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742
說實話,蕭珩並不喜歡陸家那夫妻二人。雖說他會遇見阿皎,也是因為他們所致,可這也不能抵過他倆將親生女兒賣掉的事實。
最後的一點情面,也不過是念著他倆是阿皎的爹娘罷了。
祁雋見蕭珩不說話,便下意識的松了手,而後低頭看了身邊的阿禹一眼。阿禹會意,這才朝著蕭珩走了過去,一張小臉端得一本正經,抬頭對著蕭珩問道:「蕭大哥,我大姐呢?」
聞言,蕭珩嘴角一勾。
祁雋是個聰明的人,曉得他念著阿禹的面子上,自然會讓阿皎出來。可眼下那小姑娘的確不在他的身邊,這伎倆也是不管用了。蕭珩伸手摸了摸阿禹的腦袋,眉眼柔和道:「你大姐不在府中。你若想見你大姐,便在府中多住些時日,我自會帶你去見你大姐。」
聞言,祁雋眉眼黯然,這才信了蕭珩的話。
想來這阿皎的確不在府中。
可祁雋轉眸一想:阿皎不在府中,又會在哪裡呢?
蕭珩道:「阿禹留下罷,我會好生照顧。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帶他去見阿皎。祁兄自便吧。」那小姑娘一直念著這個弟弟,若是他帶著阿禹去見她,估計要高興壞了。她爹爹病重之事,他到底是要告知她的,至於去不去,他心裡也已經有數。
這偌大的靖國公府,蕭珩作為這靖國公府的少主子,留一個小孩住一晚上自然是不打緊。可祁雋卻是沒同意,這阿禹雖然乖巧懂事,到底無法適應這府中的日子,是以祁雋便道:「那明日一早,我帶著阿禹再來找世子爺。」他知蕭珩這架勢,是不打算將阿皎在何處告知他,但他既然說了明日帶阿禹去見阿皎,那阿皎如今自然也是好好的。
一想到那個小姑娘平安無事,祁雋也是松了一口氣。
似是曉得祁雋會這般說,蕭珩低下頭看著阿禹,低聲問道:「你呢?你要同他走,還是留在府中?」
阿禹不過是個九歲的小男娃,可方才一路走來,見著這府中好生氣派,才知此處才是蕭大哥的家。上回帶他去的那個地方,不過是他在別處的宅子。既然上回蕭大哥沒有將他和姐姐們帶到這裡來,自然有蕭大哥的意味在裡頭。而且他也知道,他大姐不過是蕭大哥的一個丫鬟……阿禹認真的想了想,對著蕭珩道:「那……我明日同祁大哥過來。」
知道他是個懂事的,蕭珩也沒有硬留他,只吩咐竹笙去廚房弄些好吃的糕點讓他帶去,然後親自領著他出府。
阿禹同祁雋出了靖國公府,懷裡捧著包著糕點的紙袋子,回過頭瞧了瞧這座闊氣的府邸,一時心也沉了沉。蕭大哥的家裡這麼多下人,估計身邊有很多像他大姐那個的丫鬟。蕭大哥對每個丫鬟都這麼好嗎?阿禹皺了皺小眉頭,有些悶悶不樂的。
祁雋看出了他的異樣,忙問道:「怎麼了?」
阿禹想了想,抬頭看著祁雋道:「祁大哥,蕭大哥……不可能娶我大姐的吧?」之前他覺著蕭大哥喜歡他大姐,若是大姐嫁給了蕭大哥,以後肯定不會受欺負,日子過得也好。
「嗯。」祁雋點了點頭。
蕭珩這般的家世,若是存心想要阿皎,最多也不過是個妾室罷了。而且方才他進來的時候,聽著裡頭的下人們還在議論,說是方才皇上下旨——剛剛給蕭珩賜了婚。賜婚的那位榮安郡主大有來頭,據說還是皇后身邊的紅人。如此一來,蕭珩的妻子只會是這位榮安郡主。
至於阿皎……那個傻姑娘,但願不要陷進去。
可下一刻,祁雋又無奈的抿了抿唇。
像蕭珩這般的家世長相,阿皎在他身邊伺候了這麼久,怎麼可能不心生愛慕?而且……說不準兩人已經……
祁雋沒有再想下去,只領著阿禹回了客棧,準備明日一早再來靖國公府找蕭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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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從前院過來,沒急著回寄堂軒,而是順道去了清蘭居看蘭氏。
他知道母親大抵心裡有數,可他到底還是要親自去一趟。蕭珩走到清蘭居外頭,便有穿著綠衫白裙的丫鬟屈膝行禮,忙將人引到蘭氏那兒去。
蕭珩一進內廳,便見蘭氏正坐在床邊看書,看得約莫是什麼棋譜,瞧著倒也清閒。
蘭氏梳著倭墮髻,妝容雅致,穿著一身蘇繡月華衣衫,倒是一身隨意的打扮。她見兒子來了,也不過就是抬眼瞧了瞧,而後繼續看著手中的棋譜。
「母親。」蕭珩喚了一聲。
蘭氏沒說話,芳洲忙笑盈盈招呼著蕭珩坐下,殷勤的替他倒了茶水,而後對著蘭氏道:「夫人,今日是世子爺的好日子,夫人應該高興才是。」今日皇上都親自下旨賜婚了,夫人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蘭氏神態散漫,走到兒子對面坐了下來,將手裡的棋譜擱到一旁,抬眼說道:「那榮安郡主,就是那丫鬟?」
這話一落,一側侍奉的芳洲也頓了頓,心裡卻是霎時明瞭。
蕭珩倒是面色如常,「嗯」了一聲,才道:「多謝母親成全。」
蘭氏想著:若不是兒子只對那丫鬟有反應,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成全的。眼下那丫鬟的身份再高,在她的面前也不過是個卑賤的下人罷了。蘭氏笑了笑,說道:「還真沒看出來,那丫鬟真是個有本事的,一轉眼功夫就弄了個郡主當當,若是再過段日子,也不曉得會不會變成公主……」
這話說得蕭珩頗有不滿,卻也知母親如今的確對阿皎有偏見。先前阿皎還是他丫鬟的時候,母親對她還算是有幾分喜歡,近日發生了這些事兒,才生出了一些偏見。
上回蕭珩額頭受傷的事情,被蘭氏知道後,又跑去同蕭晏泰大吵了一架,眼下這夫妻二人便是貌合神離也算不上了。
蕭珩道:「母親,阿皎是個好姑娘,眼下我同她的親事已定,日後她就是我蕭珩的妻子。兒子知道母親待我好,可若是真心為我好,希望阿皎進門的時候,母親不要為難她。她是個苦命的,卻也是個善良的姑娘,若是母親不為難她,日後兒子自會同她一道向您盡孝。就是母親想儘快抱孫子,兒子也會努力做到。」
這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怕日後她欺負了他媳婦兒?
蘭氏柳眉一蹙,心下有些不悅。可兒子說得也是在理,她並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婆婆,也犯不著故意去為難她。蘭氏不屑道:「只要她不犯事,我自然不會為難她。可是你也要記著自己的身份,凡事別太過。」
先前那丫鬟成了通房,那副容貌自然也不打緊,可當了正妻自然要有正妻的樣子,若做出那些個恃寵生嬌之事,她這個當婆婆的也是忍不得的。
蕭珩嘴角一彎,道:「母親放心,阿皎很懂事。」
如今媳婦兒還未娶進門,就急著替她鋪路了,以後也不曉得會寵成什麼樣子。
蘭氏雖然不大愛聽,可也知道,哪個女人不希望嫁一個獨寵自己的夫君?而且她這兒子生得這般俊朗的好樣貌,又有哪個姑娘不喜歡?先前蘭氏心裡就有所動搖,如今聖旨一下,也算是認命了。娶了那丫頭,總比一輩子打光棍要強得多,至於孫子……
蘭氏暗暗擔憂,輕咳一聲對著蕭珩說道:「我命人尋了晏城最好的大夫,求了方子……你放心,這藥我會讓芳洲親自煎,每日給你送去,不會讓府中其他人知曉的。」
蕭珩一頓,神情有些古怪,之後才道:「那……麻煩母親了。」
瞧著兒子沒有拒絕,蘭氏也放心了。如今她只求兒子的身子健健康康的,這兒媳……也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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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纖陪著母親陸氏一道在院中走著,瞧著這院子了的花開得正好,姹紫嫣紅的,倒是一派景致。只可惜眼下陸氏卻是娥眉緊蹙。
陸氏還念著方才賜婚聖旨之事。
蕭珩對那丫鬟的喜歡,她可是看在眼裡的。可這麼一個冷面冷清的男人,突然喜歡上一個姑娘,怎麼會這般容易就放棄?可如今,聖旨一下,那蕭珩非但沒有露出什麼不悅的表情,居然還欣然接受了,這讓陸氏有些想不明白了。蘭氏已經是極尊貴的身份了,如今蕭珩再娶一個郡主進門,那他世子的身份也是穩如泰山了。
而且……也不知那榮安郡主是何來頭。
陸氏看著女兒,問道:「你可曾見過榮安郡主?」
榮安郡主?蕭玉纖抿了抿唇,道:「女兒從未聽說過什麼榮安郡主,也不曉得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既然那位公公說了,想來這位榮安郡主也是大有來頭。」
也是。
陸氏煩惱,不管是何郡主,都是極尊貴的身份。不過越是尊貴之人,越是無法容忍一些事情。這位郡主若是進了門,同世子爺能不能好好相處也是未知之事。畢竟像蕭珩這種不近女色的男子,也唯有像上回那小丫鬟那般的容貌,才會稍稍動些心思。
陸氏不作他想,只叮囑女兒:「女則女戒看得如何了?」
蕭玉纖有些不滿,讓她嫁給那廝,她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她心裡唯有唐慕禮一人,又怎麼能嫁給別人?而且那人還是個五大三粗、其貌不揚的……一想到這事兒,蕭玉纖就忍不住煩心。她不過是想略施小計,卻不料弄成眼下這般的局面。
那位梁二公子,她是一眼都不想見。
前些日子居然還以梁姑娘為由頭來約她出去見面!
蕭玉纖容色嬌美,生得一副清麗模樣,如今微蹙柳眉,楚楚可人。陸氏知她心中是怎麼想的,只得好生勸著,畢竟女兒這般的年紀,在府中也待不了多久了。那梁府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梁二公子的容貌雖然普通,不過卻也是個憨厚實誠的,想來日後也不會虧待女兒。眼下女兒年幼無知,看男人只在意容貌才華,唯有嫁過去才會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是以陸氏日日安撫女兒,督促女兒讀女則女戒、學習女工。
蕭玉纖有些惱,只擰著眉嬌嬌的喚了一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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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蕭珩早早起來,昨日特意吩咐了竹笙,眼下祁雋同阿禹也一大早過來了。
蕭珩瞧著二人,倒是主動問起了阿禹:「可用了早膳?」
第二回來靖國公府,阿禹倒是稍稍適應了些,笑著點了點頭道:「吃過了,吃了兩個大包子。」
倒是好胃口。
蕭珩一聽,彎著唇角笑了笑,然後領著二人出了門,上了門口停著的馬車。蕭珩是個寡言之人,若是馬車內只有他同阿禹,說不準還會同他說些話,可眼下還有一人,蕭珩倒是有些不想開口了。
說起來,蕭珩對祁雋的敵意也是有原委的。
前世之時,他同祁雋有過數面之緣。
起初他不知阿皎家裡的情況,見兩人見面,他還曾誤會過。一想起之前自己的性子,連蕭珩自己都忍不住想上去打幾拳。那時祁雋是個商人,生意做得還不錯,娶了青青之後,待妻子也算敬重。不過那回他從未見過祁雋,自然是誤會了。可男人對於這種事情尚有直覺,雖然祁雋是阿皎的妹夫,可他看阿皎的眼神,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是以如今,他對此人還是持有偏見。
一路無言,阿禹也知氣氛不大對勁,遂乖乖坐著不敢吭聲,端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馬車到了明遠山莊外頭,祁雋帶著阿禹下了馬車,看著這綠柳周垂的闊氣莊子,竟發現這裡居然是明遠山莊。對於明遠山莊,祁雋也是有所耳聞,卻終是難得一見。不過祁雋也知這蕭珩是韓先生的入室弟子,眼下來著莊子也算是理所應當了,他側過頭看著蕭珩,問道:「阿皎住在這裡?」
蕭珩點了頭,對著二人道:「隨我進去吧。」
一進莊子,青衣小童見是蕭珩,立刻客客氣氣將人迎了進去,一面帶路一面說著:「這會兒先生和姑娘正用完了早膳,兩人去後院散步消食之後,先生便帶著姑娘去湖面垂釣了。」
聽著這小童的語氣,蕭珩便知韓先生大抵已經收了阿皎當閨女了,這般的說辭,儼然是介紹自家姑娘。他知韓先生喜歡垂釣,可他覺得,小姑娘本身就壓抑了活躍的性子變得安安靜靜的,若是再隨著韓先生垂釣,那日後說不準越發不愛說話了。
蕭珩有些頭疼,他一直喜歡她變得活潑些——最好是纏著他、粘著他。
蕭珩是認得路的,這會兒知道阿皎在何處,自然也不需要小童領著。
他走到湖邊,一眼就瞧著不遠處坐著一個身穿青袍的男子正在垂釣,而他的身旁正立著一個碧衣白裙、姿容嬌妍的小姑娘。小姑娘梳著好看的隨雲髻,櫻唇一張一合似是在說些什麼,小臉更是漾著笑意,瞧著甚是嬌美可人。
蕭珩突然皺起了眉。
而祁雋順著蕭珩的目光看去,頓時一怔——
那個亭亭玉立、如新荷初綻般的小姑娘不是阿皎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