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猜心
張明羽遲疑地看著遞到嘴邊的勺子,上麵糊糊狀的東西跟三十一世紀的營養餐倒也還算接近,只是營養餐的香味遠遠不及這個。
那味道一陣兒一陣兒地往他鼻子裡鑽,簡直撓得人心癢癢,他幾乎立刻就聽到了自己不爭氣的胃裡傳來抗議的聲音。
雖然有點尷尬,好在他沒有掌握動不動就臉紅的技能,還能面色如常,只是忍不住望著那食物。
鐘離勾了勾嘴角,又把勺子往前遞一遞,“張嘴。喝了粥再吃牛排,不傷胃。”
張明羽最終沒有張嘴,只是默默地從鐘離手中接過了粥碗和勺子。
他想吃東西,可不代表他想被這個變態喂著吃,有手有腳的,太彆扭了。
鐘離顯得很不以為意,卻又不走,就在床沿邊坐著,看著張明羽,見對方在他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把一勺粥送進嘴裡。
在舌頭與粥相遇的一瞬間,張明羽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和新奇,然後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好像整個人都放鬆起來。
美妙的滋味慢慢化開,充斥了整個口腔,軟糯有度、鮮而不膩、層次分明,絕對稱得上回味悠遠。
張明羽所處的那個時代並不重視口腹之欲,確切的說,是無法重視。
滅世紀之後地球上消失了很多東西,在如今鐘離他們看來飯桌上平常的菜肴,在遙遠的未來早已不復重現。
人類越進化,越在乎攝入營養的速度和全面,而不是食物本身的味道,因而營養素、營養劑、營養餐成了他們餐桌上僅存的東西。
張明羽覺得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一勺接一勺並不急躁但卻絕對迫切地往嘴裡送去,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臉上慢慢流露的一絲微笑。
鐘離目不轉睛地看著張明羽,雖然他對廚師的手藝還是有信心的,卻沒想到他給出的反應這麼的……特別。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張明羽笑。
他記得他憤怒時的樣子,記得他茫然時的樣子,記得他面容平靜時的樣子,也記得他望著星星月亮和太陽那種讓人感覺無法捉摸時的樣子。
唯獨還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笑,卻沒想到一碗粥能做到。
張明羽笑起來的時候讓人感覺仿佛春風拂面,不燦爛卻微暖,也許難以驚豔世人,卻仿佛春夜的細雨,一點點落在心坎上,潤物細無聲。
這樣一張溫和無害的臉,本該有如此令人心生親近、安靜平和的笑容,鐘離幾乎有一瞬間的晃神,覺得自己也許早該給他吃點東西。
唔,也許不止是食物,也許,這個人對玩具也有興趣?
張明羽在鐘離越來越古怪的目光中意猶未盡地喝完了一碗粥,目光又落在面前小桌子上放著的牛排上,盯著它似乎是在思考,這玩意兒該怎麼吃。
他看了看邊上擺放著的刀和叉,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於是伸手拿起刀,俐落地往牛排上戳啊戳。
邊上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鐘離終於被張明羽一副與牛排不共戴天的模樣逗出了聲。
張明羽立刻意識到自己大概犯了錯誤,連忙放下刀子,縮回手,卻又被牛排的香味勾引著,眼底還是有點不甘心。
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換一個方法試試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什麼東西貼過來,溫暖地貼在他背上,兩隻手環著他的肩膀兩側伸出來。
那種溫暖妥帖的感覺……為什麼有點熟悉?
張明羽驚訝地轉頭,就見鐘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靠了過來,整個人與他身體貼著身體,形成一幅曖昧的環抱著他的景象。
張明羽條件反射般地給了他一個手肘,但因為躺久了,沒什麼力氣,不痛不癢地落在鐘離身上。
“鐘……鐘邵!你幹什麼?”管他到底叫鐘邵還是叫鐘戈呢,這人又開始發神經了。
鐘離貼在他耳邊,甚至有意無意地用嘴唇擦過他的耳垂,差點讓張明羽一激靈,笑著說:“你不用叫我鐘少,可以叫我鐘離。”
在鐘離看來,這也算是一種與眾不同的特權了。而張明羽卻鬱悶地想,該死的,這變態到底有多少個名字!他父母真的不累嗎?
然而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梳理這個問題,因為鐘離的雙手已經握在了他的手上,十指交纏之間幫著他握起刀和叉。
“小羽以前沒吃過牛排?”鐘離低聲問了一句,也不等回答,又溫柔地說:“我教你。”
然後緊握著張明羽的手,一手刀,一手叉,慢慢地從牛排上切下一小塊來,轉手送到他的嘴邊。
張明羽有點懷疑,在他接過那個粥表明要自己吃的時候,鐘離已經在等這一刻了。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嘴,把叉子上的牛排咬進嘴裡。與剛才的粥截然不同的美味在舌尖彌漫開來,張明羽有一瞬間甚至想,也許等他回三十一世紀的時候,應該帶點這裡的食物回去?
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整塊牛排都已經被鐘離給喂完了,鐘離鬆開張明羽的手起身,幫他把床上的小桌子放到一邊,然後轉身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一些。
“小羽,你不用再逃跑,想去哪裡告訴司機就可以,鐘氏不比蕭家差,何況,蕭維信的態度你也看得很清楚了。”
鐘離又回頭看了張明羽一眼,“想睡就再睡會兒。”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張明羽望著他的背影,想著那句“不要再逃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感應環,他感應到裡面的能量又減少些。
是啊,不能再逃跑,時間不多了,他該找到他來時的路。
目光從感應環上掠過,落到那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繃帶上,張明羽的笑容漸漸隱去,。
鐘離難道以為,一番曲意溫柔,他就猜不出他對他曾做過些什麼?那次手術,麻醉的時間未免也太長了些。
他要演,就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