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眼見就要親到了，電話鈴聲一響，沈隨遇立刻把腦袋收了回去，指了指手機，示意蔣淮安接電話。

　　臉上浮起一絲遺憾，蔣淮安摸了摸沈隨遇的臉，沖他笑了笑，然後拿著手機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按下通話鍵。

　　聽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後，蔣淮安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抿著嘴唇，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這通電話，是蔣老爺子打來的。

　　「父親。」蔣淮安開口喊了一聲。

　　蔣老爺子並沒有在電話裡多說什麼其他的，只是吩咐了蔣淮安，讓他明天帶著沈隨遇一起過去找他，甚至提都沒有提起蔣文墨的事情。

　　老爺子的原話是這麼說的：「既然你已經認定了這個人，我好歹是你的父親，總該見上一面的。」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也聽不出是什麼樣的態度。

　　其實從蔣淮安回來的時候，蔣老爺子便已經知道沈隨遇的存在，只是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隱藏的很好。

　　蔣老爺子的這番話讓蔣淮安有些驚訝，他以為老爺子打這通電話是為了教訓他的，畢竟他親手把蔣文墨送進了牢房。

　　雖然沒提起蔣文墨，然而老爺子的話還是蔣淮安皺起了眉頭，他沉默一會，說道：「恐怕明天我並沒有空能過去找您。」其實他是有時間的，只是他並不想過去，何況還要帶沈隨遇——

　　他擔心蔣老爺子會對沈隨遇說出難聽的話……甚至做出過分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小心翼翼捧在手裡心的寶貝受到一丁點傷害，尤其還是來自自己家庭人員的傷害。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蔣老爺子再次出聲：「帶著那孩子過來吧，我們總要見一面的。」之後沒有再等蔣淮安的回應便自己掛了電話。

　　抿著唇，蔣淮安在落地窗前站了許久，眉頭皺的緊緊的，沈隨遇坐在沙發上扭過頭看他，見他已經掛了電話卻還站在那裡，心裡有些疑惑。

　　忍不住也站起來走到落地窗旁，沈隨遇跟蔣淮安一起並肩站著，也看向外頭，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但是這座城市還是亮堂堂的，燈火通明。

　　「剛才那通電話，怎麼了嗎？」他能感覺得出來，蔣淮安的心情變得糟糕了。

　　伸手將人攬進懷裡，兩個人互相依偎著，蔣淮安低下頭，吻了吻懷裡青年的發旋，並沒有隱瞞：「剛才的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

　　沈隨遇轉過身，變成跟蔣淮安面對面的姿勢，眼神盛滿擔憂：「他說你了是嗎？」

　　「不是，」蔣淮安垂下眼眸，專注地看著他，隨後又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他的表情非常認真，漆黑的眼眸裡，滿滿都是疼惜和寵溺。

　　「……啊？」並不明白蔣淮安的意思，沈隨遇茫然地眨眨眼睛，一臉莫名：「蔣文墨已經被抓了，現在還有誰會想傷害我？」何況陳梓銘也是自身難保的。

　　「沒有了，我只是突然想對你說說情話。」蔣淮安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剛才也說了不少。」沈隨遇雖然這麼說，但是心裡甜滋滋的，以前他總覺得說這些話會肉麻兮兮的，現在才發現，其實會很甜，很滿足。

　　蔣淮安聞言，並沒有應答，只是嘴角的弧度又上升不少，注視著沈隨遇的眼神也溫柔的能夠溺出水來。

　　瞇著眼睛看了自己跟前的男人半晌，沈隨遇心裡隱約猜到了什麼，他猶豫著問道：「剛才在電話裡，你的父親對你說了什麼吧……是關於我嗎？」後面的幾個字，他的聲音低了不少。

　　沈隨遇並不確定蔣老爺子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蔣淮安會說出那句承諾總有原因，既然蔣文墨已經沒有威脅，他就只能想到這個了。

　　知道沈隨遇想偏了，蔣淮安笑了笑解釋道：「不，他並沒有說什麼，」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沉吟了一會才繼續說道：「他……他只是讓我明天帶你過去，他想見你。」

　　「見我？」沈隨遇睜大眼睛，反手指著自己，滿臉驚嚇。

　　覺得自家寶貝這個表情可愛極了，蔣淮安忍不住湊過去親了他一下，隨後他又將人拉過來，攬在胸前：「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我們就不去。」

　　「讓我想想。」

　　沈隨遇輕輕地把頭靠在蔣淮安的胸前，蹭了蹭他的下巴，皺著眉頭，思緒亂成一團漿糊——他其實並沒有做好現在就去見蔣老爺子的準備。

　　只是，如果蔣老爺子要見他，恐怕有千萬種方法的，拒絕了這次，依舊還會有下次，他總不能一直不見的。

　　畢竟，蔣老爺子是蔣淮安的父親。

　　緊抿著嘴唇，沈隨遇乾脆伸出手攬住蔣淮安的腰，把自己的腦袋死死地埋了進去，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想，只感受耳畔傳來的清晰有力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沈隨遇終於動了，他推開蔣淮安，做了一個握拳的動作，彎著眼睛笑著說道：「去吧，我們一起去見你父親。」

　　他們既然選擇在一起，那麼這一關，始終都是要過的，逃避也沒有用。

　　******

　　雖然昨天豪言壯語地說出同意去見蔣老爺子的話，然而當他真的坐在車上，車子開出一段距離之後，沈隨遇還是緊張和害怕了。

　　大概是心有靈犀，蔣淮安恰好抽空偏頭看了沈隨遇一眼，看清他的神色後，便騰出一隻手來拉住他的手，隨後輕輕捏了捏：「別擔心，也別害怕，有我在。」

　　感覺自己冰冷的手被包進了一個溫暖的掌心裡，沈隨遇發現不止是手，甚至連同心裡都泛起了暖意。

　　「嗯，我不怕。」沈隨遇抬起頭來，笑容燦爛。

　　兩人四目相對，都默契地相視一笑，氣氛一時甜蜜無比。

　　蔣老爺子住的半山別墅在郊區，距離市區有些距離，他們在路上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從車上下來，兩人一起並肩站在門口，沈隨遇對上蔣淮安擔憂的眼神，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現在已經沒關係了。

　　蔣老爺子其實早早地就起來了，此時他正挺直腰板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一支拐杖，目光直直地望向門口，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父親在等孩子回家一樣。

　　牽著沈隨遇的手進了門的時候，蔣淮安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微微怔了怔，蔣淮安的視線落在蔣老爺子已經全部發白的頭髮上，禁不住皺起了眉，心裡有些感慨。

　　他發現，自己這個總是非常強大的父親，也終究抵不過歲月變遷，現在已經逐漸年邁了。

　　「來了啊。」蔣老爺子看到他們，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嗯，父親。」說完，蔣淮安就把禮物交給了管家。

　　聽見這個疏離無比的稱呼，蔣老爺子眼底閃過一絲失落，興許是年紀越來越大的緣故，最近在別墅休養的這段日子，他總會不自覺地羡慕起其他人家子孫滿堂一片樂融融的情景。

　　他開始覺得孤獨了，自己的幾個孩子，都跟他不親。

　　深深地嘆息一聲，老爺子又把目光轉向了沈隨遇，他盯著眼前的青年看了一會，臉上漸漸浮起了笑意，「好孩子，你就是隨遇吧？」

　　已經活了一輩子，蔣老爺子自有一套看人的標準，從第一眼看到沈隨遇的時候，他就知道青年品性不差，是個極好的年輕人。

　　——他的兒子，眼光果然是不會差勁兒的。

　　沈隨遇站在蔣淮安身邊，心裡雖然還是有點小小的忐忑，但是已經並不緊張了，聽到老爺子在問他，他便揚起嘴角笑了笑，禮貌地回答說：「您好，我是沈隨遇。」

　　「好。」笑著招了招手，蔣老爺子說：「過來這邊坐下吧，我們聊聊。」

　　聞言，蔣淮安就牽著沈隨遇的手走了過去，在蔣老爺子對面的沙發坐下，中間隔了一個茶几的距離。

　　沉默地坐了一會，等管家把泡好的茶送上來，蔣老爺子忽然轉頭對蔣淮安說：「淮安啊，你去書房幫我處理幾份檔吧，我眼睛花了，那些東西懶得再看了。」

　　蔣淮安抬眸看了一眼蔣老爺子，並沒有依言離開，而是坐在沙發一動不動的，左手還跟沈隨遇的右手十指相扣著。

　　他說：「我待會再去幫您處理。」

　　蔣老爺子看著他，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神情有些不滿：「你這是擔心我會把沈隨遇吃了不成？」

　　蔣淮安瞥了他一眼，眼底的警惕不言而喻。

　　眼見氣氛緊張起來，父子兩人對視，誰也不肯讓誰，馬上就要演變成針鋒相對的局面，沈隨遇連忙用另一隻手拍了拍蔣淮安的手背，輕聲哄著他：「你去吧，你父親只是想跟我說說話罷了。」他其實也看出來了，蔣老爺子對他確實是沒有惡意的。

　　一個人的表情跟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蔣淮安側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眼底有深深的擔憂。

　　三人僵持了一會，最終蔣淮安還是聽了話，先妥協了，「那我進去，如果發生什麼事情的話，你就喊我的名字，我會馬上出來的。」他深知自己父親的手段，是比誰都狠厲的。

　　沈隨遇擺擺手，笑瞇瞇的：「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

　　等蔣淮安上了樓，蔣老爺子才對沈隨遇笑了笑，說：「好孩子，謝謝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跟你談談。」

　　重新在沙發坐下，沈隨遇搖了搖頭，停頓了一會，他說：「事實上，我也想跟您說一會兒話。」他有很多的問題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