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搬
——
「衍之哥哥,我不想吃青菜,我想吃肉。」
小姑娘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期待的看著他,楚慎卻是眸子一怔,似是沒想到她是因為這個來找自己的。怪不得端茶遞水的,殷勤的不得了。
原來是因為——想吃肉。
是以,楚慎的下巴繃得緊緊的,語氣淡然道:「王府的伙食一貫如此。」其實,倒也不是一點葷腥都沒有,只是不像莊子裡那般的豐盛,日日大魚大肉的。不過楚慎也知道,薑月最喜歡吃肉食,在莊子裡,看著她盡是挑肉吃,青菜碰都不碰,可礙于娘在場,他也不好說。
眼下看著她面色紅潤,臉頰小小的,可看著還是有些肉的,吃些素菜,對身體也好。
聽了楚慎的話,薑月心裡難過的不得了,這般生硬的語氣,擺明就是不同意呀。她委屈的眨了眨眼睛,聲音低低又喚道:「衍之哥哥……」
「最近可有練字?」楚慎眉宇清冷,出言道。
薑月只念著自己的吃食,不料楚慎會說這個。自打那日他看了她的字,又匆匆離開莊子之後,她便再也沒有碰過筆了。其實這也是怪他,那日若稍加贊許,她肯定練得比平日還要勤快啊。
瞧她目光閃躲,楚慎便知她又鬆懈了。
·
薑月耷拉著腦袋從書房出來,一張小臉緊緊擰著,心裡頭卻是氣惱的不得了。才不過兩日,她就想回去了,娘素來疼她,若見楚慎這般苛待她,肯定會狠狠訓斥楚慎的。
都怪自己那日傻乎乎的想讓楚慎開心,才拿著自己的字去給他看,不然他也不會又這麼嚴厲的督促她練字啊。薑月走在曲曲折折的長廊之上,遠遠瞧見綠珠和碧璽抱著小寶過來。
看到呆呆傻傻的小寶,姜月原是擰著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了,忙走過去,從碧璽的手裡接過小寶。
「姑娘,王爺怎麼說?」綠珠問道。
薑月抱著懷裡的小寶,可憐兮兮念叨道:「……小氣鬼。」
綠珠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口中的小氣鬼是誰,不過聽著這抱怨的語氣,還是忍不住捂嘴低笑。姑娘和王爺的相處皆是這般,一個小心翼翼的,一個嚴厲冰冷的,讓人看著都著急啊——都快到出嫁的年紀了,兩人竟連一絲的男女之情都沒有。
「我們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薑月道。
雖然楚慎沒有答應,可還是給了她一個機會。若她好好練字,讓他滿意了,興許就會答應給聽荷小築改善伙食了。
薑月低頭看著小寶,又抬眼看著面前的綠珠和碧璽,覺得自己肩上的壓力頗大。
·
楚慎本來就是一個大忙人,不過,薑月倒是巴不得見不到他。同一屋簷下,可薑月又不出門,兩人見面的次數亦是少之又少。只不過這一個月,薑月可是卯足了勁兒辛苦練字。
雖說練字這事並非一朝一夕就成的,可薑月的底子在,如今這般勤奮,進步相當的大。
姜月滿心歡喜的抱著手裡的一疊字,心想:這一次若再不成功,她就派人給娘捎信。
任性也罷,她可不想再待在端王府了。
沐浴完畢,薑月舒服的躺在榻上逗小寶,腦海之中想起楚慎那張冷冰冰的臉,心想:若她以後嫁了楚慎,豈不是要吃一輩子的青菜豆腐了。還說什麼王爺呢,都不給肉吃……
翌日,姜月特意打扮了一番,才捧著懷裡的字,去了楚慎的正暉院。楚慎平時無事,便會待在書房,可薑月卻聽常右說:王爺不在書房。
她便問楚慎去了何處,卻見常右支支吾吾,最後說不知道。
薑月又不傻,楚慎的身邊,一直都是常左常右伺候著的,常左機靈,可這個常右,卻是老實的緊,眼下說不知道,怕是不想告訴她吧。薑月只覺得疑惑,心中暗道:她又不是楚慎,他怕她做什麼?
不說就不說。
薑月哼了一聲,捏著手裡的一疊紙,沿著荷花池走回去。
眼下天氣漸漸暖了起來,薑月衣衫也比往日單薄了一些,腰際是一根掌寬的腰帶,襯得她的腰肢纖細如柳,不堪一握,胸前的柔軟更是豐盈了起來。薛嬤嬤可一直記著老王妃的叮囑,木瓜牛乳要日日備著。
楚慎沒料到會碰見姜月,一時臉上的神情有些愣住。
這一個月,她乖巧的待在聽荷小築,足不出戶的。如今見她臉頰含笑,明眸如水,身上穿著一襲嫩綠輕柔的襦裙,裙擺輕輕搖曳著,像極了畫中走出的嬌俏仙子。
楚慎的身旁立著一個姑娘,那姑娘名喚溫清嫿,正是大曜衛國公秦知茂的外孫女,亦是楚慎的表妹,如今芳齡十五,不僅長得端麗嬌媚,舉止更是落落大方。溫清嫿知道外祖父有意將自己許給楚慎,楚慎這等的身份容貌,哪會有姑娘不喜歡的,只是……有些事情,她仍是心有餘悸。
溫清嫿看著楚慎有些異樣,便沿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著不遠處嬌態妍妍娉娉嫋嫋的小姑娘,一雙美目不由一愣。
竟是她?!
溫清嫿水袖之下的手緊了緊,原是紅潤的小臉頓時慘白了起來。
楚慎倒是沒有注意到溫清嫿臉上的神色,瞧著薑月的方向,便知她是去了正暉院。她一貫怕見著他,眼下來找他,許是因為上次之事。楚慎闊步走了過去,看到薑月手上捧著的一疊紙,遂淡淡道:「去書房等我。」
咦?姜月這才發現楚慎,而他身後站著的溫清嫿,容貌出色,姿態亭亭,一身桃紅色的襦裙看著別提有多惹眼了。她很少見到這般美貌的女子,眼下不禁多看了一眼,又想起之前常右支支吾吾的神態,頓時有些明白了。
原來這楚慎,是在陪美人逛園子呢。
薑月彎唇一笑,看著楚慎,道:「這……不大好吧,我也沒什麼急事。」這麼漂亮的美人,不該多陪一會兒嗎?
楚慎原想她見著會心中不悅,可眼下卻覺得自己是想錯了。他心中騰升起一股不滿,又覺得自己這情緒來得莫名其妙,最後板著臉聲音低低道:「那還想不想吃肉了?」
薑月傻掉了,她沒有想到一貫嚴肅古板的楚慎,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
這是威脅的意思?
「我去還不成嘛。」薑月語氣嬌嬌道。她素來不敢硬碰硬,對於楚慎猶是,語罷,忙乖乖的提著裙擺,急急地朝著正暉院跑。
只讓她回去,又沒讓她跑這麼快。楚慎皺著眉頭,一雙眸子牢牢盯著她的身影,生怕她又摔倒。
此刻溫清嫿已經恢復了神色,俏臉露出一絲笑意,音色悅耳道:「表哥,這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她自負美貌,可不得不說,薑月的顏色於她更甚一籌,而且生得嬌弱俏皮,正是男子最疼惜不已的。
可是,她的記憶裡,薑月不是這個樣子的。
她只記得,楚慎愛薑月入骨,強娶了她。她見到薑月的時候,那個不過十五歲的小姑娘,臉上早已沒了眼下這般的天真爛漫。
但是這個時候,薑月為什麼會出現在端王府,她不是應該待在聽蘭山莊嗎?
楚慎沒說什麼,只看了一眼,道:「我還有些事,待會兒讓常左送你回府。」對於溫清嫿這個表妹,他也沒有多少的感情,只不過礙于娘的面子,待衛國公府還是客氣一些的。眼下薑月來了府中,他就想:阿月沒什麼認識的人,溫清嫿性子溫和,交個朋友也無妨。
「嗯,麻煩表哥了。」溫清嫿盈盈一笑,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的不滿之色。她的確是喜歡楚慎的,以至於,明明知道那是一杯毒酒,也會一口飲下,可若是嘗過了那蝕骨的疼痛,她還有勇氣再喝第二次嗎?
溫清嫿微微眯了眯眼。
後年開春的時候,楚慎會娶薑月為正妻,同年冬日,薑月誕下小世子,卻因難產去世。
·
書房。
楚慎看著書案上的這疊字,的確進步很多,看來這些日子足不出戶,她是花了一番功夫了。
薑月卻是忐忑不已,時不時抬眼看著楚慎,見他眉宇淡淡,如往常一般,愈發是擔憂了起來。
「過來。」
「嗯?」薑月聽言,呆呆站在原地,不敢過去。
見她怕成這副樣子,楚慎有些哭笑不得,指著上頭的字,認真道:「這個字,過來寫一遍。」話落,他便拿起一旁的筆遞與她。
薑月不安的接過筆,慢吞吞的走到書案旁,蘸了墨低頭認真的寫了起來。
楚慎站在一旁,瞧著她運筆的姿勢,略微皺眉,忙走到她的身後,寬厚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語氣正經道:「這樣才對。」
身後溫熱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耳畔又是他呼出的熱氣,撓得她頸間癢癢的,可是……她卻不敢動。手雖被握著,一筆一劃寫著,可是她只覺得心「噗通噗通」的亂跳,注意力早就不在這字上了。
「方才那個,是溫清嫿,我的表妹。」楚慎繼續教著,似是隨意道。
薑月一聽,抿了抿唇,也不知他為何會對自己說這個,只傻乎乎的「哦」了一聲。
哦……
就這個反應?楚慎又覺得不舒服了,可略微低頭,看著她充血似的小巧耳垂和泛著粉色的脖子,這才平息了心中的不悅,言辭淡淡道:「認真一點。」
薑月委屈了——她有很認真的在寫啊,明明是他主動和她說什麼表妹的。
懷裡的小姑娘個子嬌小,氣息馨香,這般擁著,愈發是小小的一隻,身上更是軟乎乎的,讓人疼惜不已。楚慎是知道的,她從小便是如此,但凡用力一些,身上就起紅印子,啪嗒啪嗒的掉眼淚,跟個水做的似的。不過長大了之後,她在自己的面前越來越乖,這些嬌嬌女兒態,他再也沒有看到過。
這般手把手教她寫字,薑月只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剛才猝不及防,她有些被嚇到,可眼下還是慢慢的適應了。
「衍之哥哥,我上次提的事……」她都這麼用功的習字了,總該答應了吧。
楚慎知道她心心念念這事兒,想起之前她在自己身邊當小丫鬟的時候,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如今自然是有些不忍,便如實道:「我早就派人給賞玉軒添了一個廚房,還挑了莊子裡最合你胃口的廚子。」
賞玉軒……
這不是起初楚慎給她安排的住處嗎?
薑月驚呆了。楚慎這個人,一向是極有原則的,不然也不會以身作則,崇尚節儉,可眼下,卻破例給她添了一個廚房。
「可是,你執意要住在聽荷小築……」楚慎用一種「是因為你自己,所以才吃不到肉」的語氣說著。
那不是因為她想到賞玉軒離楚慎這兒太近了,所以才寧可待在冷冷清清的聽荷小築嘛。薑月苦惱了一番,可到底經不起這般的誘惑。
是以,未等楚慎說完,薑月忙側過身子,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小小的身子朝著楚慎撲去,像是怕他會跑掉似的,脫口而出急急道:「我搬。」
見她一副激動的樣子,楚慎眸色淡淡看著她的發頂,嘴角微微翹了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