去了,她的女兒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沈嫵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器宇軒昂的二舅舅,總覺得他的身上有著一股讓人敬仰的氣魄。到底是遊歷了不少山水,去過不少鄰國,這底蘊和見識自然是不同的,身上散發的氣質也與旁人不同。沈嫵本就將這位二舅舅當做崇拜之人,今日見到真人了,自是歡喜不已,連身旁的沈仲欽也忽略了。
沈仲欽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眼裡只有旁人,心裡自是騰升起一股不滿。
……他才是她爹爹呀。
可他知道這韓明淵是女兒最崇拜的畫師,便也沒說話,只雙眸溫柔看著自己的妻子。三個月不見,妻子好像瘦了一些,他心裡很是心疼。雖說二房不管事,可他那兒子兒媳都是不讓人省心的,估摸著妻子也操了不少的心。
韓氏也同樣打量著夫君,只不過三個月,便黑了瘦了一些,也不知在外頭有沒有吃好穿好。韓氏腹中似有千言萬語,誰叫她這夫君從來不會照顧自己,一道跟去的小廝畢竟是男子,不如她平日裡細心。
可到底是兄長在場,她也不好說些什麼。
沈嫵自是察覺到了爹娘之間的含情脈脈,平日裡爹爹不過出門幾日,回來的時候兩人便是如膠似漆你儂我儂,這次去了整整三個月,爹爹肯定是念著娘親了。沈嫵對著韓明淵道:「二舅舅,阿眠想聽你講講這些年看到的風土人情,據說有些地方的習俗很是有趣,咱們去院子裡走走吧。」
韓明淵如何不知沈嫵心中所想,只道不愧是沈仲欽的女兒,處處為自己的爹爹著想。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外甥女的時候,才不過一個月大,生得小小的一隻,讓他都不敢用力抱。不過這小姑娘從小就愛笑,大抵就是因為如此,雖是十幾年未見,此刻卻也生出一股親切之感。
韓明淵點了點頭,隨著沈嫵走出了內廳。
沈仲欽看著女兒和韓明淵聊得十分投緣,不由的皺起了眉頭,語氣酸酸道:「自家爹爹回來了,怎麼都不關心,反而向著外人?」
這女兒的醋也要吃,韓氏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夫君一向疼愛女兒,見不得她同別的男人親近,遂打趣兒道:「阿眠都十三了,若是再兩年出嫁了,那該怎麼辦?」
這話一落,沈仲欽便有些憂愁了。
是呀,女兒長大了,也該尋個好夫家了。沈仲欽想想就肉疼,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要給別人,他是說什麼都不肯的,可是……哪有閨女大了不嫁人的?沈仲欽看著女兒窈窕纖細的背影,擰眉道:「是該好好尋思尋思了,咱們阿眠可不能隨隨便便嫁人?」
韓氏嗔了一句,不滿道:「就你寶貝女兒。」這女兒也是她的心頭肉啊。
想到了什麼,沈仲欽道:「我瞧容琛那孩子不錯,待阿眠也好,若是……」
「那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韓氏歎了一口氣,微蹙娥眉道,「這些年咱們把女兒當寶貝一樣藏著,外頭的人都還以為咱們的女兒普普通通,連個庶女都比不過。」她那姐姐心裡可是念著人家沈妙,就算容琛那孩子再好又如何,到底還是父母之命。
而且,她這女兒生得這般好,他們想娶,她還不想給呢。
沈仲欽皺了皺眉,道:「琇寧,這次我帶他來,心裡也有一個打算。」
夫妻二十載,韓氏如何不知自己的夫君心中所想,她道:「這些年我的確是愧對了阿眠,若是二哥肯親自教阿眠學畫,也算是阿眠的福氣了……」她知道夫君同她二哥之間的隔閡,而眼下二哥肯同他一道回來,便知她這夫君可是拉下了臉。到底是疼女兒的,只要為了女兒,他這個當爹爹的什麼都願意做。
這麼一想,韓氏心裡頭便有了一些酸味,可更多的卻是歡喜。這麼一個寵妻愛女的夫君,她韓琇寧還有什麼好求的?
內廳之中只余他們夫妻二人,沈仲欽亦是想念妻子,遂忍不住伸手執起了妻子的手,道:「琇寧,咱們……」
韓氏頓時羞紅了臉,卻還是沒有將手抽回來,只垂眼小聲道:「幾日不見,二爺的臉皮都見長了。」她可是記得當年洞房花燭夜那晚,這堂堂的國公府二爺卻像是個毛頭小子,對那事兒一竅不通,整整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害得她都是汗涔涔的。到了白天的時候,她都沒說什麼,他卻是先臉紅了。
韓氏想起來就覺得發笑。
可是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二十年,他對自己還是當初一般疼著護著,讓她尤為的歡喜。她並非貪慕虛榮的女子,不求夫君有多大的作為,只想著和自己的夫君和和美美過一輩子,看著兒女幸福,便已知足。
沈仲欽看著自己妻子嬌美的臉頰,想著這三個月的相思之情,不免有些心頭發癢。可想起韓明淵,他還是有些不舒坦。他知道自己不該太小氣,畢竟妻子已經和他成親二十年了,都生了一兒一女了,不該再為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可是,他又如何能不介意。
這韓明淵,到底不是她的親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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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嫵同韓明淵行至抄手長廊,一聽這二舅舅是爹爹特意請來教她畫畫的,沈嫵心中是歡喜不已,道:「真的嗎?二舅舅真的願意?」誰人不知這韓先生一畫難求,就是千金也買不到。想當他學生的更是趨之若鶩,可這人影都尋不到,哪裡能拜師?
韓明淵看著身邊嬌嬌小小的姑娘,點了點頭,含笑道:「聽你爹爹說,你自小便極有天賦……」末了又道,「把手伸出來,讓我瞧瞧。」
看手?
沈嫵想了想,便乖乖將手伸了出來。
韓明淵低頭,看著小姑娘不染豆蔻的纖纖玉手,這十指嫩如青蔥,是說不出的精緻好看。可這大戶人家的姑娘個個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這手如此白皙水嫩亦是常見。只不過沈嫵的這雙手,卻是修長勻稱,教人挪不開眼。
雖然是親外甥女,可若是當了她的先生,他自該有先生的模樣,此番見小姑娘的手如此完美,卻還是不由得誇讚道:「這雙手,天生就該用來作畫。」
也難怪像沈仲欽這般厭惡自己,卻還是客客氣氣的請他回晏城,想來他這外甥女若是不學畫,便是可惜了。
不過……
韓明淵道:「這手雖好,不過我也該按例驗一驗你的資質。」
沈嫵聽了心中歡喜,雖是擔憂,卻還是莞爾一笑道:「先生想怎麼考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