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太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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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妃一向身子病弱,如今入了秋,又從聽蘭山莊到了王府,恐怕一時半會兒有些不習慣,這才突然生了病。姜月身為兒媳,理當在病榻前盡孝道。
不過剛剛新婚,婆婆便突然生了病,傳出去恐怕會惹人非議。
姜月自然沒有想這麼多,只守在老王妃的病榻邊。大夫雖然開了藥,也說是普通的風寒,可她瞧著老王妃蒼白的面容,還是擔心的不得了。姜月一張小臉緊緊擰著,握著老王妃的手道:「娘,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這個兒媳,比自己的親兒子還要著急,老王妃彎了彎唇,心裡甚是欣慰。她知道兒子性子寡淡,有些情緒不外露。可他對自己的孝順和關心,她還是看在眼裡的。如今她年紀大了,便希望兒女的關心可以更直接一些。
如今見兒媳這般,她哪裡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老王妃笑了笑,道:「不過是普通的風寒,不用這般大驚小怪。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們倆還是回去休息吧。」兩人才新婚,正是火熱的時候,她這個當娘的卻在這節骨眼上得什麼風寒,這不是存心讓她愧疚嗎?
她撫了撫薑月的手,看著站在一側的兒子,語氣硬了三分,道:「還杵在這裡做什麼,趕緊把阿月帶回去。」
楚慎見老王妃情況尚好,心裡也松了一口氣。娘為了他受了不少的苦,就連這副羸弱的身子,也是因為生了他而造成的。楚慎聽言點了點頭,朝著一旁的蔣嬤嬤叮囑了幾句,這才拉著薑月的手出了如意堂。
如今也已經深了,兩人走在長廊上,夜風吹得身上涼颼颼的,常左提著燈走在前頭,姜月被楚慎牽著手,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想起今日突然問起了老王爺,恐怕是令老王妃想起了傷心事……說不準是因為這個才病倒的。
「在想什麼呢?」楚慎握著她的小手輕輕捏了捏,見她的身子有些冰冷,便脫了外袍替她裹上。
薑月抬眼,看著楚慎俊美的臉龐,道:「沒什麼,我們快些回去吧。」這外頭還是挺冷的。
「嗯。」楚慎知道她有心事,卻也不急著問。瞧著她一副怕冷的樣子,便乾脆彎腰將她抱起,手掌托著她翹挺的臀,抱得穩穩當當。薑月驚呼一聲才下意識抱住楚慎的脖子,紅著臉道:「快放我下來。」
楚慎俯身親了親她的臉,語氣溫柔道:「夫妻倆親近一些又何妨。」說著,便抱著懷裡的小嬌妻回了正暉院。
走在前頭的常左不敢吭聲,心道:王爺也太粘人了吧。可是嘴角卻是忍不住彎起,忍不住替自家王爺感到開心。早些日子王爺臉上一直沒什麼笑意,如今娶了王妃,正熱乎著呢,天天都是眉開眼笑的,像是巴不得讓人知道他這幾日過得有多滋潤。他們這些當奴才的,看著自家的主子這般的開心,也跟著開心,再說了,主子心情好了,他們的日子也好過啊。
成親前那兩個月,王爺一直沒和王妃見面,整日都陰沉著臉,他們看著也是戰戰兢兢的。
所以說,男人的身邊還是需要有女人的。
薑月安靜的靠在身側之人的懷裡,呼吸淺緩,只覺得他的懷抱堅實溫暖,讓她有一種什麼都不用擔心的感覺。她湊過去親昵蹭了蹭,垂了垂眸然後才靜默不語。
兩人回了正暉院,薑月卻睡不著。
老王妃身子骨不好,她瞧著也心疼。
薑月喝了碧璽端來的熱牛乳,心情才稍稍平復一些,她隨楚慎上了榻,靠在他的懷中,斟酌一番才道:「衍之哥哥,我明日想去一趟法華寺,給娘祈福,你說好不好?」
知道她不安心,楚慎哪裡會說不好,只點頭「嗯」了一聲,執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道:「那明早我陪你一塊兒去。」
姜月知道楚慎有婚假,這半個月自然是空閒的,便應了一聲。然後才想起白日裡老王妃的神情,忍不住開了口,好奇的問道:「衍之哥哥,你覺得你父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楚慎原本想糾正她的稱呼——如今嫁了他,他的父王自然也是她的父王。可是他自己本身就沒有多少感情,便也不去在意這些。在他的眼中,他的親人不過只有娘和懷裡的這一個。
「為何突然問這個?」楚慎撫著懷中之人的背脊,道。
薑月撇了撇嘴,有些愧疚的說道:「今日我不小心提了老王爺,娘好像有些不太高興。」雖然老王妃說了老王爺待她很好,可那表情看著並不是很好的樣子。她有時雖然呆傻,可這些事情還是能感覺得出的。
「早前父王的確待娘很好,不過阿月,他後來負了娘,卻是事實。雖然之後試著補償,可傷害都造成了,做那些也沒有什麼意義。」說起這個父王,楚慎卻是站在自己的娘這邊。他知道父王的苦衷,可是若真心愛自己的妻子,這些事情應該試著去解決,就算再棘手的事情又如何,總不能委屈自己的妻子。
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好,那還算什麼男人?
從楚慎的話語中,薑月便可以聽出他同老王爺的關係不大好。雖說老王爺當初娶西衡公主是因為兩國交好,可對於女人來說,終究是犧牲了自己。老王妃原是侯門嫡女,嫁入王府成為王妃自然是完全有資格的。可是由王妃淪為側妃,這種屈辱,對於一個貴女來說是無法承受的,不過這其中最重要的還是男人的決定,如此想想,委實讓人寒心。
「父王同西衡公主大婚那晚,娘卻不小心小產了。可是那日娘因為太過於傷心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許丫鬟嬤嬤們進去,還是到了第二日早晨,父王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娘整整昏迷了一夜。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亦是傷了身子,之後休養了好一段日子,差點一輩子都懷不了孩子。」
自己的夫君同別的女人洞房花燭,自己卻眼睜睜看著沒了孩子,大抵沒有比這種事情更令人傷心的了。
薑月愈發心疼,只覺得像老王妃這般恬靜溫婉的女子,為夫者,應該好好捧在手心疼愛才是。她又想起了東宮的那位,太子妃亦是這般溫順的性子,而太子……姜月心想:若是太子的性子能收斂一些,多花點時間在太子妃身上,恐怕太子妃一定會是一個幸福的女人。還有那可愛的小郡主,這般粉嫩的小娃娃,誰人看了不喜歡?
比起老王妃和太子,她真的太過於幸福了,可是……薑月垂了垂眸,她的路還很長,以後也不知會遇到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她一貫依附楚慎,若是有朝一日楚慎對她的心思漸漸淡了,恐怕她就是第二個老王妃,第二個太子妃。
薑月幾乎不敢想像。
怪不得有些姑娘喜歡嫁一個普通的夫君,過著簡單的日子,至少這樣一輩子和和美美的,倒也不錯。可惜楚慎是王爺,位高權重,以後太子繼位,瞧著兩人水火不容的架勢,肯定會針對楚慎的,到時候楚慎為了自保,亦是會不得不努力往上爬,到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和能耐陪他走下去。
才新婚第二日,薑月便覺得自己太過於患得患失,她緊緊抓著楚慎的衣袖,道:「衍之哥哥,若你以後也有不得已,我肯定不會像娘一樣。」
「說什麼呢?」楚慎捏了捏她的鼻尖,這個小傢伙,小腦瓜裡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薑月知道他又把自己當成小孩子,遂一本正經道:「若是有朝一日衍之哥哥負了我,也不必想著補償我,只管放我走便是。」她雖然做不到多少的豁達,可是卻還是有起碼的尊嚴。兩人之間若是發生了難以挽回的事情,就算勉強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罷了,倒不如從此分離,天各一方,;來得瀟灑自在。
不過新婚,妻子卻想著要離開自己,楚慎真想剝了她的褲子狠狠打她一頓,可他到底捨不得,只不過狠狠捏了一把,咬著她的耳垂道:「放你走,難不成你再去找個人嫁了?」
薑月撅了撅嘴,有些不服氣:「難道衍之哥哥以為我沒人要嗎?」
她披散著長髮,這柔順的烏髮有幾縷鋪在他的胸前,巴掌大的小臉素淨嬌美,卻是世間少有的好顏色,如今一雙水靈靈的美眸眼波流轉,露出女兒家的嬌嗔,看得人毫無招架之力。
楚慎無奈。他自然知道她是有人喜歡的,之前太子對她心懷不軌,孟檀又對她有所愛慕,除了這一副好容貌之外,更是因為她這呆傻嬌憨的模樣。他同她成了親,更是知道了她有多好,越發是疼寵著。
如此想著,楚慎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輕輕咬了一下她臉頰上的小嫩肉,沉聲道:「你放心,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他捨不得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又怎麼會做出這般令她傷心的事情?
薑月知道此刻說這些話有些不合時宜,她慶倖楚慎沒有教訓他,可聽了他的話,薑月愈發覺得心中暖暖的——這麼好的夫君,她上輩子肯定是行善積德去了。
她緊緊抱著他精瘦的窄腰,一字一句堅定道:「衍之哥哥,我也會努力的。」他對她這麼好,她也會努力成為值得他對自己好的人。
他要走得很遠很遠,爬得很高很高,她也會一直陪在他身邊。
楚慎臉上沒什麼表情,嘴角卻是微微翹起,道:「明日還要早起,快些睡吧。」
「哦。」薑月立刻乖乖閉上眼睛,完全是出於這十幾年在楚慎面前溫順乖巧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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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姜月同楚慎去法華寺上香祈福,只帶了周全和兩個丫鬟。馬車到了半山腰,兩人便下了馬車,沿著這九百九十九個臺階往上走。
已是秋日,山上滿是楓樹,這般瞧去,一片金黃,賞心悅目,堪堪入畫。
薑月身子骨嬌,還沒走多少步便有些氣喘吁吁,她側過頭看著氣定神閑的楚慎,心道:體力也太好了吧?
不過想著這兩日已經領教了他的體力,薑月紅撲撲的小臉更是緋紅了三分,夫君這般身強體壯,她也該想個法子增強體質才行。
楚慎見她雙頰通紅,額頭上又滲出不少細密的汗珠,便道:「我背你上去。」
姜月聽了楚慎的話有些愣住了,且不說他們的身份,今日的香客這般的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他背自己,那她以後都不用出門了。薑月睜著俏皮的大眼睛,認真道:「走上去才誠心。」
楚慎卻笑:「等你上去天都黑了。」
薑月蹙了蹙眉,嘟著嘴不滿道:「才不會。」她又不是第一次來,也不用這麼笑話她吧?
楚慎卻是不相信,但也捨不得她這般的勞累,趁著她蹙眉不語的空檔,一彎腰便將人打橫抱起。薑月恍恍惚惚的,待回過神來的時候,便頓時像鴕鳥一般將腦袋埋進楚慎的懷中,小手緊握成拳頭垂著他的胸膛,小聲急急道:「衍之哥哥,快放我下來。」
這樊城誰人不知楚慎,如今自然也是認得她了,他自個兒不嫌丟人,她可沒他這般臉皮厚。
楚慎抱著懷裡的小妻子穩穩的踩著臺階,走起路來像是腳下生風一般,別提有多自在了。他彎著唇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小妻子,道:「還有大半要走呢,下來做什麼?」
薑月氣惱的擰了他一把,瞪了他一眼道:「這麼多人,你把放我下來。」
楚慎最喜歡她又氣又惱的樣子,便想到了什麼,道:「那你喚我一聲好夫君,我便放你下來。」
夫君就算了,前頭居然還要加一個「好」字。薑月覺得有些說不出口,可看著楚慎這副無賴的樣子,像是鐵了心讓她叫出口似的。她想了想,最後還是紅著臉叫了一聲:「夫君……好夫君。」
楚慎心滿意足,這才將懷裡的人放了下來,薑月的雙足一落地,便急急的往上面走,一副不願理人的樣子。可畢竟比不過楚慎的大長腿,楚慎幾步便走到她身旁,捉著她的小手道:「剛才才一口一個好夫君,怎麼眼下就把夫君給丟了。」
薑月氣得跺了跺腳,一張俏臉越發明豔動人,暗道楚慎沒正經,可見許多人都停下步子往他們身上看,她便憋住不說話,任由楚慎拉著自己的手往前面走。
走在後頭的周全喃喃道:「王爺終於像個正常男人了。」
「噗嗤——」綠珠聽言忍不住笑出了聲,仰著頭道,「周大哥,你這話要是被王爺聽去了,肯定便是一頓責罰。」
十五歲的小姑娘本就是俏皮可愛,如今盈盈一笑,一張水嫩的蘋果臉兒自然是更添憨然。周全瞧著便笑了笑,心道:看著王爺都成親了,他也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親事了。
「綠珠姑娘。」
「嗯?」綠珠斂了笑,這才仔細看著眼前這位容貌端正的男子,周全雖然是王爺的得力手下,卻不過二十五歲的年紀,雖不及王爺的好容貌,可是看著也是俊朗周正。綠珠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低著腦袋語氣不自然道:「我們快些跟上去吧。」
蜜竹是薑月從郡主府帶來的丫鬟,她先前是被景泰帝從宮裡選出來的。雖然郡主府不比皇宮,可這御賜的身份卻是高一些,是以平月郡主嫁入端王府,她肯定是要跟去的。而那端王又是何人?人家可是皇上最倚重的王爺,不但身份尊貴,又生得俊美,是以蜜竹很是喜歡這個差事。
平月郡主和端王大婚那日,她作為陪嫁丫鬟與另外三個一同進了端王府,而她也瞧過那三個丫鬟,充其量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卻也比不上她的嬌媚俏麗。但是她有自知之明,比起端王妃,她還差得遠。可是一想到王妃那嬌嬌身子骨,又看端王這般高大強壯的身子,怕是滿足不了端王,所以說,她還是有機會的。
只不過這幾日見端王待王妃這般的寵愛,她突然生出此生無望的念頭。眼下又巴巴的跟著來法華寺,更是走得腿都軟了,可王爺卻是一眼都沒有看她。
蜜竹看著走在前頭的周全,頓時雙眸一亮,心道:王爺可是最重視這周全了。
「周大哥。」蜜竹嬌嬌一喚,音色膩人。
周全聞言轉頭,見一襲淺綠色丫鬟服的蜜竹站在原地。這丫鬟出自皇宮,氣質自然同一般的丫鬟不一樣,而且更比別的丫鬟生得美貌一些,如今這弱柳扶風之姿,瞧著的確惹人堪憐。
王妃也是個嬌弱的女子,卻別有一番風味,只覺得那般嬌俏的女子,是給一輩子被人寵著的。而這蜜竹身為丫鬟,此舉卻令他有些煩躁,只如平素一般的語氣淡淡道:「蜜竹姑娘何事?」
蜜竹知道這周全在王爺的身邊待久了,亦是個面癱的主,可不得不說,他瞧著也是一個高大端正的男子,遂柳眉微蹙可憐兮兮道:「方才不下心扭了腳,眼下是走不動了,周大哥可以幫幫我嗎?」
周全轉過頭一眼,見自家主子已經走的很遠了,又回過頭看著這嬌弱無力的丫鬟,陡然生出一股厭煩,卻還是朝著她走了過去。
綠珠最不喜這蜜竹,可礙於她的特殊,便聽碧璽的話不去招惹她。如今見這副模樣,明顯是假裝的,這般的刻意,連她都看得出來,而周全跟了王爺這麼多年,這些小伎倆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可是周全畢竟是男子,蜜竹容貌生得好,是男人都會有憐香惜玉之心吧?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蜜竹的美貌,更知道男人都喜歡長得好看得,如今這麼好得機會,周全沒道理不上去幫忙。
綠珠瞧著有些不舒服,便斂了笑自顧自的往前走。
罷了,還是先跟上去在說吧。
走了好一會兒,綠珠覺得有些恍恍惚惚的,之後才聽見身後有人在喚她。她轉過頭一看,正是一身灰袍的周全。她眼睛一亮,又覺得眼眶濕濕的,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一陣欣喜,只面無表情的問道:「蜜竹呢?」
周全畢竟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也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勁,只如實道:「她說腳崴了,我便送她回馬車上先待著。對了,你方才為何走了?」
綠珠撇了撇嘴,心道:還不是為了不打擾你們二人嗎?可嘴上卻忍不住問道:「周大哥,你是不是喜歡蜜竹啊?」其實她也知道,這周全年紀也不小了,卻學主子的樣,到眼下都尚未成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端王自己不成親,也不許下人成親呢。
不知她突然會問這個,周全一時有些愣住,半晌才道:「我不喜歡太嬌的。」
太嬌?綠珠心道:若是這話被王爺聽到了,肯定又是一頓罵。因為她家王妃就很嬌啊。
「我喜歡可愛一點的。」周全看著眼前可愛的小丫鬟,又道。
咦?綠珠愣愣的抬眼去看他,見身邊的男子正巧也看著自己,又想到他說得話,一張圓圓臉兒突然就「唰」的一下紅了。她趕緊低下了頭,心裡一陣歡喜又一陣鄙夷:人家是說喜歡可愛的,又沒說是你,你害羞個什麼勁啊?!
若是按照往常的性子,她怕是早忍不住就湊上去問:那周大哥你覺得我可不可愛?
可是如今——
畢竟是姑娘家,臉皮自然是薄的,綠珠赧然捂臉,低著頭道了一句:「王爺他們都快到了,我們趕緊跟上去吧。」然後便提著裙擺踩上臺階,這般的安靜,一點兒都不像平日蹦蹦跳跳的調皮樣子。
「嗯。」周全點了點頭,與她並肩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