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疑思
“這主意怎麼樣?”吳名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嚴衡不由挑眉,“又想要什麼?”
“帶我去農場那邊看看,就是……那邊的農田。”吳名其實更需要工匠和做東西的材料,但他只給嚴衡出了個主意,並不想包乾到底,而銅和鐵在這年月算是貴金屬,如果用一個主意來換,搞不好嚴衡會覺得他獅子大開口,於是便退而求其次,先把肚子的需要滿足。
“你對務農有興趣?”嚴衡有些驚訝。
“完全沒有。”吳名馬上否定,“我只是想看看地裡種了什麼,有沒有我能吃的。”
“……”
“你不會是想拒絕吧?”吳名一臉憂傷地望著嚴衡,“別告訴我你還有正事,聽羅道子和你說話就知道,你今天就不需要到這邊來。”
“我只是驚訝你怎麼就想著吃。”嚴衡抬起手,想掐吳名臉頰,但馬上就記起這裡還有旁人,只能悻悻地將手收了回去,“好了,我答應你,等這邊的事結束,我就帶你過去。”
“不許反悔!”吳名故作在意地叮囑。
裝嫩扮乖嘛,他也很擅長的,在網上和妹子們學了好多的說!
嚴衡確實也很喜歡他這般嬌憨稚嫩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就翹了起來。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馬鐙的試用終於告一段落。
嚴衡讓後續完善的工作交給羅道子,自己則履行承諾,帶吳名去了軍營另一側的農田。
這會兒正值盛夏,吳名雖不知道具體的日期,但就溫度來看,應該是陽曆的六月左右。農田裡幹活的人不多,只在邊緣處有兵卒看守。
吳名在嚴衡的帶領下到處轉了一圈,發現農田裡種的主要作物是大豆和高粱,只有一小塊地方種了水稻,小麥卻是不見蹤影。
吳名隨口一問,這才得知這些都是秦三世親自推廣的農作物,據說最適合東北的氣候條件。小麥雖然也在被推廣之列,但為了最大程度地榨取土地價值,再加上人力有限,軍屯裡種的都是冬小麥,秋天的時候才會開始播種。
“對了,府裡會做豆腐嗎?”看到大豆,吳名靈光一閃,想起大豆的多種用途。
“你也知道豆腐?”嚴衡一怔。
“已經有了?”吳名避重就輕地追問。
嚴衡卻搖搖頭,“先帝曾經命人試做,但幾次均未成功,倒是把大豆榨油之法試了出來。”
豆腐有什麼難做的?
吳名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可是鹵水的配方出了問題?”
“你倒是清楚。”嚴衡愈發訝異。
“鹵水點豆腐嘛,關鍵就在鹵水。”吳名撇嘴道,“他用的是鹽鹵還是石膏?”
嚴衡半天沒有說話,最後無奈道:“我不清楚,先帝只告訴我,他想用大豆做出一種比肉還好吃的美味,但終究還是沒有成功。”
豆腐怎麼可能比肉還好吃!
吳名一向無肉不歡,對此自是不以為然,但心裡卻開始琢磨該去哪裡尋找鹵水。
石膏很快就被否掉。
這年月只有天然石膏可用,但東北最有名的石膏礦在吉林,現在還是外族的地盤,他總不好為了幾塊豆腐就讓人家冒著生命危險去外族的地盤上尋找還不知道具體在哪兒的石膏礦。
這樣一來,能用的就只有鹽鹵。
“對了,咱們現在吃的鹽是從哪兒來的?”吳名立刻問道。
“郡守府和軍中用鹽主要來自蜀地,民間……則來源龐雜,多從齊魯之地販運而來,也有些本地私產的土鹽。”嚴衡不無疑惑地看向吳名,“為何問這個?”
“點豆腐啊!”吳名道,“所謂鹵水就是制鹽時剩下的苦水——對了,現在的鹽販子應該還是很賺錢的吧?”
“爾父便是靠鹽運起家。”嚴衡意味深長地說道。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呢!”吳名馬上裝傻。
“阮家的家業,你就不曾有過接觸?”嚴衡這樣問著,語氣裡卻沒有半點驚訝。
吳名歎了口氣。“我想接觸就能接觸到嗎?反正我是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他確實沒有,原主的腦子裡只有練功、練功、練功,跟家人都沒什麼接觸,更別說家業了。
“但你現在卻想要販鹽?”嚴衡探尋地看著吳名。
吳名故作謹慎地看了看周圍。雖然後面的護衛與他們之間還有相當的距離,吳名還是翹起腳,把嚴衡往下拉了拉,讓自己的嘴巴能夠湊到他的耳邊。
“我對販鹽沒有興趣,但我突然想起一種制鹽的方法。”吳名小聲說道,“簡單,成本低,幾乎就是無本生意。”
嚴衡眯了眯眼,怦然心動。
吳名也看出他的意動,立刻咧嘴一笑。“回去之後再跟你細說。”
“好。”嚴衡壓下心中悸動,努力作淡定狀,但還是忍不住給出許諾,“若此事能成,就算你想吃龍肝鳳膽,我也定會為你取來。”
“少來,這世上既沒龍也沒鳳,你去哪裡給我取龍肝鳳膽?”吳名翻了個白眼,但接著便心下一動,“等等,你要是真有心,不如找人去一趟……算了,太遠了。”
吳名原本想讓嚴衡派人走一趟絲綢之路,去西域那邊弄些香料回來,讓他能好好地吃頓肉食,但話一出口便意識到那段路可不是一般的難走,以如今的交通工具和科技水準,估計沒等走到呢,人就都死半路了。就算真走通了,那也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到時候他還在不在秦朝都是兩說。
“怎麼不說了?”嚴衡卻不依不饒地追問起來。
“說了也白說。”吳名撇撇嘴,“想讓你找人給我弄些做菜用的調料,但這些調料據說長在西邊,要穿越沙漠才能過去。”
“絲綢之路?”嚴衡脫口問道。
吳名一愣,但接著便恍然道:“又是先帝說過?”
“不錯。”嚴衡點了點頭,心裡卻生出了一縷疑思。
為什麼“阮橙”知道的異事幾乎都與先帝有關?
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奇異的關聯不成?
一瞬間,嚴衡甚至想到了“阮橙”可能是先帝的私生子,先帝私下留了治國的秘笈給他。
但下一瞬,嚴衡就打消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無論這一世還是上一世,他都派人調查過阮家。阮渙和妻子楊氏都是土生土長的遼地之人,阮渙就算是做生意的時候也只是去過齊魯之地,連咸陽的城門都不曾靠近過,而楊氏從搬至遼東後就不曾出門,壓根就沒機會與先帝產生交集。
更何況,先帝一直對嬴漢不滿,若真有庶子流落在外,肯定會將其接回咸陽,又怎會……
嚴衡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低頭一看,卻發現“阮橙”也在走神。
吳名這會兒正在想秦三世。
就嚴衡剛才的描述,鹽運明顯沒有掌控在政府的手裡,而作為一個來自後世的穿越男,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鹽政的重要性?總不會是這傢伙想在秦朝搞資本主義自由競爭的那套,讓市場自行決定一切?但從嚴衡之前的描述來看,這傢伙並不像是個多麼崇尚自由和民主的,反倒是對專政的手段瞭若指掌,應用自如。
同樣的,水稻都已經被推廣到東北了,冬小麥都出現了,吳名就不相信秦三世會不知道曬鹽法這個大殺器。
對了,或許不是他忘了做,而是做不了,不能做。
吳名忽然想起了這年代的大托拉斯——士族門閥。
始皇帝不僅僅統一了七國,更在華夏大地上掀起了一場不次於後世資產階級革命的巨大變革,在這場變革中受益的是普通百姓,受害的則是士族門閥。之所以始皇帝一死,秦朝就開始崩潰,就是因為始皇帝沒能在死前將地方上的門閥勢力徹底打散、打死。如果始皇帝能再多活幾年,秦朝或許就不會兩世而亡,士族門閥也不會一直囂張到則天女皇登基。
始皇帝活著的時候,士族不敢輕舉妄動,始皇帝一死,他們就馬上冒了出來。
秦三世雖然力挽狂瀾,將秦朝從滅亡的邊緣強拉了回來,但他顯然沒有始皇帝和則天女皇的魄力,在應對士族門閥的時候不夠狠,不夠強硬,終究還是給他們留下了喘息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最終只會成為妨礙他的絆腳索。
或許秦三世對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才沒把諸如馬鐙、曬鹽之類的東西拿出來分享。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分享這些東西不會讓百姓受益,讓國家變強,只會養肥他想要打壓的士族門閥,給自己的改革之路平添難度。
如果秦三世還活著,估計會被他這會兒的所作所為活活氣死吧?
吳名自嘲地撇了撇嘴,忽地發現嚴衡好像也半天沒有說話了,趕忙抬起頭,沒曾想卻與嚴衡的目光碰個正著。
“又在想什麼?”嚴衡問。
吳名馬上宛然一笑,“我在想……晚上能不能吃到羊排。”
“……”嚴衡忍住嘴角抽搐,好意勸阻,“你也不要總想著吃肉,也該適當吃些果蔬。”
“果蔬啊,有什麼可吃的?”吳名這才想起他似乎並未在此處見到菜地,“這裡有種菜嗎?”
“有另外的菜園。”嚴衡解釋道,“你若有興趣,我改日再帶你去看。”
“那好吧。”吳名點點頭,“但今晚還是吃羊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