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秘聞
張明羽看到來人的狼狽樣子吃了一驚,當初他渾渾噩噩穿越過來的時候都沒有那麼慘烈過。
眼前曾經高高在上的鐘宇此刻跟路邊潦倒乞討的人差別也就在一個破碗了,給他個盆子再往門口一扔,沒准一會兒就有好心的路人給他扔錢。
就連帶他進來的人都默默地拿出紙巾擦了擦手,仿佛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的確鐘宇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任何乾淨的地方。
甚至他整個人都散發著難聞的酸腐臭味。
鐘宇也知道自己落魄,然而現在他實在是走投無路,旗穆這個狼心狗肺的小崽子對他緊追不捨,派出來要致他於死地的人好幾次差點就抓到他了。
當初真是瞎了眼才在這麼多小弟裡面看上了旗穆,一路寵信一路將人提拔上來,甚至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誰知竟是個野心家白眼兒狼,掉頭就反咬了他一口。
鐘宇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旗穆時的場景,瘦骨伶仃的一看就營養不良,無處可去只能來當小混混,當小混混也依然是個被欺負的命,別人打架他只能被打。
可那時他看到旗穆的眼神,明明滾在地上被一群人拳打腳踢根本毫無還手之力,偏偏眼神裡的那種狠勁絲毫不減。
他覺得這種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死,反正地方組織什麼的年年不知道要消耗掉多少人口,誰知道這小子竟然生命力頑強地活下來了,最後還混到他跟前。
真真往事不堪回首。
要是還有一點生機,以自己現在這種難堪的模樣鐘宇也絕對不想來找鐘離。
然而最後幾個對他忠心耿耿的手下也在祠堂那時候有不少拿命護著他跑了,剩下零星幾個流亡路上得不到好的治療也陸陸續續死去。
他鐘宇現在,真真正正是孤家寡人一個,而且隨時連自己這條命都能葬送。
這種時候他終於記起鐘離的好了,哦沒錯,他還有一個弟弟,雖然失蹤了,也可能早就被旗穆殺了,但也許……也許沒有呢?
如果鐘離沒死人卻不出現,據鐘宇所知,鐘離所能去的地方大概只有那麼一個,於是他抱著捨命一搏的想法摸上門來。
他的判斷果然沒錯,鐘離還活著!
鐘宇現在面對鐘離這種既欣喜又尷尬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
欣喜的是,他覺得他有救了,甚至還有可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要知道當初沒有他,鐘離永遠是個沒名沒分的野種,是他把鐘離帶入鐘家,讓他有了堂堂正正的名分,這樣的大恩,鐘離自然要還。
尷尬的是,一向在鐘離面前位高權重一言九鼎的自己如今這副破落戶兒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羞恥。
然而他不得不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激動地上前一步,一臉誠摯地看向鐘離開口說道:“阿離心獵王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還好,還好,還好,旗穆沒有害死你。”
他一連說了三個還好,仿佛不這麼強調就無法突出自己對弟弟的關心之情。
張明羽沒忍住皺了皺眉,鐘宇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
鐘離看了他一眼,沒有接鐘宇的話,轉而吩咐,“帶大哥去洗個澡,再換套衣服。”他邊說邊看鐘宇咽了咽口水,又加了句,“再弄點吃的給他。”
鐘宇顯得很高興,此刻他也顧不上對方是不是嫌棄他臭才讓他去洗澡的了,連他自己都無法忍受自己這個樣子,欣然跟著走了。
等鐘宇去洗澡之後,鐘離總算有時間轉過身,用力把不聽話的男人再次拽過來,張明羽還要扭開,鐘離卻忽然悶悶地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驚訝於從未聽過的這樣的語氣,張明羽僵硬地被摟著,感覺到鐘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受不了那味道?其實我有過比他更不堪的時候。”
原來他是因為發現自己受不了才打發人去洗澡的,張明羽想,也是,要是只有鐘離在他哪有那種好心。
“你從前——”
“噓。”鐘離朝著張明羽的耳朵吹氣,弄得他感覺很癢癢,卻又躲不開,只能聽鐘離似笑非笑地說:“拿你自己做交換,我就告訴你。”
“……”張明羽懶得理他。
兩人還維持著你情我不願的彆扭交纏姿勢,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鐘離哥哥!小羽,我回——呃抱歉我什麼都沒看到!”
林灼苒捂住臉,然後偷偷從指縫裡偷看床上的兩個男人,張明羽耳朵染上一片紅色,鐘離笑了。
不是他曾經所展現過的任何一種意有所指的笑,而是每一個正常人在開心愉悅的情況下都會有的笑容。
好像只有面對張明羽才有過。
任由張明羽鑽出他的懷抱扯著被子坐坐正,他知道張明羽在意腳上的腳鐐,不會下床,於是對林灼苒招招手,“小苒過來,坐,來得正是時候。”他指指一旁的椅子。
“沒關係嗎?你們難道不是……”要幹點少兒不宜的事情?林灼苒心裡默默地想著,沒有說完。
但鐘離顯然是明白的,剛才的笑意像清風拂過一霎即逝,又微斂了容顏,“來坐吧,鐘宇來了。”
只輕輕的一聲卻仿佛加了什麼催化劑似的,林灼苒的臉色也幾度變換,陰冷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張明羽第一次見到林灼苒有這種表情,即使早就知道她沒那麼簡單,卻也沒想到變化能夠那麼大。
鐘宇是有什麼能耐,與鐘離有衝突就罷了,連林灼苒都能得罪到如此地步?
還是說,林灼苒僅僅因為她是鐘離的未婚妻,就能同仇敵愾到這種地步?她看上去甚至比鐘離更憤怒,也可能只是因為,鐘離的情緒都埋在最底下。
啊對了,張明羽無意識地捏著被子,差點忘了他們還有這麼一層關係,沒記錯的話,剛才鐘離叫林灼苒是“小苒”吧?以前分明並不是這樣的稱呼。
就在三個人各懷心思之際,洗完澡又飽餐了一頓的鐘宇回來了,他一眼看到房間裡多了個人,發現是林灼苒之後,更加慶倖自己現在又恢復了衣冠楚楚的模樣。
否則,就丟臉丟到港城去了位面武俠神話。
“林小姐。”他點頭向林灼苒問好,雙目炯炯地盯著她看,吃飽喝足的人重新又心思活絡起來,找到了鐘離,如果再有林灼苒的幫助,他想把旗穆那個賤人踢下臺完全是有可能的。
林灼苒回望他,只是眼神是陰鬱的,讓鐘宇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反應過來,大概是自己失了鐘氏讓林家不高興了。
鐘宇也不等鐘離說話,自己尋摸了張椅子坐下來,心有餘悸地說:“阿離,都是哥哥的錯。要不是我輕信小人,把旗穆提拔上來,鐘氏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對不起你。”
他用手摸了摸臉,一臉懊惱煩悶愧疚的模樣,懊惱煩悶是真的,不過愧疚大概就不一定了。
“你確實對不起我。”鐘離淡淡地說。
沒想到鐘離會這麼說,鐘宇愣了一下,臉色就有點不好看,心裡當然是不平的,只是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能繼續懺悔。
“是我識人不清,如今真是沒臉見你。然而現在鐘氏落到了外人手裡,如今鐘氏剩下的直系血脈可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蒼天有眼,咱兄弟倆都沒死在那叛徒手裡,阿離,跟大哥合作,我們一定要把鐘氏奪回來!”
把自己曾經打壓鐘離放逐鐘離甚至暗殺鐘離的事情輕輕一筆帶過,鐘宇已經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如果奪回鐘氏的話來。
在他想來,就算鐘離心裡對他有怨氣,但不可能對鐘氏沒野心,這個時候,自然是合作為上,至於到時候誰做當家,那是到時候的事情。
而現在扶他東山再起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無論如何,鐘家的子孫都不可能讓鐘氏落到外人手裡,這應該是每個人的共識。
“大哥是希望我跟你一起奪回鐘氏?”鐘離聽了半晌,終於開口說話。
鐘宇心中一松,看鐘離明顯意動的表情,提著的一顆心也放鬆下來,“咱們是兄弟,當然要兄弟同心。”
“自然,鐘氏多年世家傳承,實力雄厚,又名聲在外,恐怕沒有人會不心動,更何況那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聽清楚了嗎,我親愛的,哥哥?”
鐘離每說一句,鐘宇的臉色就好看一分,說到最後,鐘宇簡直都忍不住要上去拍鐘離的肩膀贊許一聲說得好了,當然他硬生生地克制住了沒動。
然而鐘離忽然停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只可惜,我偏偏很討厭它。”
慣性讓鐘宇還在微笑,卻隨即僵在嘴角,這個人,這個人剛才說……“你什麼意思?”
鐘離站起身來,走到鐘宇面前,用一種仿佛看著死人一般的眼神看著他,“我厭惡鐘氏,我也厭惡你,我厭惡一切鐘家的人,我喜歡看他們都去死。”
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男人聞言氣急敗壞,沒控制住劈頭蓋臉罵道:“鐘離!你他媽數典忘祖!別忘了你自己也是姓鐘的!”
鐘離無動於衷,依然冷冷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是啊,我也姓鐘,所以我也討厭我自己,我很樂意殺了我。”
此言一出,不僅鐘宇臉色難看,張明羽也悚然動容,林灼苒更是直接站了起來,“鐘離哥哥!”
鐘宇一眼瞥見林灼苒,才想起這裡還有根救命稻草,“林小姐,阿離瘋了,你們林家救救我,以後鐘氏與林家一樣能百年交好!”
“百年交好?”林灼苒陰著臉反復念叨著這幾個字,怒視鐘宇,緩緩道:“我曾經有個哥哥,後來被人綁架撕票,你猜是誰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