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服軟
——
她本就是身形嬌小,如今哭得慘兮兮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正是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愈發是惹人憐惜。楚慎素來偏疼她,可待她卻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近些日子才稍稍溫和了一些。眼下看著她哭得可憐,雖是心軟,可心想:還沒教訓完,便去哄她,以後恐怕是不好管教。
是以,楚慎忍住想要去安撫的衝動。
楚慎一直把姜月當成女兒管著,態度嚴苛,如今這種事情,更是惹惱了他,如嚴父般語氣硬冷道:「你同那沈寶璿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如今用了她的銀子,面上雖不說什麼,可心裡會如何想你?阿月,你年紀小不懂事,可以後若是成了親,你還這般糊塗……」
薑月抽泣得厲害,聽著楚慎的話語,心裡難受極了,抬頭語氣哽咽道:「會給你丟臉對嗎?」
「你……」
「我不嫁還不成嗎?!」她心裡氣,也不怕他了,就這般吼了出來,說完之後卻是抹著眼淚跑出了書房。
楚慎未料過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時微楞,可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跑走了。
他低頭看著盒子裡的發冠,只覺得額頭突突的跳,登時煩惱了起來。
而這廂,薑月一路哭著跑回了賞玉軒,可是把薛嬤嬤她們給嚇到了。心道:方才明明一臉笑意的去王爺那兒,此刻才一會兒,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了?
薑月心裡委屈,滿腦子都是方才楚慎的神情和話語——在他的心裡,她從來都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她身份地位,膽小笑,又沒用,根本不配嫁給他,配不上這堂堂端王妃的位置。他要娶的姑娘,應該是像沈寶璿那樣的,家世顯赫,知書達理,又溫柔貌美、善解人意。
枉她還以為這段日子他親自教她騎馬、和她親近、帶她去宣甯公主的壽宴、在馬車上親了她,都是因為在慢慢的接受她。她真是傻,她還聽薛嬤嬤的話,恬不知恥的送東西給他,就是希望討他的歡心。
他堂堂大曜的王爺,難不成還缺一個發冠不成?
她就是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反而惹惱了他。薑月越想越傷心,哭得愈發的凶了。
薛嬤嬤瞧著姜月哭得傷心,肩膀一顫一顫的,抽泣的厲害。薛嬤嬤心疼極了,忙坐到薑月的身側,去安撫她。姜月見著薛嬤嬤,更是委屈萬分,身子猛地撲進她的懷裡,哽咽道:「我不喜歡……不希望王府,也不喜歡他……」
薛嬤嬤只道她和王爺鬧脾氣了,所以才說這些胡話,她輕輕拍著懷裡小姑娘的背,安撫道:「王爺性子一貫如此,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可是說到底心裡還是疼姑娘的,就是有時候說話重了一些。」王爺畢竟是一個大男人,而姑娘卻是嬌滴滴的,兩人相處,難免發生矛盾。
「薛嬤嬤……」姜月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紅道,「他……他心裡就是不待見我,我不想嫁了……」眼下都是這般,若以後他倆成了親,這日子該怎麼過呀?她做什麼事情都不合他的意,乾脆乖乖在他的身邊當個木偶算了。
「姑娘說什麼傻話?」薛嬤嬤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撫著她的長髮,柔聲道:「姑娘,生氣歸生氣,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畢竟是王爺,就算以後成了親,也是夫君,女子以夫為天,再如何的寵愛,到底也該知道分寸。可是姑娘如今才十三歲,又被照顧得好好的,心性還如孩子一般,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絲毫都不知道遮掩。
雖是孩子氣,可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到底還是心疼的。
綠珠和碧璽站在一旁,看著薑月哭得傷心,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靜靜立著,一臉的擔憂。薑月一邊哭,一邊絮絮叨叨的念著剛才的事情,雖然聲音含糊斷斷續續的,可聽著還是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
碧璽瞧著,便拉了拉一旁的綠珠,兩人去了外頭打了一盆水。碧璽擰乾巾子遞給薛嬤嬤,薛嬤嬤接過,動作溫柔的替薑月擦臉。如今薑月已經停止了哭泣,只不過瞧著眼睛都哭腫了,看著紅紅的,肩膀也仍是顫著。
「姑娘別傷心,若是哭壞了眼睛可不好了。」薛嬤嬤心疼道。
「薛嬤嬤,我想回去,我想娘。」薑月嬌氣道。
在莊子裡的時候,楚慎凶她,娘總是第一個站住來護著自己。楚慎是個孝子,有娘護著,他就不會再凶她。眼下在這王府,她根本就沒個依仗,任他搓圓襟扁。
「傻姑娘,若是回了莊子,不是讓老王妃擔心嗎?聽老奴的話,好生待著,不出幾日,王爺肯定會過來看姑娘。到時候姑娘服個軟,這事兒也算是過去了。」說到底還是姑娘不聽她的勸,這沈二姑娘哪裡是省油的燈?眼下不過是一個發冠,就鬧得兩人置氣,若是再這麼下去,恐怕事情還多著呢。只不過此刻姑娘還委屈著,若是同她說這些,恐怕不會聽。
薛嬤嬤心道:等哪日姑娘心情好了,她再勸勸,這沈二姑娘,還是少接觸為妙。
聽了薛嬤嬤的話,姜月也覺得在理。她知道娘一直想著她與楚慎可以好好相處,有了感情再成親才是水到渠成,可偏偏她與楚慎的性子合不來。若是如今她因為這件小事就回去了,恐怕娘會難受。
姜月想起楚慎的臉,心裡就堵得慌,扁了扁嘴不悅道:「誰稀罕他來了?巴不得見不到他。」
她也是有脾氣的人,只不過她畏懼楚慎,才從未在他面前發過脾氣。
薛嬤嬤見姜月不哭了,只笑笑打趣兒道:「若真如此,到時候姑娘豈不是要哭鼻子了?」
薑月被說得又羞又惱,紅著眼嗔道:「才不會。」她又不喜歡他!
·
薑月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到了第二日的時候,便追著小寶滿院子跑。她穿著一身粉粉的襦裙,因是夏季,衣料輕薄,跑起來像一隻歡快的小雲雀。
她捉著地上的小寶,伸出指頭戳了戳它肥嘟嘟的臉,這小寶如今被她養得生生胖了好幾圈,她擔心小寶會胖成一個小圓球,所以才開始每日出來和它一同在院子裡跑幾圈。
太胖了,她可抱不動了。
薑月低頭親了親小寶的腦袋,見它伸出舌頭熱情的舔著她的臉,薑月只覺得又濕又癢,心情好得不得了。這時又見懷裡的小寶抬起頭「汪汪汪」叫了幾聲,薑月揉揉它的腦袋,朝著身後一看。
那穿著一襲雪色錦袍緩步而來的高大男子,不是楚慎又是誰?
她雖然不想那事兒了,可到底還是生著他的氣,便想也不想回過頭,對著小寶道:「乖小寶,餓了吧?我們這就回去。」說著,便頭也不回的朝著自己的賞玉軒走去。
周全看著自家王爺明顯黑沉的臉,對於昨日發生的事情,略有耳聞。畢竟是王爺的身份,對著一個小姑娘,自然是拉不下臉,可是姜姑娘性子單純,什麼事情都是直來直去的,王爺如今板著臉不悅,姜姑娘看著自然更是氣惱……若是王爺稍稍服個軟,小姑娘家最是心軟,哪裡還會如現在這般生著悶氣呢?
「王爺,今日皇上賞了三籃荔枝,如今正冰鎮著,姜姑娘肯定會喜歡的。」周全道。
楚慎自然知道,他的小姑娘,最喜歡吃肉食和水果,也知周全有意提醒。可是他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只不過語氣重了一些,只不過她又是個說不得的,一說就哭鼻子,哭得他心煩又心疼。
楚慎繃著下巴,面色清冷的徑直去了書房。
身後的周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明明心中在意,為何還這般放不下架子?
她如今倒是膽子大了些,見著自己也不如往昔一般畏懼膽怯,可想著方才看都不看他,就抱著那小黑狗回了自己的住處,楚慎的心裡還是有氣的。
可是——
什麼面子裡子,到底還是比不過她。
楚慎在書房猶豫了半個時辰,才決定去一趟賞玉軒。他走在前面,常左拿著荔枝跟在他的身後,他進去的時候,正見她的小姑娘在院子裡替那只小黑狗洗澡,眼下洗完了,正用柔軟的巾子擦著小黑狗的身子,動作小心翼翼的,溫柔的不得了。
小黑狗看見楚慎,一個勁兒的汪汪直叫,像是知道是他惹得自家主人不快。可一見楚慎這懾人的氣勢,就嚇得縮在主人的懷裡。
綠珠碧璽見了忙行禮,而薑月卻是將小寶遞給了一旁的碧璽,自個兒卻是耷拉著臉回了屋內——她不想見他,免得又是挨駡。
楚慎的面色一僵,有些不大好看。旋即步若流星,直直進了屋子,然後「嘭」的一聲將門關上。
外頭的綠珠碧璽面面相覷,不禁擔憂:王爺該不會發火了吧?
這麼一想,愈發是擔心自家姑娘,那嬌滴滴的小身板,王爺下手可不要太重呀,而且此刻又沒人敢制止,畢竟老王妃遠在聽蘭山莊,這遠水可是救不了近火啊。
看到門關上的聲音,薑月嚇了一大跳,又見楚慎步步逼近,心中更是畏懼,整個身子縮在軟榻上,低著頭不敢去瞧他。
又來教訓她了嗎?薑月扁了扁嘴。
楚慎心裡有氣,可眼下見她這副模樣,便知若是他再做出一些什麼,只怕她真的要跑去莊子了。他輕歎一聲,輕輕撩起袍子在她的身旁坐了下來。
「可知錯了?」他問道。
薑月見他沒有動手,便松了一口氣,只不過胸前一起一伏的,惹人遐想,她的雙手抓著身下墊著的軟綢,一聲不吭。
「昨日我的態度的確是強硬了一些,可是阿月,這件事情的確不該如此,這次也就算了,不許有下一次。」楚慎見她不說話,便自顧自說著,原是好生教導的一番話,眼下卻成了軟聲軟語的自問自答。
他以為自己拉不下臉,可是對於自己在意的姑娘,他還是樂意哄的。
樂意了,之後的舉止也就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了起來,他伸手環住了她,引著她的身子往自己的胸前靠,聞著她身上的淡淡馨香,低聲又無奈道:「一聲不響的,還得寸進尺了不成?」
薑月有些意外,可他擁著自己,聲音又明顯帶著寵溺,還是讓她一下子就氣消了。她緩緩抬頭,一雙水眸委屈的看著身側的男人,聲音嬌嬌道:「我哪裡敢?」從來都是她怕他的,她哪裡敢同他對著幹?
見她終於說話了,楚慎亦是松了一口氣,然後將手伸進自己的懷裡,將那早已準備好的物什掏了出來,放在薑月的掌心。
冰冰涼涼的,薑月傻傻的瞧著手心的鑰匙,不解的看著楚慎:「這是什麼?」
「這是王府的金庫鑰匙,你要用銀子便去拿,裡面還有一些珍寶,你喜歡什麼便拿什麼,以後與朋友交往的時候,若要送禮也可以從裡面挑。」楚慎說得淡然,末了還不忘一番教導,道,「但是不能亂花,知道嗎?」
楚慎一貫節儉,眼下能說出這些話,已是讓薑月詫異了,可是這個——
薑月低頭看著手裡的鑰匙,心道:她還沒有嫁過來?他就把王府的金庫交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