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各出奇兵
四下一陣沉寂。
婀妍黛眉微挑,轉望身側,目光落到一直沒開口的門隱子臉上。
門隱子似是有點無可奈何,忽道:“此魔若來,山人便與之一會。”
雲谷子甚感意外,眯眼望去,道:“這位是?”
“祖洲門隱子大師。”婀妍淡淡道,傲色隱現。
“哦……”雲谷子微一動容,笑道:“原來是門隱子大師,久聞祖洲十隱俱是世外高人,個個皆有獨步天地的奇學,若說此處有人能與那隻蠍子一戰,怕是當真只有大師了。”
門隱子不語,似是懶得言語。
祖洲散仙萬千隱者無數,中有佼者號為十隱,個個皆有鬼神莫及的奇學異技。
雲谷子點點頭,轉朝婀妍道:“看來所傳非虛,宮主這兩年果然網羅了不少高人啊。”
婀妍只是微微一笑。
楚純忽道:“倘再加上我娘,定能穩製那蠍子。”
“哦?”雲谷子轉首。
“棲霞灣雪羽娘娘。”婀妍代答。
雲谷子即道:“莫不是數十年前突從辟邪宮出走的四宮主雪羽仙楚靜妤?”
“正是。”婀妍應。
“一盞八景煉魔燈,五口雪魄神劍,亦是了得高人。”雲谷子若有所思道:“如此無懼那隻毒蠍子矣!”
婀妍轉向楚純問:“靜姨什麼時候能到?”
“若無羈絆,今兒應該就能趕到谷中,她說好久沒看到你了……”楚純笑道:“忒想瞧瞧你是不是變得更美貌哩。”
婀妍展顏:“靜姨能來,這邊就穩當多了。”
楚純道:“你這麼大的事,她是一定要來的。”
此時忽有兩名背負長劍、容顏俏麗的綠衣少女快步入殿,疾行至婀妍身後方止,卻是婀妍貼身女衛當中兩個,皆為靈竹成精,一名翠雨,一喚水枝。
婀妍稍略側首,問:“怎樣?”
翠雨道:“趕個整宵,已將谷中各村族人遷入堡內,眼下正在安頓。谷南千曲洞祖靈婆婆也來了,說要見宮主。”
婀妍微一動容,道:“你們請她老人家先到我閣中歇息,不可分毫待慢,我過會便過去。”說罷望向水枝。
水枝壓低聲道:“阿繡說,崔公子仍然未歸。”
婀妍不再言語,面容隱有憂色,擺了下手,二女勿勿離去。
眾妖王怪首心中稍定,正各自低語說話,突見星天井欄鑒投射出影像大變,巨竹堡上空的數十艘衝霄飛舟並肩齊降,直壓至堡頂十餘丈處,猛然從船腹窗口中飛掠出千百道影子,鋪天蓋地疾撲而下。
“終於下來了……”楚純輕吸了口氣道:“是虐部的邪屍兵。”
眾人旋又緊張起來,眼睛齊盯台上影像。
只見機關戰鷹迎空而上,盡管犀利異常,但經數輪轟天霹靂損毀,此時只剩三百餘隻,數量與遍空飛縱的邪屍相差甚遠。
衝霄飛舟越降越低,一陣奇異鼓聲隱隱傳來,突然又有大批兵將自船艙魚貫躍出,個個厚盔重甲魔煞一般,數量比邪屍更多數倍,於飛降中依舊保持整齊的隊列,蔚為奇觀。
“這定是怒部的邪甲了!他娘的,這麼多!”絕影大王面色鐵青。
此時機關戰鷹已被充任先鋒的邪屍清除大部,再無力量抗擊這密密麻麻的邪甲將士。
“堡頂怕是頂不住了。”采繽紛焦急道,轉望婀妍:“不如將後備的連珠弩車調上去?看看能否打下那些衝霄飛舟!”
“請宮主撥幾隻恐怖之足,屬下上去殺它個屁滾尿流!”步盜翼厲聲請命,他身手非凡,性情勇烈,一直是婀妍麾下最彪悍的猛將。
婀妍卻微搖了下頭。
“堡頂暴露在轟天霹靂之下,絕對不是個好戰場。”雲谷子捋須緩緩道。
婀妍道:“從雨夢台下來,便是九天旋梯,那裏枝連幾個小廊台,既狹又窄,只有藏千刺率百餘槍卒把守,也是難以抵擋。”
眾人齊望著她,靜待下文。
婀妍扳動機關把手,圓台上的影像迅速變換,眨眼聚焦到一處,但見數座廊台亙連的懸空樓閣巍峨矗立,前方正中伸出一條長逾三、四十丈的竹木拱橋,連接對面的臨淵高崖,勢極險絕。
婀妍道:“此處是飛仙閣,躍虹橋,乃從堡頂下到巨竹堡心腹的必經之處。躍虹橋十分長窄,飛仙閣卻甚是廣闊,原為物器總庫,今已將物資轉移,能屯過千兵將,配以箭矢弩炮,以面打點,可破敵無數,萬不得已之時,還可斷橋阻敵。”
“嗯,的確易守難攻……”雲谷子眯眼細瞧片刻,驀地重重點首:“便是這裏了!”
“各部聽令!”婀妍輕喝,不怒而威。
一條極長的蜿蜒通道內,七邪兵將有如怒潮灌湧,將栽種其中的嬌花秀草踐踏得七零八落。
通道十分高闊,平日可供兩隻恐怖之足並肩而行,但此刻卻顯得擁擠無比。
無數臉覆面具手執長兵的邪甲士兵緊擠貼靠,幾乎是不能自主地被頂著前進。通道上方垂落的藤蔓間還攀滿了猙獰可怖的虐部邪屍,它們則是依仗疾捷的身手向前縱躍飛竄,速度要比底下的邪甲快上許多。
突然間,通道內一陣騷動,邪甲們你推我擠,紛紛朝兩旁拚命躲避,硬生生騰讓出一片空間。
旋見一魔頭大步行至,其目血赤,手提斑斕巨杵,杵上紋鑄的厲鬼惡煞似乎騰躍欲動,散發出波波令人窒息的威煞,正是傲部統帥淩傲天。
在他身後還跟隨著九名邪將,體貌兵甲各異,面上一色的獰厲狠傲,卻是傲部精銳——黃泉九異。
淩傲天眉心微擰,突罵道:“怒部的雜碎怎麼這般沒用?衝了半天還堵在他娘的鳥道裏!”
他與怒天大將軍同為各部之首,本該平起平坐,今次卻給元老會派來充當副手,心中已是憤憤不平,此時再被怒天大將軍遣為前部,越感羞惱忿怒。
自堡頂一路攻下來,他不顧一切地催軍死衝,目睹成群成隊的邪甲將士被陷阱與機關無情吞噬,震驚之餘,心中卻是著實痛快。
邪甲軍為七絕界最強大的部隊,但這些年來一直由怒天大將軍全權統率,已近乎變成了他的私人家當,這也正是怒天大將軍能隱隱成為七大將軍之首的主要原因。
“居然敢對本座指手畫腳,那我就讓你的邪甲軍填平巨竹堡的所有陷阱,把你的家當通通拼光賠光!”淩傲天幸災樂禍地忖。
前面一段擠滿了更多的邪甲將士,盡管他們也想為這可怖的首領騰出空間,但實在已是無處可去。
“怎麼不動了?”淩傲天心頭火起,大喝一聲:“怯畏者死!統統給我衝!”當即提步奔出,人尚未至,便似有隻無形巨手猛然推出,將前方的大群邪甲掀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空檔。
傲部九異緊隨其後,勢不可擋。
淩傲天疾掠了數十丈,眼前豁然開朗,一行人已經奔出了通道。
赫見前方攔著道寬逾三、四十丈的巨大深淵,深淵的對岸懸空矗立著數座高低不一、廊台亙連的宏偉樓閣,而己方這邊僅有一片狹長的立足之地,早已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各部將士,淩傲天這麼猝不及防地衝出,登將數十個站在崖邊的邪甲士兵擠跌落深淵中去。
連接兩邊崖岸的是一條極長的竹木拱橋,此時更是擠得水泄不通,大群邪甲邪屍給以恐怖之足為首的大批機關怪物堵在橋中廝殺,肢飛顱碎間,不斷有邪甲邪屍或機關怪物從橋上摔出跌落,墜入深不見底的淵中。
在橋頭這邊,一員胯騎豹形焰獸、手擎火焰大旗的邪將在前沿督戰,厲聲催促各部將士向前衝,正是怒天大將軍麾下四尉其一的火尉。
但是任之如何喝斥催逼,大軍也難以再進一步。
眼前景狀,饒是淩傲天也給震撼了一下。
“怎麼回事?”淩傲天怒道。
火尉這才發覺他的到來,大聲應道:“此地易守難攻,吾方兵將雖眾,但於此處卻是無法展開。加之敵軍有太碧陰脈相助,頑勇非常,實難一舉擊破!”
淩傲天瞄了眼橫在前面的深淵。
淵底是一片模糊的翠綠,陣陣似有若無的神秘氣息正升騰而起,由濃漸淡,將巨竹堡內部的巨大空間全都染沐上一層薄薄的青輝。
若是常人至此,這時定會覺得氣爽神怡,而淩傲天卻感極不舒服,甚至可以說是煩躁厭惡。
他知道,太碧陰脈吐出的息華隱蘊祛邪除穢之功,七絕界中除了那個常服成精的千臂怪物,其他人都絕不會喜歡這裏。可惱的是,他還從柳長青口中得知,由寶瓶竹打造的機關怪物們在太碧息華的沐浴中戰鬥力與抗擊力會成倍的提高。
淩傲天眉頭緊鎖,抬目朝橋上望去。
數隻體形巨大的恐怖之足正攔在橋中央,有如堤壩般堵住了七絕兵將潮水似的衝擊。在它們當中還有一隻漆著虎紋、狀似蜘蛛且體形比恐怖之足還要高巨的虎蛛戰車,車上立著一對嬌豔可人的霓裳妖精,紫裳的使一對銀芒流蕩的寶環,碧裳的手執兩朵團花狀的奇形兵器,揮抹間麗輝四吐,姿妙若舞,美不勝收。
怒部怒、憤、慍、惱、忿五大先鋒早已衝到了橋上,結陣攻殺,卻仍久奪不下。
怒、慍二將的手臂本已給易尋煙連根廢去,卻不知此時為何完好如初,似更強猛。
他們拼盡全力,好不容易突破虎蛛戰車八根可怖刀臂的攔截阻擊,兵刃甚至砸砍中了虎蛛戰車的肢體,只見火星迸濺,但就是無法將之擊破損毀,眨眼又給刀雨般戳來的八根長臂殺退。
忿將心口還給紫裳妖精的淩空追至寶環狠砸了一下,噴出大口鮮血。
“虎蛛戰車,果然名不虛傳。”淩傲天心道:“難怪巨竹谷不過彈丸之地,卻令諸界垂涎!”
五先鋒惱得連出穢語,紛紛怒罵。
戰車上的兩個妖精卻殺得興高采烈,於刀光劍影中嬌嗔笑鬧,形同嬉戲。
“那兩個小賤人是誰?”淩傲天森然問。
“瞧其形貌兵器,當是繽紛谷紫碧雙蝶,千幻娘娘門下。”火尉答。
淩傲天環顧四下,見各部兵將源源不斷地自通道湧出,將崖邊擠得針紮難下,不禁暗暗焦灼。
這時一隊邪屍在數名虐部悍將的率領下,仗著疾捷的身手自橋底攀竄而過,出其不意地殺上了對面崖岸。孰知才一探頭就見碧芒疾飛,電光石火間即被藏於樓台高處的數隻連珠弩車射倒大半,百餘僥幸躲過的邪屍繼續前掠,竟又闖進入布滿鋒銳竹標的陷阱陣中,剩下的十餘邪屍眼見就要衝到樓台跟前,赫聞殺聲大作,早被伏於旁側林中的數百獸兵團團圍住,一頓毫不留情地屠戮,轉眼盡墨。
淩傲天臉色更加難看,盡管邪屍同邪甲一樣都不是自己的部屬,但如損耗太過,難免會傷及七絕界的元氣,驟將七煞鞭屍杵一揮,寒聲喝道:“你們一齊上去,把橋給我打通!”
在他旁側的九將獰厲應諾,紛紛運提邪功,周身異芒竄掠,各執兵刃電般縱出。
橋上的紫碧雙姝只攻不守,居然完全不睬自身破綻。
一名手擎大戟的怒甲將領連挑數名機關槍卒,千辛萬苦衝到她們跟前,倏見青影電掠,驀然通體劇震,胸膛已被虎蛛戰車一條尖利如刃的利腿連甲洞穿,高挑空中,再遠遠地甩飛出去。
“真是好東西!有這大怪物當坐騎,就根本不用操心什麼防守嘛!”碧兒興奮叫道。
“嗯!真真爽利,回頭跟婀妍討兩隻耍耍!聽繽紛說,她前日送了許多機關怪物給小白呢。”紫兒應,右掌突放,手中寶環突地化做一抹銀亮弧光,結結實實地砸在掠空撲來的一個邪屍臉上。
虎蛛戰車作為攻城掠地的大型兵器,耗費的材料與工夫多得驚人。它與恐怖之足一樣,每當出現在戰場之上,往往頃刻之間就能使敵人恐慌潰敗。
因此,它們都是將帥們夢寐以求的戰爭利器。
奉天侯程兆琦一直與巨竹谷交好,這次又派遣兒子助婀妍奪回巨竹堡,個中的重要原由無非是想要得到虎蛛戰車、恐怖之足這樣的機關神器。
虎蛛戰車的防禦能力更在以搏殺為主的恐怖之足之上,此時沐浴於太碧息華之中,戰力及防禦更是成倍提升,這對於喜攻厭守的紫碧姐妹來說,著實是無比合意的坐騎。
邪屍邪甲乃七絕界用死屍以秘法煉化的殺人器具,虎蛛戰車與恐怖之足發出的獨異威煞對它們並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虎蛛戰車八根長達數丈的刀臂令它們難以逾越,就算偶有僥幸摸近的,也根本奈何不了虎蛛戰車堅勝金鐵的軀體。
五先鋒從來自視甚高,深信如非有那可惡的蛛形戰車相助,他們早就將這對小妖精撕成碎片了。
“他娘的,這醜怪到底是啥東西?搗不碎砸不爛的!”慍將怒罵,鏈錘疾貫,擊飛了旁邊一個槍卒的頭。
姐妹倆難得這般威風,正在戰車上得意洋洋,紫兒啐了口道:“就你們這模樣也敢說它醜?”
碧兒接住笑罵:“它就是你們這幫醜八怪的祖宗爺爺!”
“氣殺老子!氣殺老子!老子今日定要撕了你們這兩隻刁嘴兒!”惱將怒不可遏,驟將功力催鼓至極限,炸喝一聲拔地縱起,高擎狼牙巨棒照紫碧雙姝雷霆砸落。
點過靈的虎蛛戰車立時察覺了威脅,一腿倏地望空撩起,有如長槍利刃疾戳來敵。
惱將此番暗預防備,當即橫棒胸前穩穩地格住蛛腿,正欲發勁將之絞斷,孰料虎蛛戰車竟然活物般仰起身來,前側四腿連珠刺出,記記疾似閃電。
惱將驚怒交集,急忙左砸右擋,然而人在半空,不比地上實在,一時給殺得手忙卻亂,正感有些招架不住之際,忽見面前裳帶飄舞,碧兒的嬌媚笑靨已現眼前。
惱將心叫不好,奮力收棒回防,驀地胸腹一片辣痛,兔起鶻落間不知已給削割了多少下,慘嚎墜落,重重地摔砸在兩個怒甲身上。
“怎麼一下子就蔫啦?”碧兒咯咯嬌笑,嬌軀緩旋,曼妙若舞地落回車上,啜唇將花團上沾染的鮮血輕輕吹去,蔥指扳動花萼機關,鋒利如刃的藍色花瓣緩緩收合,仍歸複做團花之狀。
惱將修習“怒之絕”已達四重天之境,不但能以暴怒狀態大幅提升戰力,還能驅除恐懼與疼痛,不想連連催鼓真氣,胸腹劇痛不但絲毫未減,傷處且還絲絲發癢,他一躍而起,抬腳將兩個被砸翻的倒黴怒甲踢出老遠,驚怒喝道:“死丫頭!你在兵器上做了什麼手腳?”
碧兒嘴上哪肯吃虧,笑嘻嘻道:“死蠢豬,姑奶奶花瓣上淬了點虛照境的妙藥而已,專門蝕筋銷骨,瞧你還硬不硬得起來!”
惱將驚得渾身冒汗,不知是真是假。
就在這時,四下突然微微一暗,虎蛛戰車周圍的十餘隻槍卒紛紛莫名其妙地支離破碎,又聽爆裂聲迭響,一隻恐怖之足也猛然撲地,右側數臂齊給擊斷,數條纏繞邪惡氣息的影子飄浮著圍住了紫碧雙姝。
虎蛛戰車刀臂一抬,疾朝最近的影子戳去,不想非但沒中,影子竟還貼著長長刀臂遊繞而上,魑魅般直襲紫碧雙姝。
“小心!”紫兒急呼一聲,姐妹倆兵刃齊遞,孰知心頭倏的生悸,手上登時慢了瞬息,皆擊了個空。
影子自姐妹倆中間的空隙疾掠而過,發出陰測測地一聲怪笑。
姐妹倆花容失色,迅速對視一眼,紫兒驚問:“傷哪兒了?”
碧兒應:“沒啊。”話音方落忽地雲發散墜,一抹細細鮮血自額角流淌下來。
紫兒一驚,正要過去救護,驀感肩頭辣痛,扭頭瞧去,赫見肩際衣服已給割破,肌膚上劃了長長一道,鮮血正從傷口湧溢而出,於雪白中格外鮮豔。
從四面八方襲至的詭異威煞鎖罩住了她們。
姐妹倆這才看清周圍飄浮著九個悍異邪將,其中一個獨目邪將舌舐手中奇兵刃鋒,怪笑道:“好甜的血,真個人美血也美。”
“好久沒碰見這麼水嫩的娃兒了,還是一雙的,可惜無暇捉活的。”另一禿頭邪將穢語道,聲音尖顫殘破,難聽得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虎蛛戰車竟然防不住這些家夥!”紫碧雙姝驚怒交加,誰知心頭又悸,不覺渾身發軟。
碧兒傷在頭上,卻捂胸顫哼道:“姐,我……我心口怎麼好難受……”
紫兒也覺不對,失聲道:“這幾個家夥的威煞有古怪!”
“小丫頭,可曉得我等是誰麼?”一個面色墳白的邪將陰笑道。
就在這時,突聞數聲長嘯,由遠至近,有人大聲叫喚。
“黃泉九異是麼?”離九命的聲音。
“姑娘們莫慌,待本帥來會會他們!”金甲大帥的聲音。
“這麼多高人,卻來欺付小孩子做什麼!”追日大王的聲音。
“妹子莫慌,老子來收拾這些雜碎!”藏千刺的聲音。
姐妹倆心中大定。
“哥哥們快來,讓這些邪穢見識見識我們虛照境無盡宮的厲害!”碧兒雀躍喊道。
濁厚的烏雲仿佛承受不住重量繼續下沉,已幾乎觸到了巨竹堡頂,四下越發模糊昏暗,懸停雨花台上的衝霄飛舟群間頻見小艇穿梭,各處戰報流水般傳回七絕大軍的旗艦。
一員將領正跪伏在怒天大將軍座前,大聲報道:“啟稟大將軍,巨竹堡南面已被我軍突破,共折損衝霄飛舟六艘,怒甲九百餘人,電尉大人同貪部十怪正率部向縱深進襲!另恨部四破已在巨竹堡東北方向登陸,正在搜尋入口。”
怒天大將軍微點了下頭,神情滿意。
緊接又有一將上前稟報:“火尉大人率五先鋒及各部精銳已攻克雨夢台、九天旋梯及神工坊,殲敵無數。只是巨竹堡內部陷阱及機關密布,我軍進展艱難,傷亡甚眾。”
“折損多少?”怒天大將軍沉聲問。
“我部甲士傷亡約近四千,其餘六部尚未統計。”將領大聲回答。
“四千?”怒天大將軍輕喝,如岩粗礪的面肌牽動了一下,震怒之色掠過眼眸。
“怎會傷亡這麼多?”旁邊的碧憐憐也微微動容。
“此時前出到何處?”怒天大將軍繼問。
“我軍眼下給阻於飛仙閣,敵軍倚仗天險負隅頑抗,傲部淩將軍正率九異助攻。火尉大人命末將來報,言飛仙閣地勢險惡,我軍無法展開,只怕一時難以攻克,請求大將軍另撥精兵增援。”將領回答。
“廢物!沒用的東西!”怒天大將軍重重地拍了下扶手,如山威煞四迸而出,壓得眾將呼吸幾窒。
樓台上一時鴉雀無聲。
跪伏一旁的柳長青鼓起勇氣道:“稟報大將軍,飛仙閣前有闊達三、四十丈的深淵,地勢險絕易守難攻。其處又是太碧陰脈吐息最盛之地,巨竹堡的機關兵將在那裏如虎添翼戰力倍增。再者飛仙閣乃巨竹堡器物總庫,存放物資極多,敵軍勢必拚死據守,一時相持也是無可奈何。”
怒部四尉之一的風尉忽道:“不如將五百雷霆怒鼓拉進去,定可振我懾敵,蕩平頑敵!”
柳長青卻道:“不妥,飛仙閣對岸只有彈丸之地,我軍本就難以展開,再把雷霆怒鼓拉進去也是擺放不下。”
“你有何策?”怒天大將軍盯著他道。
“只有將太碧陰脈暫時封堵,令巨竹堡中的機關妖兵戰力劇降,方可重挫敵軍。”柳長青答。
怒天大將軍沉吟片刻,轉望向碧憐憐,微笑道:“這就有勞碧大司祭了,眼下巨竹堡搖搖欲墜,大司祭正可趁勢進擊。”
“好吧,即然答應過將軍,本座就走一遭。”碧憐憐嬌慵地伸了個懶腰,風姿萬千地站起身來。
“本帥就等大司祭的好消息,只要封堵住太碧陰脈,拿下巨竹堡便是十拿九穩的事,大司祭可謂功居至首!”怒天大將軍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道。
“這人帶路是麼?”碧憐憐瞟了眼柳長青。
柳長青聞言,心頭驟又一蕩,只是怎也不敢抬頭。
怒天大將軍點了下頭,朝柳長青喝道:“你可當心了,此程若有稍許差池,自個提頭來見!”
柳長青迭聲應諾。
怒天大將軍想了想,又轉對碧憐憐道:“大司祭深入巨竹堡腹地,殊是凶險,讓狄三首與你同去如何?”
“不必!本座說過只帶自己的人手。”碧憐憐冷冷應,微側螓首:“喚魘鳶下來。”
旁邊的魔刹女立時低聲念頌,接又搖動手中旌幢,旋見高處風流雲湧,四頭通體斑斕翎羽絢麗的巨大奇禽破雲而出,急速飛來。
巨禽背上分立著七名豔姬,手執香爐、翎扇、花籃、紋壺、珊瑚、香囊、銅鏡等寶器,個個瓔珞覆乳,綢褲垂胯,身飄綾羅彩帶,天妃魔女一般。
碧憐憐褪下外袍,露出了內裏的碧落霞飛,刹那光影流蕩,映耀得艦樓之上絢麗繽紛。
柳長青再也按奈不住,不顧一切地猛抬起頭,豈知僅只瞧見面紗上方那一對勾魂攝魄的妙目,周身骨頭便已寸寸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