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事故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有本色出演的，也有把角色拿捏的爐火純青的。顧湘自認為這輩子她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的很準，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就這麼平平無奇的願望，結果中途還來一只展揚。

　對于展揚，顧湘上輩子里的理解是人品很好的神秘巨星，這輩子的理解是人品很好的巨星。沒有了神秘兩個字的光輝，展揚看起來也終于有了一絲煙火氣，但是主動表白什麼的，還是有點超過了顧湘的認知。

　對于愛情，上輩子她剃頭擔子一頭熱，基本上沒有和自己的心上人有過感情互動，這輩子諱疾忌醫，更不想主動招惹這個東西。但老天爺這個小婊砸，想要的時候不給，不想要的時候給一堆。

　顧湘一整個上午在片場除了演戲就是在思考這件事情。昨天晚上的那個吻被她歸結于成年男女在酒精作用下產生的失誤。畢竟這件事現在想起來還是太玄幻了些。

　她這麼自顧自的陷入自己的沉思，卻沒發現梁季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面前。剛剛演過一場戲，下場戲沒有他們兩人，現在是休息時刻。

　顧湘坐在片場一間屋里的角落，拿著台詞本子卻在思考晚上回去怎麼和展揚說。突然听到頭上傳來聲音︰“顧湘。”她抬起頭一看，梁季站在她面前。

　“我有話跟你說。”他道。

　“我沒話跟你說。”顧湘站起來就想走，工作人員都在另一頭，她是為了躲清靜跑到這里，卻不想跟梁季多糾纏。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梁季攔住她，目光有些奇怪。

　“我不是周公解夢。”

　梁季卻沒有回答她的嘲諷，自顧自的道︰“在夢里，我們是一對夫妻。”

　顧湘身子一僵，臉色有一瞬間蒼白，她轉過頭，正視著梁季。只見梁季有點煩躁的爬了爬頭發︰“我知道這麼說很荒唐，也不應該，但是那個夢很真實。在夢里，我們過得很幸福，還有一個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描述，但是我覺得，那才是正確的，並不是、並不是像現在這樣。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他的語氣里甚至有些茫然無措，但是拽著顧湘手臂的手卻握的緊緊的。

　顧湘緊緊盯著他，緩緩反問︰“你夢見我們過的很幸福？”

　“是。”梁季生怕她听不明白似的，迫不及待道︰“我們相處的很愉快，我的爸爸媽媽也很喜歡你，我們有一個孩子叫宣宣。我知道我先愛跟你說這些你會覺得我瘋了，但是顧湘，從我第一次看見你開始，我就覺得很熟悉。我知道這很荒謬，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本來就是一種指引。”

　顧湘在听到“宣宣”兩個字就閉了閉眼。那時候她剛懷孕，梁季和喬映晴的事情還沒爆出來，她以為梁季只是拍戲忙了點，所以自己在家給肚里的孩子取名字。因為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只能先取小名。宣宣可男可女，她那時最喜歡對著肚子里的宣宣說話。

　結果就是流產的時候，梁季看都沒來看她一眼。如果說和梁季的那段婚姻，整個都充斥著背叛、怨恨、欺騙和謊言，那宣宣就是她唯一的溫暖和光明，只可惜這溫暖和光明在最後也被扯碎了。

　她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和你過的很幸福？”

　顧湘覺得，眼前的梁季腦子一定是被門夾了。他最初的那一句話，幾乎讓顧湘以為他也是重生回來的。可梁季描述的夢中場景是很荒謬的。幸福？爸爸媽媽很喜歡她？還有一個孩子？相處的很愉快？

　她很想沖梁季大喊，不是那樣的，他們過得比怨偶都不如，至少怨偶還有表達真實情緒的時候。但他們結婚五年，梁季從來都是戴著面具跟她演戲。其實她自己應該早就察覺到了，梁季的心里有別人，可惜或許是因為面子，或許這段婚姻在外人面前看起來太過恩愛，而她不願意讓別人看她的笑話。所以忍，忍到最後，還是成了笑話。

　“夢都是反的，梁先生。”她冷笑了一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做這麼荒謬的夢。但以我的直覺，就算是做夢結婚，我們也應該相處的不大愉快。”

　“不是這樣的，”梁季還想解釋︰“那個夢太過真實，你要相信我。”

　“你憑什麼？”顧湘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你也配。”說完這句話，她就大聲的沖那邊喊文靜的名字。

　文靜很快跑過來，梁季當著文靜的面也不好再說什麼。顧湘和文靜走了出去，文靜問︰“你們看起來怎麼怪怪的？他不會找你麻煩了吧？”

　“沒事。”顧湘皺了皺眉。梁季這個夢也是太奇葩了，就算是夢到上輩子的事，也不該是這種情況。難道他的夢是可以調整的，自己想怎樣就怎樣？現在梁季夢見他們夫妻恩愛又是怎麼回事？根本不是那樣的好嗎？

　如果可以，顧湘真想把梁季卷吧卷吧扔出去，可惜她還在《拍戲》，而且免不了和梁季有對手戲。

　前面這場戲一拍完，下場就輪到梁季和顧湘了。

　曹雲和裴秀第一次行動，曹雲打扮成普通商人的模樣和裴秀一起到潛伏的革命黨那里聚頭。裴秀開著一輛老式的轎車，曹雲坐在副駕上。

　因為這一場的台詞太多，顧湘倒是沒問題，梁季的台詞力要弱些，所以兩個人還要對一下台詞熱場。秦昊干脆就說︰“你們開著車熟悉一下，免得接下來操作不熟。”

　顧湘很無奈，又不好在現場搞特殊，心中一萬個不情願，還是上了車。梁季發動了車子，整個拍戲的現場在一處專門拍民國戲的地方，建築都是西洋風和中式結合，群演還沒就位，梁季開車開得也慢，大概是想和顧湘探討一下昨晚的“夢”。

　“在夢里我們也這樣開過車兜風，你很喜歡出門，但是怕被粉絲發現，每次都穿的嚴嚴實實，很刺激。”梁季嘴角還帶著回憶的微笑，看著令人悚然。

　事實上，顧湘的確喜歡出去玩，可惜梁季從來都不許她出門，結婚後，梁季爸媽更是明令禁止她的外出活動，說是被粉絲拍到很麻煩。

　“你有完沒完？”

　“顧湘，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梁季問︰“我真的，真的有一種感覺。那個夢才是正確的，不知道為什麼，從見到你的第一面開始，我就覺得這樣的發展是不對的，直到我做了這個夢，我大概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顧湘看著他︰“你現在是在跟我傾訴你的夢有多神經嗎？”

　“你不相信我的話？”

　“這很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想干什麼？”

　“和我結婚吧。”

　顧湘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要燒起來了，這一瞬間她真的想撲過去掐死面前這個人。這種神神叨叨的畫風也就算了，這種神一樣的台詞，梁季因為戴了綠帽子以後整個人都精神不正常了嗎？

　“我有男朋友。”顧湘深深吸了一口氣，等會還要演戲，還是平靜一點。

　梁季似乎是被這句話激怒了，腳下一踩油門︰“所以那是不正確的，按照夢里面的，你身邊的人是我。”

　直男癌晚期，鑒定完畢。顧湘面無表情︰“不可能。”

　“那是不正確的！”梁季重復了一遍，臉都漲紅了。

　“我也說了不可能！”顧湘道︰“停車！我要下去了！”這戲沒法拍了，媽的！惹上一條瘋狗。

　于此同時，展揚和唐銳正往這邊走來。

　唐銳穿著件花西裝，勾著展揚肩膀︰“哥們兒挺強的，一鼓作氣，有前途。”

　“什麼？”

　“別裝了，”唐銳拍了拍展揚的胸︰“我今天凌晨回來的時候都看到了，嘖嘖，酒後亂/性這招來得好啊，現在是不是就要轉正了。”

　“還不算。”展揚懶得跟他解釋，想了一下︰“在努力。”

　“我靠，嫂子也太難搞了。”唐銳抱怨了一下，問︰“不過你今天特意來探班干什麼？接人家收工約會？”

　“有問題要問。”展揚想到顧湘一大早就躡手躡腳溜號的事就覺得無奈。都這麼明顯了，真的很難搞。但是該問的問題還是要問的，比如那句“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如果顧湘現在知道展揚心里的想法，估計內心是崩潰的，哪有讓人考慮終身大事就短短一晚上的！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片場，片場的演員們都見過展揚來找過顧湘，紛紛跟兩人打招呼。有熱情的工作人員就指著另一邊道︰“湘湘和梁季在那邊對台詞熟悉操作，等下就回來了。”

　唐銳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打了個響指︰“了解，謝謝。”

　展揚卻往那邊走去，唐銳忙跟上︰“你直接等不就得了。”結果展揚沒理他，自顧自的走，唐銳聳了聳肩，自己退到後面，撿桌上的水果吃。

　展揚走著走著，突然小跑了起來。

　“梁季，我說了停車，停車！”顧湘沖梁季吼道。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站在你身邊的人不該是他，我才是你的丈夫！”梁季只會反反復復重復這一句話。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些，停車！”

　“顧湘，是不是你就要跟定他了？我不是告訴了你這是不對的嗎？”

　“神經病，滾！”顧湘怒了，沖外邊的安全員大喊︰“保安！保安！”

　可惜梁季現在已經瘋了一樣，油門踩得飛快，在狹小的巷子里橫沖直撞，而為了表演效果，路上也有許多車，雖然現在是沒開，但是這樣驚險的畫面還是要讓人心都跳出來了。

　“停車！停車！”

　“怎麼回事？”安全員們也反應過來，紛紛過來阻攔，但是梁季的速度　的太快，簡直跟瘋了一樣。他的眼楮通紅，整個人像發了瘋的狗，大吼︰“你是錯的，你是錯的！”

　“媽的！”顧湘心里涌出一股深深的恐懼，梁季該不會是要跟她同歸于盡吧。法克，她罵了一聲，想跳車又不敢，想跟梁季搶方向盤又怕直接撞上前面的城牆。眼看著車速越來越快，前面已經撞倒了不少道具小攤，　里啪啦的聲音听的人膽戰心驚。而她根本沒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脫身。

　梁季已經瘋了！

　她听到身後有人模模糊糊的喊她的名字︰“顧湘！顧湘！”

　似乎是展揚的聲音。

　梁季的油門已經踩到底，前面是一堵牆，兩邊都是店鋪，而他壓根兒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眼看著就要撞上去。

　他是鐵了心的不給人生路。

　身後的喊聲還在繼續，隔著老遠，都能听到其中的焦慮和驚怒。那個平常溫和淡然的嗓音似乎都有些歇斯底里，仿佛連通著現世和過去的聯系，把人從深深的沼澤中拽出來的稻草。

　顧湘眼楮一熱，險些掉下淚來，人的一生那麼短，那麼短，她好容易重新有了一次機會，難道就要什麼都沒做，就這樣收回去嗎？而且還是和上輩子最討厭的人，垃圾一樣的人死在一起，憑什麼？這根本不公平！

　不甘心！太不甘心！

　她一把拉開車門，罵了一聲︰“屎一樣的玩意兒，你自己去死吧！”

　縱身跳了下去。

　那一秒似乎格外漫長。

　然後仿佛隔了短短的一瞬間，只听前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外型漂亮的老式車整個車身都沒入了磚砌的城牆里，車頭變形的慘目忍睹。而燃燒的火苗竄的飛快，幾乎要把前面的車頭淹沒。

　聞訊趕來的現場人員都驚呆了。

　七零八落的車子，燃燒的汽油刺激著所有人的視覺。

　這恐怕，是今年最大的娛樂圈事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