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時隔兩個月，紀明曉終於在星際網上再次見到了肖。

　在點了接受邀請後，他出現在一個房間裡，大鬍子傷疤臉的肖正坐在沙發上等著他。

　大概是為了讓他能夠放鬆一些，肖特地將環境改得和家裡的客廳一樣，只是沙發要更加柔軟舒適，讓人一坐就軟軟的陷進去，舒服的直想打盹。

　桌子上放著一盆小小的綠植，看起來非常精神。花盆和植物的品種，也和家裡的那個一樣。

　人在熟悉的環境裡總會放鬆一些，但是紀明曉有很多話想問，即使坐在這麼舒適的沙發裡仍然沒有往後靠，而是微微向前傾身做出要談話的姿勢。

　“你……”兩人同時開口，在發現聲音重疊後又同時合上了嘴巴。

　肖的臉被大鬍子擋了大半，不過仍然看出他的臉上帶了微笑，“有什麼話，你先問吧。”

　紀明曉面色複雜，在遲疑了片刻後終於把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肖•斯特林，是你嗎？”

　“對，是我。”肖點頭承認。“霍姆斯是我母親那邊的姓，也是我現在對外使用的名字，所以嚴格來說並不算有意騙你。”

　“那麼……”他說出兩個字，然後就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早有預感的事終於被落實，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除了眼睛外完全看不出肖的樣子。其實他想肖親口告訴自己他的身份，也想知道肖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想知道他對他，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他要以什麼樣的立場去詢問肖這些事呢。

　“你在哪裡知道的我的資訊？”肖卻先問了他。

　紀明曉低著頭沒去看他，不過仍然回答：“埃米告訴我一些，在星際網上查到一些。”

　“嗯，”肖點點頭，說道：“那些資訊已經很詳細了。說實話，有段時間我確實比較出風頭，所以很多非常小的事也被記者和狗仔報導的很詳細。”

　“那麼，”他放柔了聲音，“你想知道什麼呢？除了那些消息報導之外。”

　紀明曉抬起頭，和他的視線對上。那雙藍色的眼眸凝視著他，裡頭含著的某種情緒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他的手放在身子的一側，手指抓住了沙發上柔軟的布面。

　“其實那場和蟲族的戰爭，我並沒有像電影裡那樣親自把戰艦送進母蟲的肚子。”肖對他說，“在它進入前我就已經在救生艙裡被彈了出去。不過因為戰艦自毀爆炸的能量太大，救生艙也被波及到。在戰後搜救的時候，真的差點就沒命了。”

　“我知道，”紀明曉看著他，“珀西告訴過我。”

　肖想到那段時間紀明曉表現的異常，現在終於知道了原因。

　他忍不住微笑，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離開軍隊？”

　紀明曉搖搖頭，“他說不知道，我猜測是不是因為基因缺陷症，但他說不是。”

　“雖然不是，不過也差不多。”肖現在已經可以很淡定的對別人說出這件事，“因為救生艙損壞，我也受到了爆炸的影響，加上太空裡無處不在的電磁輻射和宇宙射線，我的基因結構差點出現斷裂。”

　“好在我的基因等級很高，使用的又是特級的基因進化藥劑，所以除了傷勢嚴重，並沒有造成基因缺陷症。不過，我的基因結構也因此變得脆弱，再受到衝擊就真的無法挽回了。我無法再上戰場，體能等級也停滯在8級初期，很難再有進階的可能。”

　他苦笑：“我其實是個很驕傲的人，這樣的結果根本無法讓我接受。”

　他聲音裡的不甘讓紀明曉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似乎想借此給他一些安慰。

　他用手揪了揪自己的大鬍子，讓紀明曉看他的臉。

　“我頹廢了一段時間，而且當時身體損傷面積高達百分之七十以上，用了好幾個不同的階段來修補，就成了這個樣子。”

　紀明曉用手摸了摸他臉上的疤，凹凸不平的觸感讓他說不出的難受。他想到在埃米的收藏室裡，在投影牆上出現的那個肖，硬朗英俊，意氣風發……

　“所以你的臉才會變成我認識的那個樣子嗎？”他輕聲問。

　“其實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肖把自己的手也放到臉上，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不過，既然那個讓所有人驕傲的肖•斯特林已經無法再繼續以前的傳奇，我就乾脆讓他消失了，後來再出現的就是肖•霍姆斯。”

　紀明曉想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稍稍用力握緊。

　“聽著，紀明曉。”他嚴厲的看著他，“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因為你的原因，肖•斯特林要重新出現了。一旦他出現，你要麼就從此銷聲匿跡，要麼就必須和他綁在一起，你要選哪一個？”

　紀明曉被他驟然改變的態度嚇了一跳，他不知所措的看著肖。

　“你在……說什麼？”

　肖仍然握著他的手，牢牢的盯著他：“如果，我恢復成肖•斯特林，你會不會不想再跟我交往？”

　“當然不，”紀明曉有些驚訝，“不管是霍姆斯還是斯特林，肖本來就是你啊，而且那個肖•斯特林還是那麼厲害的人物，我還要擔心你不打算再認識我呢。”

　肖終於放緩了態度，不過仍然緊緊的盯著他。

　“好，”他說，“請一定記住，你今天的答覆。”

　從星際網上退出時，已經很晚了。

　紀明曉把星際網終端的連接器放到枕邊，然後把手臂放到額頭上擋住了自己的視線。

　今天收到的資訊太多，他一時有些消化不了。

　在肖莫名其妙的嚴厲之後，他們又交談了很久，他這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藥劑竟然有那麼強悍的效果。

　逆天到不至於，但是在現在的情況下，能有效的防止基因缺陷症的成形，這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效果了。不用肖再提醒，他也知道如果洩露出去會怎麼樣。

　而且還有另外一個信息。原來肖在離開軍隊後，就自己組建了一個傭兵團，有不少在軍隊裡就追隨他的戰友兼好友都主動加入了，其中就有他非常熟悉的馬丁和茱莉婭。

　最重要的是，這個傭兵團的名字叫做——聖光。

　“他們給起的，”肖聳聳肩，頗為無奈的說，“因為一直被人稱為聯邦之星什麼的，加上我原來的戰艦名字叫做大天使號，他們就把名字定為聖光了。在買了新的運輸船改裝後，又被他們改成了另一個大天使號。”

　紀明曉的眼睛都瞪圓了，差不多已經忘了剛才的事。

　聖光？！這可是聖光啊！傭兵工會排行榜上排在第一的傭兵團！

　他本來還在想肖成為霍姆斯之後的那兩年，離開帶給他無上榮耀的軍隊，成為一個默默無聞的傭兵會有多麼淒涼，根本問都沒打算問。結果他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一個驚喜——或者說驚嚇。

　“你……你真的好厲害……”他說話都結巴了，完全一副看到偶像的崇拜，“那可是聖光啊！”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肖為什麼會受那麼重的傷，因為這樣的人連老天都要嫉妒了。

　“還好吧，”肖不在意的說，“畢竟我的同伴都很專業，傭兵任務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麼難度。”

　紀明曉都忍不住對他側目了：你這樣真的很拉仇恨啊，親。

　在最後從星際網離開時，肖再次嚴肅的叮囑他：“你的那些藥劑，不要給任何人使用，也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等我想到了辦法以後再說。包括你使用的原材料，也最好不要洩露出去。”

　紀明曉在聽到這裡時猶豫了一下，最後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其實，哪些原材料……”

　肖伸手擋住了他要說的話，沖他微微搖頭。

　“不要在這裡，”他說，“有什麼重要的事，到現實裡我們親自見面以後再說。”

　紀明曉怔怔的看著他，他微笑著非常自然的在他額頭上親吻告別，然後就跟著周圍的環境一起消失了。

　那之後，他們又在星際網上見過幾次面。肖不知道在做什麼，每次見到他都很匆忙，兩人也沒有時間再坐下來詳談。

　紀明曉仍然保持著自己正常的生活和學習，很快就到了這個學年的末期。

　在經過一些列的考試後，暑假終於要來了。

　他們的暑假從五月中旬一直持續到九月才開學。

　不要以為這麼長的暑假就沒事了，在放假之前，他們得到了通知：七月中旬開始，這一屆的所有學生都要到塔克曼星外的一顆原始星球，分組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實踐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