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活該
遠遠看著柳青青笑著離去,顧凡正是若有所思的蹙著眉頭,邊上的霜淇淋卻是突然撲到了他的肩膀上,意有所指道:“班長大人,小涵這幾天情緒不對勁你有木有發現?”
側頭看了他一眼,顧凡微微揚聲,“嗯”了一下,卻是再也沒有說話。
他的注意力多半停留在徐伊人的身上,剛才也是看見她下了戲朝著涵紫韻走過去,才看到幾個人這樣的一幕。
開機新聞發佈會上,他就坐在秋華的邊上,柳青青和秋華的互動他再清楚不過,第一印象就對柳青青虛偽的聲音笑容十分厭煩,再加上後來諸多事情,從感覺上來說,他對柳青青的討厭比之秋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看著柳青青在徐伊人之後刻意接近,心裡有了些揣測,他英氣俊俏的眉越發緊緊蹙起,就連一張臉,也是繃得一絲笑容也無。
“看著心事重重的,也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想家了。”霜淇淋有些悵惘的說了一句,邊上湊過來的尚平也是聲音委屈道:“我也想家,我想吃我媽做的醬香肘子!”
“咱能不能有點高水準的追求!”霜淇淋無語的瞥了他一眼,顧凡卻是突然說了句“我去看看”,拍了拍霜淇淋的肩膀,先一步朝著涵紫韻走了過去。
“我也……”霜淇淋緊跟著就往上撲,尚平胖乎乎的手掌卻是一把逮住了他的手腕,憨笑道:“不行。留下一個人和我試戲啊!我一個人老忘詞!”
霜淇淋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遠遠看著涵紫韻對著顧凡展顏一笑,伸手撓了撓頭,止了步子停在了原地。
“怎麼了?”唇角牽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顧凡伸手將椅子拉開些放在她的對面,微笑道:“情緒不高的樣子,剛才柳青青過來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涵紫韻微微垂頭,一隻手揪著自個的衣角玩,顧凡略略頓了一下,“她說的話和伊人有關?”
“也不是,”涵紫韻一抬頭對上顧凡洞若觀火的明亮目光,又是將視線移到別處,慢慢道:“就是說了一下雲編加的戲份,我不怎麼想演,她可能想爭取一下。”
“小涵……”顧凡的聲音陡然帶上些鄭重的無奈,慢慢道:“每次言不由衷的時候,你都會偏過頭和人說話。”
涵紫韻神色怔了一下,側頭重新對上他灼亮的眼睛。
定定的看著她,顧凡心中也是有些複雜情緒,緩慢的的開口道:“她是《逍遙劍》裡狡黠靈動又尊貴無雙的菱華公主,她是《鮮血染紅的旗幟》裡來自江南、死于戰場的白露,她是《青梅竹馬》裡為愛成癡的雲初晴,她是所有薏仁粉最疼愛並且永遠守護的徐伊人。”
“顧凡。”涵紫韻咬著唇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顧凡卻是定定的注視著她,繼續開口道:“她不是科班出身,我們也不懂怎樣的演技算得上足夠出色,她每一個笑容都足以將我們感染,每一滴眼淚都足以將我們打動。這就夠了。她的每一次受傷都讓我們心疼流淚,在我們的心中,她足夠堅強又相當柔弱。無論有多痛,她睜開眼總是記得微笑,告訴我們,她很好……”
聲音清晰又緩慢,他一字一頓的說著,涵紫韻卻是再也沒有開口,腦海裡無數畫面飛快的閃過,顧凡的聲音越發緩慢道:“她美麗的一面,值得每一個薏仁粉永遠珍藏。永遠難忘,她第一次在舞臺上驚豔我們的那一瞬。我們是三十七中粉絲團,她是我們永遠的女孩。”
語氣頓了一下,他看著她的眼睛,一臉認真道:“這個,我們一起寫的這篇文章,忘了嗎?”
“我沒有。”涵紫韻輕輕地說了一句,想起以往那些深深打動她的畫面,情不自禁的,眼眶裡湧上了晶瑩的淚花。
也是看見學校禮堂舞臺上跳舞的她對演戲產生了興趣,剛到影視城參演配角就得到她笑意盈盈的引導,穿著乾淨的藍衫,她白露的扮相還清晰的如同昨日,眉眼彎彎的笑容即便是三年過去也從未改變。
這樣的圈子,她們所信賴所喜愛的她,原本就是難能可貴的。
眼角的淚光崩落下來,涵紫韻定定的迎上他的視線,聲音緩慢又堅定道:“我沒有。顧凡,我沒有忘。縱然我喜歡你,可是我最初喜歡她,並不是因為你,你知道的。”
“所以,這樣喜歡她的心意,永遠不要因為我的原因而動搖,好嗎?”顧凡認真的看著她,眼眸裡有歉疚,更多是卻是倏然松了一口氣的安慰。
從涵紫韻的表白之後,兩個人之間原本自然不可能像從前一樣毫無芥蒂,再活潑外向的女孩,對上感情也是有纖細敏感的一面,他唯一所希望的,也正是不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她原本對徐伊人的喜歡。
“我明白。”涵紫韻也是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如以往一樣歪著頭對他調皮的笑了一下,“縱然有時候想起來會覺得難過,甚至突然地將伊人姐看做了情敵去對比。可是顧凡,涉及到她的事情我也是有底線的,哪怕妒忌,可這並不影響我喜愛她,將她當成我的榜樣。而且……”
略微沉吟了一下,她如釋重負道:“你放心,我永遠不會站在她的對立面去傷害她。我們說過的,只要她在,三十七中粉絲團永遠不散。哪怕她不在,三十七中粉絲團也永遠還在。這些,我都記得。我也不是秋華,因為柳青青幾句示好,就站到她的陣營裡。”
看著她最後帶著些挪揄的笑,顧凡反而是神色愣了一下,唇角的笑意愈深,無奈道:“你都發現了?”
“你們搶戲的時候氣氛那麼緊張,我又不是傻子。”涵紫韻無語的瞥了他一眼,喟歎道:“柳青青好勝心太強了。也難怪她剛才說我不適合這個圈子。其實也是。我喜歡演戲,可對這個圈子的許多規則都覺得畏懼,和你們男生不一樣,女生總是比較吃虧的。”
“這意思,是你不準備接受雲編給你加的戲份了?”顧凡微微挑眉看著她,涵紫韻聳聳肩彎唇笑道:“原本我的初吻,是想留給你的。可是你不要,我還想留給以後相愛的男生。至於其他的,我爸媽原本也不願意我進這個圈子,拍完這個電影再說吧,也許我安安穩穩找個其他什麼工作也不一定。”
話趕話說到這裡,涵紫韻卻是突然覺得豁然開朗。有時候,原本喜歡的事情,說放下似乎也只在一瞬。意識到演戲所帶來的壓力大過了歡喜,這幾日的她原本也不止一次的想過就此放棄這個愛好。
目光落到有些詫異的顧凡身上,雖說心裡依舊有遺憾和苦澀,可眼前的男生從來都未曾屬於過她。默默地追逐了好幾年,這段感情原本就是疲憊大過喜悅。也許,放下只是時間問題。
涵紫韻對著他眨眨眼笑了一下,又是突然想起柳青青的話,猶豫道:“柳青青剛才說要去找雲編說戲份的事情,要是我不拍的話,這一幕戲應該就是轉接到她的角色上了。”
“被強暴的戲份?”顧凡無語的笑了笑,“既然她喜歡,讓她去好了。反正她最多也是個配角,怎麼蹦躂也不會越過伊人去。”
“呃。”涵紫韻也是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跟著點頭。
……
前後歷經三個月,構建的“桃花穀”場景基本上都是嚴格契合原著,看上去頗具特色的木石結構屋舍。
正值八月,也並非桃花鎮的旅遊旺季,搭建的場景錯落在稀疏的樹木間,徐伊人恍惚間都是會產生一種錯覺,被時間遺忘的桃花鎮,也正是小說裡那一個美麗的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薑幾許的小說裡,現實社會中的地名並未出現,劇組的拍攝工作又一直忙碌,因而即便偶爾猜想,她倒是也並沒有時間去專門求證。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手中握著的相機鏡頭畫面裡,出現了許卿溫和笑著的一張臉。
“爸。”將相機放下來笑著叫了一聲,許卿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相機上,微微挑眉道:“什麼時候開始對攝影也感興趣了?”
“在這裡也沒什麼其他娛樂,休息的時候剛好學學。”徐伊人眨眨眼笑著說了一句,目光落在她明亮而乾淨的眼睛上,許卿又是溫和笑道:“拍幾張我瞧瞧。”
“是。”徐伊人調整角度,認真拍了幾張,將相機取下來遞了過去,許卿神色專注的一張一張往過翻看。
“角度選的還不錯,”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笑著說了一句,看到下一張許卿又是微微蹙眉道:“這個不對。這棵樹怎麼能立在畫面的正中間?這樣的構圖有問題,美感不足,攝影理論上來講,你將它放在畫面三分之一的位置才合適,偏左偏右都會好上許多……”
許卿指著照片一本正經的解說著,看著他鬢角一片花白,徐伊人卻是一時間有些悲從中來。
到了桃花鎮一個月時間,除了休息時間,基本上他剩下所有的空當都在給別人講戲,兩個副導演、攝影師、燈光師、道具師、主演、配角、甚至群眾演員,就好像,在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識盡可能的傳授出去。
徐堯、顧凡、還有她,算得上他重點關注的對象。
“爸。”徐伊人剛是開口喚了一聲,身後張石的聲音卻是遠遠從喇叭裡傳了過來。
“走,開工了。”將重新遞到她手中,許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是轉身大跨步往拍攝的地方去。
下午拍攝的第一幕正是常歡被害前慘遭淩辱的戲份,兩個人一路過去,柳青青和兩個跟組演員已經是換好衣服上了妝。
劇本裡柳青青飾演的常歡是運動型女生,心性十分堅韌,陷入危險之後,也是經歷了佯裝害怕、順從、逃跑、被捉這樣一個過程,在桃花穀生活了多半年時間。
此刻並非一開始的休閒裝,她穿著桃花谷居民慣常的上下兩件寬鬆夏裝,大印花的圖案,輕薄的布料,走起路寬鬆的七分褲褲腿都是會呼呼扇風。
因為前面是逃跑被捉的戲碼,此刻她頭髮蓬亂,衣袖和褲腿都是有刻意撕扯劃破的痕跡,臉上也是裝扮出擦傷和紅腫,唇角殘留著乾涸的血跡一直淌到了脖頸,看著頗是有些觸目驚心的狼狽。
看著她的扮相,許卿滿意的點了點頭,朝著邊上經驗尚算豐富的兩個跟組演員開口道:“一會將人拖到草垛邊,左手按著左胳膊,右腿壓著右腿,右手將肩膀處的衣服撕爛,埋頭到脖頸右側咬一口……”
年近四十的兩個跟組演員連連點頭,許卿又是多囑咐了兩遍,朝著柳青青開口道:“先用右腿蹬,被壓制以後胡亂掙扎就可以,注意眼神一定表現出悲憤屈辱,按著角色的性格,可以不用哭喊,最主要的掙扎的動作一定要激烈,明白嗎?”
“知道了,許導。”柳青青笑著說了一句,唇角乾涸的鮮血看著十分詭異,邊上圍聚的工作人員發出一陣噴笑聲,霜淇淋朝著涵紫韻小聲嘀咕道:“還好你不要演,這形象看著女鬼似的。”
涵紫韻撇嘴瞪了他一眼,邊上的顧凡都是忍不住輕笑一聲。
“許導講戲比一般導演詳細許多,”徐堯卻是回味著許卿的話,朝著邊上的徐伊人低聲說了一句,回頭看見的許卿略微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暫時出去,攝像師,確定好角度準備開拍。”
激情戲清場是慣例,一眾人點頭退出了院子,許卿一聲沉著的“action”之後,現場倏然間安靜了下來。
畫面裡,柳青青蓬亂著頭髮歪靠在房門外面,一雙手被粗繩捆縛著,手背上斑斑擦傷十分明顯,入畫的兩個跟組演員粗噶的笑聲傳到耳邊,看著他們虎背熊腰的站在柳青青面前,院子裡的氣氛倏然緊張起來。
低矮的屋簷、兩個粗壯的大漢鐵塔一樣的背影留在鏡頭裡,但是從畫面構圖上已經給人帶來無形的壓力和窒息感。
“這下怎麼不跑了?!”
“小娘們性子烈得很!”
兩個大漢對看著邪笑了一聲,立在左邊的一個直接伸手拽著柳青青的頭髮就往院子裡的草垛拖去,柳青青激烈的蹬腿掙扎了兩下,腳上唯一的一隻鞋子也是因為她的動作而留在了半路上。
白嫩的一隻腳、先前因為逃跑落了鞋子被劃破的髒汙的一隻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路劃拉過塵土飛揚的地面,簡直讓人一顆心都能揪起來。
外面圍著監視器的一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涵紫韻緊張的捂著心口,一雙眼眸裡卻明顯流露出慶倖來。
演戲原本就是苦差事,跟組兩個多月,她原本的興趣當真是慢慢磨掉了許多。
隨著“撕拉”一聲響,畫面裡的柳青青剛是露出半片白花花的肌膚,整個人卻是猛地顫抖掙扎起來。
過於激烈的動作正是讓一眾人由衷的感歎她的投入,原本只悶聲掙扎的柳青青卻是“啊”的一聲尖叫劃破了窒息一般的寧靜。
“蛇!”壓制著她的男人被她的聲音差點刺破耳膜,一低頭,卻是發現一條滑溜銀白、鱗片泛光的小蛇從她腿下竄了出來。
突發狀況將外面看著監視畫面的一眾人嚇了一大跳,院子裡一眾人才是堪堪反應過來。
徐堯急聲喊了一句“小心”,急速逃竄的小蛇卻是暈頭轉向的撞到了徐伊人光裸的腳腕,輕嘶著啃噬了一口。
突然傳來的刺痛讓徐伊人緊緊皺眉,邊上反應過來一眾人拿著手裡的東西湊過去敲打,小蛇刺溜一聲順著眾人腳底竄出院門去。
“伊人!”
“伊人姐!”
一眾人著急慌亂的圍聚到了徐伊人的邊上,腳腕發痛,她卻是有些說不出話來,扯動唇角對一眾人微笑了一下,看著傷口的霜淇淋卻是猛地大喊道:“青、泛青了,有毒的!”
笑容僵在了唇角,徐伊人一時間都是有些緊張起來,圍聚進來的張石更是滿頭大汗道:“倒三角頭上帶黃斑,周身白溜泛光,可能是七步蛇,別動了。不敢移動,趕緊撕布條將小腿紮起來!打火機呢,趕緊用打火機燎一下傷口。”
“有,我有。”俯身看了一下,顧凡手指打顫的將褲兜裡的打火機掏了出來,遞了過去,張石剛一俯身,一道淒厲的尖叫又是突然將眾人驚了一驚。
“疼,好疼啊!剛才那條蛇咬了我一口!”柳青青聲音痛苦、哆哆嗦嗦的說了一句,一眾人這才是突然想到剛才的小蛇從她的腿下鑽了出來,柳兆文跟幾個工作人員又是連忙圍了過去。
“屁股,在我屁股上咬了一口,好疼!爸,真的好疼啊,疼死我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柳青青歪著嘴一聲喊卻是讓一眾人倏然愣了一下,看著她一時間面面相覷。
咬哪裡不行,咬在屁股上,這得怎麼查看才好!
“不敢耽誤了!聽當地人說七步蛇毒素流竄非常快!”剛才扮演施暴者的群眾演員著急火燎的說了一句,直接伸手將她翻轉了一下,扒了褲子查看起來。
接近股縫的位置已經明顯紅腫,幾對齒痕非常明顯不說,細看這下更是有一根毒牙陷進了皮肉裡,柳青青的傷口明顯比徐伊人嚴重了不知多少倍。
柳兆文倒嘶了一口氣,張石將手中的打火機遞給徐堯,急忙說了句“灼燒一下傷處,小刀劃開,按著小腿先將毒素逼出來些,醫生今天沒在劇組,得抱著人先去鎮上醫務室。”
話音落地,又是著急的朝向邊上的顧凡開口道:“你現在就快跑去鎮上找醫生,一會可以在半路上讓醫生緊急處理。”
“是。”額頭上都是汗,顧凡急急轉身飛快的跑了出去,張石又急匆匆到了柳青青邊上。
只一眼已經是大驚失色,連忙開口道:“腹部和大腿趕緊紮起來,她不能再等了,燒了傷口得趕緊劃開,將毒牙挑出來才行!”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院子裡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氣,工作人員急急忙忙進出著找工具清水。
蹲下身去,查看了一下徐伊人的傷口,拿著打火機,徐堯卻是根本不忍心對著她的腳腕動火,英挺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別看了!”許卿焦急的催促了一聲,也是心疼不已,看著徐伊人安慰道:“別怕,灼燙可以讓毒素變質,你忍著點疼。”
“嗯。”徐伊人神色也是緊張,咬著唇應了一聲偏著頭朝向另一邊,余光裡徐堯低下頭去,想像中的灼痛卻是並沒有傳來。
溫熱柔軟的唇落到了她的腳上,一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徐堯面不改色的朝著邊上吐了一口。
“水。”邊上的許卿拿過水瓶連忙遞到了他跟前,快速地漱了口,徐堯又是低下頭去,徐伊人愣神的看著他,他的唇毫不介懷的落在自己的腳腕處,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原本就是突然撞上,她的傷口看著發青,卻也是並不十分嚴重,不一會,地上的血跡已經是呈現出鮮豔的紅色,一眾人長長籲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