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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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元帝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方才明明在徐貴妃的錦繡宮待得好好的,正與徐貴妃耳鬢廝磨,可是看著徐貴妃的臉卻突然想起了這個盛寵了二十年的綰妃。
單單論容貌,綰妃的確比徐貴妃好許多。可是他一貫喜歡徐貴妃安靜的性子,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且自小就和他青梅竹馬。他本就對她有意,想立她為後,可是最後還是不得不聽從先帝的意思,讓皇后梁氏當他的太子妃。而梁氏也的確是大度端莊,讓他挑不出錯,算得上是個極好的妻子和皇后。
是以,他這才委屈了徐貴妃。
可是後來他還是把徐貴妃帶進了皇宮。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他自然是心中歡喜。只是這後宮之中,嬪妃之間明爭暗鬥、勾心鬥角,徐貴妃心思單純毫無城府,怕是會遭人迫害,他這才想了法子尋一個擋箭牌。
而那時綰妃剛剛進宮,綰妃的容貌在眾秀女中是最出挑的,且尚在閨閣之時,就是名滿晏城的貴女,所以拿她當擋箭牌是最好的。
事實說明,他的眼光是對的。
綰妃容色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才貌雙全的美人兒。
而這些年綰妃做得很好。她仗著自己的寵愛,高傲囂張,而他卻護著她、寵著她,令後宮所有人的嫉妒都到了她的身上,以至於忽略了徐貴妃。後來徐貴妃生下了兒子,他更是歡喜不已,便將他封為貴妃——除了皇后,徐貴妃便是這後宮之中品階最高的。
那時他對綰妃的寵愛已經很甚了,若是在品階上還要壓徐貴妃一頭,那他覺得太對不起徐貴妃。偏生綰妃對於自己的品階一點都不關心,這讓他松了一口氣。而且,每每他來頤華宮的時候,綰妃皆是精心打扮濃妝豔抹,無時無刻不端著一副寵妃的模樣。
綰妃很美。
他是個男人,自然也喜歡美人。
而綰妃不但生得美又懂得進退,在榻上的時候,不會刻意討好也不會故作扭捏。先前他不想讓她懷孕,可是徐貴妃那會兒剛懷了孩子,怕是有不少人惦記著。他怕徐貴妃太惹眼,這才沒有再讓綰妃吃藥。
徐貴妃前腳懷上孩子,綰妃後腳就被診出了喜脈。
宮中之人見他龍顏大悅,便以為是因為綰妃懷孕之事,可只有他心裡明白——那是因為自己心愛的女人終於為他生兒育女了。
徐貴妃生下三皇子傅沉,而綰妃生下了四皇子傅湛。因為人人都道他寵愛綰妃,所以對傅湛這個兒子也不可能不上心,畢竟明面上的事情人人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這些年他對傅湛這個兒子也頗為重視。
只是他更喜歡三皇子傅沉。
傅沉是最像他的。
傅沉的性子繼承了他內斂沉靜,他自小就是聽話乖巧不惹事端,眼下亦是安安心心當個閒散王爺。
只是說到底,他心裡在意的是徐貴妃而不是綰妃,所以對於心愛之人生下的兒子更是百般歡喜,而且徐貴妃生下傅沉之後傷了身子,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有孕,如此一來,他更是該好好護著傅沉,畢竟這傅沉是徐貴妃唯一的命根子。
可是,今日他為何會想到她?
綰妃察覺到嘉元帝一直看著自己,一時不知他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她當然不可能以為嘉元帝是念著自己了,這才從徐貴妃的榻上下來專程來看自己。綰妃忍住心頭的噁心,抬眸朝著嘉元帝笑了笑:「皇上今日要歇在臣妾這兒嗎?」
綰妃模樣生得極美,眼下清水出芙蓉,這般的顧盼生輝,看得嘉元帝眸色一沉,之後才微微頷首:「嗯。」
到底是二十年的相處,綰妃最瞭解嘉元帝的性子。固然她心裡念著兒子,可若是在此刻提起,怕是會弄巧成拙。嘉元帝此人,最不喜歡別人左右他。而今日她若是如往常一般伺候他歇息,興許還會念著往日的情分早些解除兒子的禁足。
綰妃道:「臣妾伺候皇上沐浴吧。」饒是她心知肚明,卻也無法忍受他身上的這股味道。
而嘉元帝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只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意外——這麼好的機會,她竟然沒有提傅湛的事情。嘉元帝沐浴完畢之後,就瞧著拔步榻上的女人安靜的躺著,身上蓋著薄薄的錦被。他走近一些,看著她微閉著眼,纖長濃密的睫毛像兩把精緻的小扇子,烏髮櫻唇,瓷白的皮膚嬌嫩如脂。
他想起之前在錦繡宮,徐貴妃眼角那淺淺的細紋,眼下瞧著綰妃,只覺得上天太厚待綰妃,歲月似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綰妃自然不會真的睡著,不過她也明白今日的嘉元帝好似不大一樣。眼下她這般裝睡,嘉元帝也沒有說什麼,反倒是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她不曉得嘉元帝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卻也不敢真的恃寵而驕,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寵」。
原是闔眼的女人眼睫輕顫,之後才緩緩睜開眼睛,一雙水潤的鳳眸對上嘉元帝的眼睛,先是惺忪慵懶,之後卻詫異緊張,音色微顫道:「臣妾……」綰妃起身,正打算伺候嘉元帝,卻見嘉元帝沒說什麼話就伸手放下了簾子上了榻。
雖然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那股梅花香味,可綰妃卻覺得那股味道一直縈繞在她的鼻間。所以他壓著她的時候,她真的想忍不住將他推開。可是她不行,在她身上的這個男人,是大齊的皇帝,而她是他的妃子。
侍寢於她不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嘉元帝正當壯年,而且一貫習武,身子骨自然硬朗。可今日卻折騰的有些久了,比平日久了太多,到了最後她也忘了回應,只累得不成樣子,昏昏沉沉就睡了過去。睡之前,她一直想著以前的事情。
其實說實話,剛進宮那會兒,瞧著嘉元帝對自己如此的寵愛,她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哪裡會不動心?
他模樣生得俊美,氣質冷峻,雖然沉默寡言,可時她瞧著卻覺得這般極有魅力。況且他是大齊最尊貴的男人,還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她會心動自然是正常的。
只是很快她就明白了。
明面上他對自己寵愛至極,可私下卻對她不冷不淡,甚至在懷孕的時候,也沒有說過一些貼心的話。後來曉得他癡情于徐貴妃,她固然難受,卻也覺得他這個皇帝當得可悲又窩囊——自己喜歡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寵著。可她也羡慕徐貴妃,有這麼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對她一片癡情。
而她呢,盡力最好一塊擋箭牌就是了。
不該動的心思,她可是一點兒都不會動,而且她有了這麼一雙兒女,還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
只是有時候綰妃也在想,在嘉元帝的眼裡,那徐貴妃便是這時間最溫婉善良的女子,就連有時候和她同榻的時候,都會不經意間喚著徐貴妃的小名兒,當真是癡情的很啊。就是那個時候,她就徹底死心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連嘉元帝這個皇帝,對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不也是辜負了許多?
唯有她的兒子和女兒對自己孝順才是頂頂重要的。
她相信自己兒子的能耐,以後肯定會讓她享清福的,至於沈嫵這位兒媳,之前她不滿意,如今看來尚且有可取之處。兒子的親事有了著落,她就念叨著女兒的終身大事,她的整顆心都被這一雙兒女裝得滿滿的,哪裡還有什麼心思想別的?
只是說起女兒,她便有些感謝嘉元帝。
嘉元帝不喜歡她的兒子,可是對於明月這個女兒是真心疼愛。她看著明月被嘉元帝寵愛著長大,沒有讓她看到那些她不該知道的,這般快快樂樂的長大,也算是嘉元帝做的一件善事。
*之後,身側的女人早已是酣然入睡。
可嘉元帝卻是了無睡意。他側過身看著一旁的女子,只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她身上的味道,那股淡淡的蘭花馨香就如她的人一般。可每每她面對自己的時候卻是濃妝豔抹,打扮的嬌豔精緻,像是戴了一張面具似的。
他知道,她的笑容,她的體貼,並非真心。可他最在意的也不是她的真心,只要她夠聰明就好了。以她的聰慧,這麼多年了,自是曉得自己是拿她當幌子,可是她卻沒有半分的惱怒和不甘心。
嘉元帝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只覺得有些不甘心。
他伸手撥了撥身側女子額前的碎發,一雙黑眸深邃幽沉,心道:二十年了,難道她對自己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嗎?
而她這般在意傅湛這個兒子,今日卻為何不趁機給傅湛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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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沈嫵生辰。
這些日子韓氏一直把沈嫵關在府中,讓她學些女紅不讓她出門。這不,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沈嫵才央著韓氏想出門買些東西。
韓氏念著女兒這段日子的確乖巧懂事,除了去明遠山莊學畫,就是再府中學習女紅,想了想便也應允了,只叮囑她早去早回。
沈嫵一臉歡喜道:「娘,女兒知道了。」
沈嫵自然先去琳琅館瞧瞧有沒有新進的首飾,然後再去玲瓏齋買些糕點,順便也給她娘親、嫂嫂和沈妙也帶一些。
只是沈嫵一進去,就看見容琛和容瓔也在裡頭。
自打那次容琛生辰之後,沈嫵就沒有再見過他。之後嘉元帝下旨將她指給了傅湛,有婚約在身,她就更加不能見容琛了。今日見容琛穿著一身極普通的雪色錦袍,腰間系著玉帶掛著玉佩,端的一派豐神俊朗的儒雅模樣。
沈嫵看向他的臉。
心道:幾月不見,容琛好像清瘦了不少。
沈嫵也不扭捏,只上去對著容瓔容琛道:「容表哥,瓔姐姐,今兒正巧。」
容瓔瞧著面前的沈嫵穿著一身白色粉綠繡竹葉梅花領褙子,下面是一條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沈嫵生得明媚嬌妍,不過一段日子不見,越發是令人眼前一亮,明晃晃的讓人挪不開眼。她因著哥哥喜歡沈嫵,這才對沈嫵心生怨恨,可這些日子,因為沈嫵同祁王賜婚之事,她哥哥一直都悶悶不樂的。
雖然哥哥嘴上不說,可她這個當妹妹的還是看得出來的。
之前她一直以為哥哥喜歡的人沈妙,而爹爹和娘親也看中了沈妙,那會兒她恨極了沈妙,便處處與她作對,而眼下沈妙和康王府霍小將軍兩人的親事也算是定下了。她生怕爹爹和娘親會因為這個而退而求其次看中沈嫵。
還好,半路還殺出來一個祁王。
沈嫵曉得容瓔不喜歡她,而她同容琛之間也有些尷尬,買了糕點之後,遂莞爾一笑,正準備走。卻見容瓔一臉笑意的沖著她道:「許久沒見六妹妹了,怪想念的,不如我們一道吃個飯?」
沈嫵一時覺得有些奇怪。
容瓔分明是不喜歡她的。要不然那日容琛生辰,她在院子裡差點被雪稚傷到臉的時候,容瓔也不會露出那般的眼神——她是巴不得自己受傷的。只是這會兒的確是許久未見,容瓔難得出言相邀,當著容琛的面,她也不好拒絕。
三人一道去了一品居。
落座之後,沈嫵瞧著自己面前的一品豆腐、醬燜鵪鶉和蟹肉雙筍絲,便知容琛記著她的口味,這些菜是專門替她點的。一時沈嫵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只覺得容琛對她太好,可是她不得不辜負他的一番心意。
那會兒她拒絕了他,之後她又被賜了婚,原以為容琛的心思也該淡了。
可眼下,容琛雖然沒有盯著自己瞧,可是每次她低頭的時候,容琛的目光就會忍不住往她身上看。
沈嫵想著姨夫姨母得趕緊安排容琛的親事。等成了親,有了妻子,大抵也會忘記對她的這份心思了。
不過有一點她心裡一直記著——以後不能再同容琛這位表哥有任何接觸了。
容瓔雙眸含笑,比之平日算得是是笑容燦爛,她看著面前的沈嫵,似是歎道:「六妹妹真是好福氣,以後啊,那可是祁王妃了,咱們哪能再這般同席用飯。」
沈嫵的手頓了頓沒有接話。
而容琛更是一臉的煞白,捏著筷子的手也倏然收緊。
是了,以後她就是祁王妃了。
以往沈嫵同容琛的關係極好,一道用膳的時候自然也會有說有笑,可這會兒她卻念著快些吃完飯。等差不多時候了,沈嫵才接過立夏手裡的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對著容琛和容瓔道:「我娘一貫拘我拘得緊,我先走了,改日一定去侯府看望容表哥和瓔姐姐。」
等沈嫵走後,容瓔才悶悶的放下了筷子,怨道:「哥哥你瞧見了吧。不就是祁王的准王妃嗎?這不,還沒嫁過去就擺起譜來了。」
容琛想著方才小表妹疏離的笑容,再也不似以前那般的明媚親近,一時額頭突突直跳,覺得心煩意亂,又聽得自家妹妹如此說沈嫵,便斂眉道了一句:「……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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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沈嫵的心情本是極好的,可這會兒心裡頭卻是悶悶的,一點兒都不開心。立夏也曉得是容表姑娘太過欺人太甚,只是容世子自小就同姑娘關係極好,所以姑娘才對榮表姑娘客客氣氣的,那些話也沒往心裡去。
立夏側過頭瞧瞧打臉了一下自家姑娘的側臉。
一時她也不曉得姑娘心裡想的是什麼。
之前她的確看好容世子,只不過如今姑娘可是有婚約的人,斷斷不能有別的心思,而且那位祁王,瞧著也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良人。
沈嫵回了國公府,親自將糕點送去了存善居,陪了一會兒老太太之後,才去了沈妙的踏雪居,之後又去她嫂嫂孟氏的跨院。
韓氏正抱著白白胖胖的孫子開心著呢,自然也沒有計較沈嫵在外頭用了午膳的事兒。
沈嫵本想著下午好好歇息一番,可傅湛這個不省心的卻私下給她傳了信。她心情本就不好,更是一點兒都不想看傅湛的信。只是沈嫵又想: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了,難不成傅湛是因為出不來,而那日又誇下了海口,所以才給她寫信表示歉意?
這麼一想,沈嫵便將信拆了開來,可待她瞧著信上的幾個字,卻是愣住了。
——今晚子時,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