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三偏袒
回去的路上,吳名遇到了急匆匆趕來的嚴衡。
嚴衡顯然先去了他的院子,知道他來了這邊才又匆忙折轉,身後不僅帶著一眾侍衛,更把樂氏的兩個侍女也一起捆了過來。
吳名了然一笑,正準備應對嚴衡的責難,嚴衡卻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見他半點異樣都看不出來,這才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去母親那裡了?”嚴衡問道。
“啊,放心,我沒進院子,沒和她直接衝突。”吳名眨了眨眼,總覺得這劇情有點不對。嚴衡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是在擔心他娘,倒像是擔心他被他娘生吞活剝了一樣。
那位母上大人竟然如此兇殘嗎?
吳名不由擔憂起來。
“那就好。”當著一群人的面,嚴衡也不好和吳名親熱,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你先回去,母親那邊交由我來應付。”
呃……
這樣就完了?
吳名再次眨了眨眼,忽然間覺得嚴衡這傢伙的心真是偏到犄角旮旯裡去了。
但作為偏心的既得益者,吳名不得不承認,這感覺十分不錯,就跟大夏天喝了冰凍雪碧一樣,非常舒爽!
吳名不由低聲輕笑,“好,晚上去我那裡吃飯,我讓桂花繼續做鯽魚豆腐湯。”
“善。”嚴衡撫了撫吳名的肩頭,終是忍住了繼續摸下去的衝動,“回去吧。”
“晚上見。”吳名也不流連,向玳瑁打了個手勢,帶著她轉身離開。
嚴衡握了握拳頭,終是也邁開腳步,繼續朝宜春院走去。
嚴衡走進宜蘭院的時候,院子裡已經恢復了寧靜。
樂氏的屍首還橫放在院中,嬴氏已從屋中走了出來,正在侍女的攙扶下站在屍首的旁邊,怒氣衝衝的臉龐上一片鐵青。
“母親。”嚴衡躬身見禮。
“你來得正好。”嬴氏冷冷一笑,“看看你那好夫人做的好事!”
“不過是處死了一個以下犯上的惡奴,母親何必如此動怒。”來的路上,嚴衡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說辭,此刻親眼看到屍體的模樣,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處置,“這老奴也不知受了何人指使,以為我那夫人是個男兒身,便以這種卑劣的毒計加以陷害——難道她以為她在夫人面前自解衣衫就能讓夫人背上*的罪名?”
嬴氏先是一呆,接著明白了嚴衡的意圖,他要犧牲她的忠僕來保全他的男夫人!
嬴氏不由得怒目圓睜,抬手指向嚴衡,“你……你………”
或許是過於惱怒,一時間,嬴氏竟想不到合適的言辭來責駡兒子,反倒是記起了自己當年與老太夫人魏氏起紛爭的時候,也曾被所謂的夫君如此維護。
只可惜,再多溫存也都是虛情假意,揭穿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感動與愧疚是多麼的可悲、可笑。
有那般的父親,自己這樣的母親,嚴衡怎麼就成了一個癡情種呢?
那人可還是個男的!
心念一轉,嬴氏忽地生疑。
正巧嚴衡這時也再次開口,面色淡然地請她入屋內商談。
嬴氏壓下怒火,拂袖轉身。
嚴衡立刻向身後侍從打了個手勢,讓他們把樂氏的屍首拖走,將綁回來的兩名侍女轉交給嬴氏院中的女衛。
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殺人滅口來控制輿論。一來吳名鬧得太大,這麼會兒工夫,整個郡守府都傳開了,他總不能把郡守府裡的僕從全部斬殺來斷絕言路;二來卻是他對郡守府的控制已非老太夫人在時能比,如果這些人不懂得把嘴閉嚴,反倒能幫他省了甄別的力氣,將釘子和不堪用的一起暴露出來。
如此一想,嚴衡倒是有些後悔為何沒有早些除去老太夫人,明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絆腳石,卻依然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讓她安然自在地給自己添置麻煩。
先帝曾說過,成大事者不必拘於小節。
或許,他也應該更殺伐果斷一些,不必被所謂的世俗常理束了手腳。
嚴衡壓下心中思緒,跟著嬴氏一起進了正堂。
進了正堂,嬴氏將一眾侍女都遣至院外,只留自己和嚴衡二人。
“說吧,你那男夫人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讓陪伴我多年的樂氏為其蒙冤?”嬴氏冷冷一笑,看向嚴衡。
嚴衡卻沉下臉,“母親,樂氏再怎麼得您歡心也不過就是一介僕婦,她又何德何能,能與我明媒正娶的夫人相提並論?”
“你——你還真把那阮家小子當成寶了!”嬴氏怒極反笑。
“他原本就是我費盡心血才娶回門的寶貝。”嚴衡冷冷道,“之前,我就和母親說過,阮橙身邊的一切自有我來安排,請母親莫要插手干預。而母親卻棄我的話於不顧,擅自派人過去,不知母親又是何意?莫不是覺得我依然年幼無知,不堪造就,連自己的夫人都無法管束?”
嬴氏怒道:“若你能管束得了,他又怎會擅入後院,與你的姬妾把酒言歡?!”
“西跨院住的是我的姬妾,阮橙是我的妻子,郡守府的主母。”嚴衡多少有些心虛,想也不想地借用了吳名當初搪塞他的理由,“主母會見姬妾本有何不可,難道母親不願見我妻妾和睦,後院安寧?”
話一出口,嚴衡便有些懊悔,因為這話無疑是在撕開母親的傷口,戳她心窩。
嬴氏也確實勃然大怒,“你只見妻妾和睦,就不怕他*後宅,再給你添幾個生不出來的孽子?!”
“母親!”嚴衡頓時惱羞成怒,將那點子悔意丟到了九霄雲外,“我既然娶他回來,自是做好了完全準備!若他真能讓後院的姬妾受孕,我也定然會讓孩子降生,為他延續香火!”
當然了,以“阮橙”的身體狀況,這種事根本就沒有可能!
“好!好!好!”嬴氏拍案而起,“既然如此,從今往後,你那夫人的事我再不插手,我倒要看看你要將他寵到何種地步!”
“今日之言,望母親謹記。”
話說到這份兒上也只能不歡而散,嚴衡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正堂。
嬴氏望著他的背影,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難怪民間說娶了媳婦忘了娘!
那阮橙到底有何魅力,竟讓她的兒子偏袒至如此地步?
長此以往,嚴衡恐怕也要給他的男夫人演一齣烽火戲諸侯了!
嬴氏捂住胸口,好半天才恢復了平靜,立刻將門外的侍女叫了進來,讓她們去將侍人姚重喚至宜蘭院。
不一會兒,姚重便領命而至,一如既往地向嬴氏行了君臣間的叩拜大禮。
“侍人姚重拜見朝陽公主。”
“起。”嬴氏漠然道。
姚重站起身,垂手立在一旁。
“可有法子除去阮橙?”嬴氏已經沒了繞彎子的心情,開門見山地直言發問。
姚重不由一愣,但隨即便垂眸說道:“新夫人對主君意義重大,不管他有什麼不妥之處,都請公主殿下包容體諒。”
“意義重大?!”嬴氏剛剛平息的怒火頓時又席捲而來,“他有什麼意義?!難道對郡守來說,他比我這個母親還要重要?!”
“說句冒犯的話。”姚重不慌不忙地答道,“確實如此。”
“好!”嬴氏再一次被氣笑了,“那你就說說,他到底有何重要?!”
“事關機密,姚重不敢不經主君允許便擅自妄言,還請公主恕罪。”姚重的語氣依舊波瀾不驚。
“大膽!”嬴氏厲聲叱駡。
“公主。”姚重絲毫不為所動,自顧自地繼續道,“姚重敢問公主一句,此時此刻,公主除了能給主君一個皇親國戚的尷尬身份,還能給主君何物?”
聽到這句話,嬴氏倒是冷靜下來,雙眉微挑,反問道:“那阮橙又能給郡守何物?”
“很多。”姚重微微一笑,“姚重不敢細言,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時此刻,論起價值來,郡守夫人確確實實要比公主殿下重要得多。”
“此時此刻……”嬴氏眯起雙眼,將姚重的話細細咀嚼了一番。
“姚重言盡於此,望公主明鑒。”姚重躬身道。
“也罷。”嬴氏忽地嫣然一笑,“阮橙的事暫且擱置一邊,但我倒要問你一句:姚重,你可還記得你應該忠於何人?”
“姚重記得清清楚楚。”姚重抬起頭,直起腰,朗聲作答,“姚重五歲入咸陽宮,七歲時奉先帝之命至主君身邊,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姚重便向天明誓,此生此世只忠於主君一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真是好極了!”嬴氏笑容不變,“下去吧。”
“諾。”姚重躬身退出正堂。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嬴氏臉上的笑容也隨之不見,伸手抓起案幾上的花瓶。重重地砸向地面。
離開宜蘭院,姚重便去了嚴衡那邊,將嬴氏的話分毫不差地轉述了一遍。
聽完之後,嚴衡面無表情,心裡面卻是百味俱全。
他就知道,母親遲早要對“阮橙”出手。
嬴氏當初之所沒有阻止他娶男妻,不過是因為後院的女人一直無所出,總需要做些事情轉移旁人的注意。鎮宅之說固然荒謬,卻也符合病急亂投醫的無奈,就算依舊不成,起碼也能爭取些時日,分散些流言。
如今孩子已經有了,老太夫人也已經沒了,既沒背景也無出身的男妻自然也就沒了用處,不如早些讓位,好讓自家兒子再娶貴女,增添助力。
她怎麼就不想想,她自己就是貴女,再尊貴不過的女人,可娶了她的父親又是何種下場?
嚴衡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頭向姚重道:“母親不會輕易放棄的,加派些人手,把母親的院子和夫人的院子都盯牢了。”
“諾。”姚重躬身應道。
“還有,你自己也當心一些。”嚴衡繼續道,“最近就不要在母親面前出現了,就算她再找你,也儘量想法子推掉。”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