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8.4.27
阿皎覺得,對於這宅子,世子爺真是花了大手筆。
——「明月皎皎」裡面居然引有溫泉。
蔣嬤嬤更是熱情的招來幾個供她使喚的丫鬟伺候她沐浴。阿皎覺得自己也是個丫鬟,承受不起這些,都給拒絕了。
不過世子爺讓她來沐浴,那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阿皎脫了衣裳下了浴池,將身子泡到池水之中。
阿皎彎著唇,愉悅的閉上了眼睛。
不得不說,這浴池中的湯泉水極是舒服,難怪有這麼多人喜歡。
因當今太后同皇后喜歡湯泉,這晏城的命婦貴女之中也興起了這湯泉浴。晏城泰半的貴族在華澤山上建有別院,專門用來引華澤山的湯泉水。靖國公府是晏城的大家,自然在這華澤山建有引醴院。府中的夫人姑娘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別院泡湯泉浴,不過老太太卻不大喜歡。所以她在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這三年來統共也去過幾回罷了。只可惜他們這些當丫鬟的是沒資格享受這湯泉水。
卻沒想到世子爺的宅子裡居然有。
阿皎暫且不去想世子爺為何讓她沐浴,只舒舒服服泡了兩刻鐘。
姑娘家的皮膚本就嬌嫩,這麼一泡下來,原是水水嫩嫩的玉膚則變得粉粉的,像是花瓣一般。
阿皎將身子擦拭乾淨,將擱在一旁架子上的衣群拿了過來,正要穿的時候,卻是怔了怔。
這是一套櫻粉色的襦裙,料子摸起來極好,以阿皎的眼力勁兒,一眼就瞧出這套襦裙是出自晏城最好的制衣坊——錦繡坊。這錦繡坊的衣裳,饒是在靖國公府,也唯有六姑娘才不當回事兒,隔三差五換新的。別的姑娘,恐怕也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慶祝生辰的時候才置辦一身。
她居然也有機會穿上一次。阿皎彎了彎唇,曾經她只敢心裡想想,卻曉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穿的。她不敢覬覦不屬於自己的動心,可說到底她心裡還是想要的,沒有一個姑娘是不愛美的,她也不過是個俗人。
阿皎將襦裙穿上,系好胸前的衣帶,發覺這襦裙剛剛合身,明顯是為她度身定做的。以她對世子爺的瞭解,和著宅子裡蔣嬤嬤和其他下人的反應,恐怕她是頭一個被世子爺帶回來的姑娘。
她開心嗎?
世子爺對她這麼好,她當然開心。饒是她曉得這種日子不會久,可她也不會念著以後,只管過好當下便可。
只是沐浴完之後,阿皎便發現自己來了月事。她頓了頓,卻也松了一口氣。今日她本想著,興許世子爺不會再像上一回那樣放過她,而她雖然不願意,卻也是喜歡世子爺的,那麼這事兒也就是水到渠成了。日後若是世子爺成了親,但凡對她念著一丁點舊情,她想請求出府,世子爺應該也會答應的。原想她想著能出府好好嫁人,若是被世子爺破了身子,她便只能尋個其他地方重新開始,以年輕寡婦自居,下半輩子嫁個老實的男人,這日子也是能過下去的。
阿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覺著自己真是個立場不堅定的,這麼快就想好自己的後路了。
可誰叫這會兒世子爺對她這麼好呢?
阿皎尋了蔣嬤嬤,對她說了自己來月事的事兒,蔣嬤嬤立刻替她準備了姑娘家用的月事帶。她重新清洗了一下身子,然後換上乾淨的小衣,這才打扮一番去了飯廳。
阿皎到了飯廳,蕭珩已經落座,似是也剛剛沐浴更衣過,此刻身上穿著一襲寶藍色的袍子。袍子樣式極簡單,瞧著十分的隨意。她曉得這世子爺喜潔,方才騎了馬,自是要要要沐浴一番的。不過……阿皎低頭看自己,感覺自己打扮得這麼好看,像是特意為了他似的。
可說起來,的確是為了他呀。
她不大好意思的走了過去,有些便扭的喚了一聲:「世子爺。」
蕭珩的目光自她一進屋子就沒有挪開過了,看著她穿得這身衣裳,令他有些分不清當下和從前。她看自己的眼神雖然不似從前那般炙熱,可她眉眼的笑意卻比之前多了許多。她滿臉稚氣,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眼下這張臉略施粉黛,嬌軀玲瓏纖細,像是粉嫩嫩的海棠花,開得正嬌。
蕭珩將人虛虛摟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蕭珩問道:「喜歡嗎?」
這身衣裳嗎?阿皎點了點頭,道:「奴婢喜歡的。」她笑著,又看著他的眼睛道,「奴婢謝謝世子爺。」
蕭珩捏了捏她腰際的小軟肉,見她躲避,乾脆伸手一把掐住不許她走。他起身摸了摸她的臉,這才領著她去飯桌邊。
桌上的菜肴簡簡單單,都是極普通的家常菜。
桌上整理的放著兩副碗筷,看起來極為溫馨甜蜜。阿皎順勢瞅了一眼,發覺這菜都是以葷菜居多,不過看著架勢,她就曉得世子爺是想著讓她同席了。
上回青青和阿禹跟著到這莊子,她才難得與世子爺同席用過飯,之後回了靖國公府,她雖同世子爺的關係親近一些,可她卻不敢再與他同席。阿皎有些猶豫的看著身邊的人,可蕭珩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去。
蕭珩掀袍落座,拿起白瓷酒壺替她斟滿面前的酒杯。
阿皎忽的想起有一回她同世子爺一道喝酒。深更半夜的,她一下子就醉了,後來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兒。之前她覺得世子爺正人君子,不會對她如何,目下瞭解的深了一些,她便覺得興許世子爺的確占了她的便宜也說不準。
阿皎微微抬眼,沒有拿起酒杯,弱弱猶豫道:「奴婢……奴婢不喝成不成?」
蕭珩瞅了她一眼,似是在問她原因。
阿皎覺得,若是待會兒世子爺自己發現,然後掃了他的興,還不如這會兒她自己說出來。不過這種事情,饒是她臉皮再厚,到底也是個姑娘家,教她如何對一個男子啟齒啊?阿皎猶猶豫豫的,思忖片刻才小聲道:「奴婢方才沐浴的時候,發現來了月事,眼下身子不適,不宜飲酒……世子爺還是自己喝吧。」
來了月事?
蕭珩面色僵了僵,再看面前小姑娘紅彤彤的小臉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為何突然說這個。哦,他的確說了自己不是柳下惠,卻也不會專程將她帶到這裡欺負她吧?
雖然蕭珩不願意承認,可他的確存過這點心思,但是最主要的還是想和她單獨相處,至於做什麼,倒不是最重要的。
蕭珩想起前世每回她來月事的時候,臉色都不大好看。那時候他幾乎每天晚上都纏著她,她素來對他百依百順,自是事事應允,唯有來了月事,便以身子污穢為由不伺候他。有一回是兩人行房的時候才發現的,之前她一直說著身子不舒服,可他卻不信,後來見她果真來了月事,才有些愧疚。不過她卻是乖巧懂事,硬是使了別的法子替他舒緩。
每每想起之前的事情,他都覺得自己是個混帳東西。
他替她將酒喝了,又吩咐丫鬟端來了熱茶。
阿皎見這世子爺沒有露出失望之色,而是對她多了幾分關切,一時心裡也暖了起來,極為熱情的替他夾了一片薑汁魚片,含笑道:「世子爺別光顧著喝酒,多吃點菜吧。」這桌上只有兩雙筷子,沒有準備別的乾淨筷子,她猶豫了一下,問道,「世子爺不會嫌棄奴婢吧?」
嫌棄什麼?嫌棄她的口水嗎?
蕭珩夾起她放在極碗裡的魚片,慢條斯理的咀嚼,末了才道:「又不是頭一回嘗。」
阿皎頓時漲紅了臉。
她當然知道世子爺說的頭一回嘗指的不是這薑汁魚片,而是……她的口水。
阿皎安靜的低下小腦袋,心裡卻忍不住想:怎麼有人吃她的口水都吃得這麼開心啊。
禮尚往來,蕭珩也執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鴿子肉,說道:「多吃點肉,再長胖些才好看……」這樣摸起來舒服,蕭珩心裡默默補充。
阿皎點了點頭。
她可是知道,世子爺最不喜歡給被人夾菜了。平日裡同六姑娘一道用飯的時候,每回瞧著六姑娘不用旁邊的公筷,他就蹙起眉頭,跟個小孩子似的鬧脾氣。可這會兒,世子爺卻把她當成自己人,親近的很呢。她雖然不大喜歡吃肉,卻也心滿意足的吃了下去。
一頓飯下來,吃得極是溫馨。
待蕭珩覺得,還可以再溫馨一些的事情,蔣嬤嬤卻走了進來。
蕭珩不悅的擱下筷子,沉著臉問道:「何事?」蔣嬤嬤素來是個有眼力勁兒的,沒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不會進來打擾。
蔣嬤嬤面色凝重,行禮之後才道:「世子爺,國公夫人過來了。」
國公夫人?阿皎驚訝不已,忙將筷子放下,然後從懷裡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可這身衣裳……阿皎有些犯愁了,若是被國公夫人看見,那她心裡不知會怎麼想。
阿皎對著蕭珩投去求助的眼神。
蕭珩也有些詫異,卻曉得母親不會無緣無故來這兒。而且眼下天色已晚,這麼急著趕來,肯定是有要事。他剛起身,便見自己的母親蘭氏同妹妹已經一道進來了。
蕭珩倒是面色如常,行了禮道:「母親怎麼過來了?」
蘭氏此番頗有風塵僕僕之感,身邊的蕭玉緹也是安安靜靜沒敢開口說話。聽了兒子的話,蘭氏沒有回答,只將目光投到了兒子邊上正對著她行禮的小丫鬟。她打量著丫鬟身上穿的衣裙,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心裡的想法又篤定了三分。蘭氏起初詫異,卻也明白兒子的性子,如今也沒有發什麼脾氣,只好聲好氣對著蕭珩道:「我有事情同這丫鬟講,你同緹姐兒一道出去吧。」
聽到這話,阿皎頓時背脊有些發涼。
她身為丫鬟,此舉已是越距。如今國公夫人雖未說什麼,可瞧著架勢,怕是知曉了她同世子爺之間的事情。興許她家裡的事情也是知曉了。國公夫人是個極有氣場的女子,說實話,這會兒她的確有些害怕。
蕭珩聽言,則道:「母親有什麼事,連兒子都不能聽?」
蘭氏見兒子護著這丫鬟,一時額頭突突直跳。上回兒子得了風寒,她便瞧出些端倪了,可那時她只覺得兒子對這丫鬟正熱乎著,這才護得緊些。眼下想來,恐怕事情並非她想像的這麼簡單。
蘭氏不悅道:「你人都在這兒,我能把這丫鬟怎麼樣?」
一聽蘭氏這語氣,蕭玉緹便知有些不對勁,趕緊勸著蕭珩道:「哥哥你就放心好了,娘只不過是想同阿皎姐姐說說話。」這會兒表現的越是在意,娘不是更生氣嗎?
蕭珩皺著眉,沒有半分欲出去的姿態。
阿皎最是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趕緊對著身側之人道:「夫人許是有事情吩咐奴婢,世子爺就聽夫人的話吧。」
蕭珩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對著蘭氏道:「那兒子就先出去了。」語罷,才邁開步子同蕭玉緹一道出了門。
一時這飯廳只餘下阿皎、蘭氏及蘭氏的貼身丫鬟芳洲。阿皎見蘭氏頗有興師問罪的勢頭,卻仍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拿起一旁的青花礬紅描金花鳥茶壺替蘭氏倒了茶。
蘭氏沒有接,只開門見山道:「我讓你伺候世子爺,可不是讓你做這些媚惑主子的勾當。」
阿皎的身形顫了顫,道了一句:「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蘭氏冷笑一聲,而後深深望了面前的小丫鬟一眼,瞧著她此刻這衣裳和打扮,哪裡有半點丫鬟的自覺?她之前的確對她說過讓她好好拾掇自己,卻不是這般拾掇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那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呢?只是蘭氏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並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被美色所迷惑的,可她一直想不明白,為何兒子對這個丫鬟如此上心,而且還到了這種程度。
蘭氏問道:「你同世子爺,之前可有見過?」
阿皎忙回答道:「稟夫人,奴婢是景和三年,十一月初七進的府,這些府中自有記載,上回奴婢聽世子爺說,他是同年十一月初六出門同韓先生遊歷,奴婢自然無緣得見世子爺。」
這倒是實話。蘭氏聽了皺了皺眉頭。
這丫鬟她早就查過,別說是她了,就連她那一家子,都是從臨縣搬來皖南村不久,一年後她因弟弟重病沒錢看病,才被父母賣進了靖國公府。至於她那兒子,之前可是沒有出過遠門,再說了……除卻那三年,這丫鬟頂多是個十歲的小女娃,兒子又怎麼可能看得上眼?
蘭氏擰著眉頭想了想,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大對勁,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再抬眼對上這小丫鬟的眼睛,倒覺得的確不是個狐媚的主,模樣生得周正,眼神卻是規規矩矩的,一看就是個安分守己的,頂多在男人面前稍稍嬌氣些。這麼一來,蘭氏越發覺得棘手了,若是這丫鬟狐媚些,品性不正,那她就有理由將她趕出府去,省得日後害了兒子。可眼下……分明是這小丫鬟規規矩矩,只不過是她這兒子存心想對她好罷了。
可是,那也得給她一個理由吧。
一想到兒子為這丫鬟所做的一切,蘭氏就有些發慌,為了她一人,居然連整個寄堂軒的伙食都改善了。
蕭珩同蕭玉緹在外頭候著,卻是離飯廳不願的長廊之上。
眼下天色已暗,宅院之中早已點了燈。
蕭玉緹側過頭,看著自家哥哥芝蘭玉樹的風姿,曉得他心裡正擔憂著,便道:「方才我偷偷聽了一會兒,娘是找人打聽了阿皎姐姐……你去阿皎姐姐家,帶著她的弟弟妹妹一道去明淖河看煙花,還有你送阿皎姐姐首飾那些事兒,娘都知道了。」
蕭玉緹一面說著,一面也暗暗咋舌——哥哥這是得多在意阿皎姐姐,才會對她這麼好。
簡直比對她這個親妹妹還要好了。想到此處,蕭玉緹心裡倒是有些酸溜溜的,可念及阿皎那副模樣,便覺得這麼美貌可人的姑娘,自該好好疼愛。
這些蕭珩也想到了,不然母親也不會是這樣的反應。
至於裡頭,阿皎見蘭氏不說話,一時也不敢吭聲。過了半晌,才聽蘭氏開了口,說道:「上回那避子湯,又是怎麼回事?」那日如意特定對她稟明了這事兒,她忙著女兒的事情,倒是有些疏忽了。
如今想來,莫不是兒子寵她,寵得願意讓著丫鬟替他生出個庶長子來?
阿皎知曉自己瞞不住,如實回答道:「之前夫人吩咐的事情,奴婢沒有辦好。其實……其實奴婢同世子爺並沒有過肌膚之親……」
什麼!
蘭氏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驚訝道:「你說什麼!」
阿皎又說了一遍:「奴婢還是處子之身。世子爺君子風範,對奴婢一直守禮。」說著話時,阿皎倒是有些心虛。
前面半句話是真,這後半截……還真同世子爺搭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