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功成身退

皇宮的高牆林立，宮女提著燈籠穿梭在后宮，侍衛們止步於門口，太監們用尖細的嗓音說著不男不女的話。 朱紅色的柱子，金色的琉璃瓦，尊貴的同時籠罩出一種沉重的壓力，讓顧響自從紫禁之巔突破後，輕盈得想要飛的靈魂再次紮根在地上。

他從床上起身，沒有驚動那些守夜的宮女。 窗戶在細微的摩擦聲後推開，盛夏的風吹得悶熱無比，而他行走江湖的黑衣不知道被太后丟到哪個角落裡去，一沐浴完，顧響就無奈的穿上了屬於皇室的明黃色錦袍。

青銅鏡裡映著他的模樣，就像是電視劇裡演過的王爺，明珠鑲嵌在腰帶，衣袍上繡著一團團精緻而張牙舞爪的金龍，似乎只比皇帝的規格降低一等。

“看來你過的而不錯。”

不知何時，窗戶口的景色被一個白衣人擋住。

顧響移開了鏡子上的視線，平靜的對上宮九隱含不滿的雙眼。 他沒有半點不悅，皇帝和太后為了不讓自己離去，煞費苦心的設置了一堆關卡。 所以他知道突破重重關卡來到皇宮有多難，更何況是禁止男子入內的后宮。

“宮九，進來說話。”

顧響的手指一彈，微風揚起，點燃了室內的燭火。 宮九被突如其來的光線刺到眼睛，反射性的一瞇，意有所指的說道：“你不怕驚動外面那些人？要知道太后隨時都能從旁邊的宮殿裡趕來看你 。 ”

顧響的臉上浮現冷淡的笑意，說道：“他們不會知道，也沒這個本事知道。”

宮九側耳傾聽了一陣，果然那些明里暗裡的呼吸聲都輕不可聞，像是被打暈過去了。 他的自尊心忍不住受創，察覺到自己能輕鬆過來的原因，“你知道我會來？”

“不知道。”顧響緩緩走到床邊，從枕頭旁拿出了那柄劍，寶劍在鞘中靜靜的等待著下一次出鞘的日子，“我只是覺得你會來，而你的確來了。”

聞言宮九糾結起來，這到底算大宗師境界的預感，還是他對自己的信任？

“還給你。”

顧響的手一抬，把劍穩穩的遞在宮九的面前。

“不用，你身為劍客總得有一柄說得過去的佩劍。”宮九感覺面子掛不住，拿出去的東西哪裡有收回來的道理。 他從窗戶上跳了進來，足不留塵，比之顧響上次見到他又進步了不少，可以看得出這段時間他也沒有鬆懈武學。

淡定的收回劍，顧響理所當然的伸出左手，五指攤開，無辜的看著宮九。

宮九對外的冷酷面容繃不住了，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你對我真了解。”

既然已經被猜到了，他便把帶來的包袱在桌上打開，裡面赫然是顧響平時的衣物。 顧響為自己的料事如神點贊，展顏一笑的說道：“多謝。”宮九這個人就是喜歡事事周全，如果對方要討好一個人，哪怕是天上的星星都會想辦法摘下來。

是的，討好。

雖然感覺很奇妙，但是宮九和他的相處情況越來越像是單方面的付出了。

要是宮九和西門吹雪一個性格，顧響不會奇怪這種現象，因為西門吹雪完全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劍中貴族，隨手送上貴重的物品也不會眨眼睛。 宮九是這種人嗎？ 顯然不是，他的心眼比西門吹雪多，手段也比西門吹雪來得狠辣，絕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情。

燭火下的宮九注視著顧響，神態出奇的溫和。

顧響一怔，回想起這個傢伙再也沒有在自己面前發病，他不禁為自己的多疑感到灑然，小說終究是小說，人物不可能永遠局限在一個層面上。

卸去了皇室的打扮，他動了動脖子，感覺一身輕鬆和灑脫。

“走吧。”顧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你一走，你的母后估計又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宮九斜視顧響一眼，不是他嘲諷對方，實在是太后在這些日子裡刷新了他的印象，那個雍容高貴的女人會為了留下兒子不惜使用各種手段。

說是愚蠢，但宮九卻忍不住心底深處產生淡淡的悲哀。 他曾經也有一個母妃，對他也是這般的百般關心，生怕他離開她視線一步。

顧響回過頭，恰巧看見了宮九臉上掩飾得極快的情緒。 他一字一頓的用現代話說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顧響露出了不符合朱明麟的暢快和肆意 。 眸若星辰，笑若春風，無形中的漠然為他增添了一份難以言喻的魅力。 心境的改變，顧響已經不在乎身份曝光與否，更不想為了躲避玉羅剎就接受皇室的饋贈。

失去的東西，他會一點點自己拿起來，重新握住朱明麟留給他的“財富”。

而他覺得，朱明麟也是希望踏出皇宮的禁錮。

『古有十絕關，入者皆得放下世間一切。 此地一絕親緣，二絕情緣，三絕世緣，四絕愛，五絕恨，六絕貪，七絕吃，八絕光，九絕聲，十絕生死。

十絕盡，破碎虛空。

窺破束縛，方能踏入無上大道。

千百年間，出來之人寥寥無幾，然大道終在，靜候有緣者。 』

一夜動亂不止，皇帝從得知顧響闖出皇宮的時候就驚醒了。 他來到這個地方，手握著朱明麟留給他和母后的信，一時間啞然失聲。 這其實根本就不算是信，上面沒有任何顧響的字跡，它是完完整整的從一份古籍上撕下來的，被茶杯壓在桌上。

這座紫禁城鎖住了朱明煜，卻鎖不住一飛沖天的朱明麟。

皇帝的眼中復雜，手指摩擦著薄薄的紙張，“皇兄，你倒是一走了之，可曾想過這個偌大的朝堂上只有我一個人。”

沒有兄弟扶持，藩王四處為政，他歷經了千辛萬苦才把握住權利。 眼看著朱明麟的存在能威懾住那些不安分的人，對方卻不願意當那能夠個榮華富貴一生的王爺，寧願雙手空空的回歸陌生的江湖。

一腔母子情，太后注定落空了。

皇帝輕嘆，視線飄向牆壁上懸掛的天子之劍，經久未言。

紫禁城內的大門轟然打開，官兵們手忙腳亂的衝出去找人。 顧響和宮九早就一路衝了出來，迅如疾風，在模糊的黑夜裡留下殘影。

“殿下！”

“殿下，快去找殿下！”

城中百姓紛紛從睡夢中爬起來，燈火通明。

江湖上的人還未全部離去，一聽他們在找顧響，全部都在拍手叫好，“大宗師就不該留在皇宮，天下如此之大，是個男兒怎能蝸居在這個小地方！”

視榮華富貴為無物，皇子的身份說放下就放下，這樣的人怎能不讓人敬佩！

原本介意顧響的出身的武林人都放下不滿，摩拳擦掌的打算幫宗師的忙，以後說出去也面子倍增啊。 不僅是他們，宮九隱藏在暗地裡的勢力浮上面，趁亂攪局。 有了這些人的集體搗亂，官兵們趕到順天府的城門時，早就人去樓空。

高高的城牆彷彿是一個無形的諷刺，原本守城的人被點了昏穴的躺在那裡。

城外，一聲尖利細小的口哨響起。

宮九把事先藏好的馬兒喚了出來，乾糧和地圖全部具備。 看出兩匹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馬，顧響沒有多言的跳上其中一匹，內力一震，馬兒仰頭嘶鳴，神采飛揚的奔跑起來。 兩人策馬飛奔，直到馬兒筋疲力盡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