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番外十九
邵長樂坐在床邊,低著頭,說話的聲音也是低低的帶著些哽咽,軟蓬蓬的腦袋近在咫尺,秦婧覺得心疼,偏生目光落到她糾結在一起的手指上,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頭疼得很。
這丫頭兩根手指正捏著杜蕾斯包裝袋的邊角玩弄,正方形的硬塑膠眼看著得被她給揉變形了。
秦婧收起了打趣玩笑的心思,規規矩矩坐在她對面的床邊,柔聲道:“你從小喜歡他是沒錯。可你清楚自己到底對他是哪一種感情嗎?說不定也只是依賴而已。以後你有了男朋友,這樣的情緒肯定也就散了。”
語調頓了一下,她一本正經道:“長樂,不要做讓自己以後後悔的事情。”
邵長樂在聽到這句話便抬起頭看她,眼眶紅紅的,語調沙啞:“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這樣說?連小輝叔叔他也是這樣,我真的沒有開玩笑。我依賴他是不錯,可我也迷戀他心疼他喜愛他,我想永遠陪在他身邊。小婧姐你知道嗎?小輝叔叔他一個親人都沒有。我覺得他實在太孤單了。”
話說到這份上,秦婧還有什麼不明白,只覺得她彌足深陷,讓人連勸說都無力。
感情的事,向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一時間,她竟是不知道該說這姑娘傻還是勇敢,心裡有些微妙的羡慕。
她上大學就談了男朋友,可交男朋友的時候也是權衡了彼此的年齡、家世、學業、人品各方面。
眼前的女孩才十八歲,此刻分明是懊惱帶著些無助,可她卻恍然間產生一種錯覺。
她像一團火,帶著明亮和光芒,燃起來周圍的人都不能倖免。
擁有她這樣小心翼翼又帶著些孤勇式的愛,那個男人當真是幸福無比。
只是……
月輝到底是成年人,想問題肯定比她更周全。
這丫頭這樣跌跌撞撞的沖過去,也不一定就能成事。
他多寵她啊,寵到所有知道徐伊人和邵長樂的人都知道他,所有人都知道,長樂是他從小捧著的小公主。
那麼優秀自愛的男人,想來總能解決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其實並沒有她置喙的權利。
秦婧稍微放鬆了些,笑道:“反正我不投贊同票,頂多幫你打打掩護。”
“真的?!”邵長樂等的就是這句話,從床邊蹦躂起來“啵”的親了她一口,飛快的站起身來,喜不自勝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要是沒能進門就回來。2107的門隨時為你敞開。”秦婧無語的撇撇嘴,彎腰撿了自個的枕頭和小說,樂顛顛的邵長樂已經沒了影。
交流團一百多人,零零總總住了兩三層,月輝單獨開的房間,在酒店二十四層。
邵長樂搭電梯到了他房間門口,帶著點小激動敲了門,一低頭,才發現自個竟然忘了將睡衣帶上來。
不過還好,杜蕾斯倒是被順手裝進了口袋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這般想著,月輝已經穿著睡袍開了門,正側著頭拿毛巾擦頭髮。
剛洗了澡,月輝黑亮的短髮上還滴著水,此刻目光落到邵長樂的身上,再想想時間,難免就覺得意外。
“小輝叔叔?”邵長樂仰起頭喚了他一聲,微微咬著唇,可憐巴巴道:“我能進去嗎?”
月輝依舊站在門邊,整扇門原本也只開了不大一條縫,語氣帶著些古怪道:“怎麼了?眼睛還紅紅的?哭過了?”
“也不是。和舍友爭論了幾句。”邵長樂聲音悶悶的,趁著他愣神的工夫就小魚兒一樣的擠了進去。
“和同學鬧彆扭?”月輝依舊是有些詫異。
這丫頭的性子他比誰不清楚?怎麼可能是那種大半夜和同學鬧矛盾的人。
不過,不等他多想,邵長樂已經直接過去整個人撲到了他床上,歡呼道:“好舒服的床,我今晚要和你一起,不要回去了。”
她歡呼的聲音還帶著些悶悶的鼻音,就好像上一秒還流著鼻涕哭過一樣,頗有那麼點苦中作樂的感覺。
月輝一時無法,只得先關了門。
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居高臨下的看她,也有點不明白她到底說的鬧矛盾是怎麼個程度?
可小丫頭明顯轉移話題不想說那個事,他躊躇間就站在原地沉默了。
“我不想回去。小輝叔叔你就收留我一晚吧。”邵長樂從床上側身,一隻手撐著臉蛋看他,嘟嘴道:“氣的我連洗澡都沒心情。我先去洗澡好了。”
話音未落,不等月輝同意,她已經直接竄進了洗手間,還順帶關了門。
得,什麼話也甭想再問了……
月輝擦了頭髮站在原地,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從在門口看見這丫頭,她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子詭異來。
可畢竟邵長樂在他心裡還是個孩子,兩人從前這樣隨意相處也習慣了,他思索了一會也是沒理出個頭緒來。
小丫頭在他心裡一向乖巧,他怎麼可能想到她打定主意來撩撥他?
聽著浴室裡嘩嘩的水聲,月輝卻總覺得房間裡的氣氛著實曖昧了起來,也沒什麼心情做其他事,他索性站在落地窗前抽了兩根煙。
“小輝叔叔。”小丫頭甕聲甕氣的語調落在耳邊,他回過頭,朝著浴室的方向,聲音沉沉的“嗯”了一聲,邵長樂有些懊惱的聲音道:“我沒有睡衣,找件睡覺的衣服給我穿。”
“裡面還有一件浴袍。”月輝的話音未落,邵長樂已經又是開口道:“剛才我踮腳去拿,把浴袍給甩到水裡去了。”
月輝:……
邵長樂說的其實算實話,心裡想著一會的小九九,不留神勾了浴袍甩到地上,她急著去逮,結果手一撥,不知怎的浴袍就弄到了濕噠噠的那一塊地面去,沒法穿了。
“小輝叔叔?”邵長樂又喚了一聲,月輝這才覺得他放這丫頭進來當真是有些不妥。
趕她走小丫頭指不定多傷心,可就這麼待著……
他想起來都覺得難受。
M國和國內有幾個小時的時差,季節倒是一樣,月輝也就隨意的拿了幾件單衣,選了半天,將一件乾淨的襯衫給遞了進去。
邵長樂在裡面磨蹭了一會,將頭髮吹了個半乾,穿著他的襯衫磨磨蹭蹭的出了來。
與其說穿著,其實還不如說掛著。
年齡性別身高的差距擱在那,月輝合身的白襯衣套在她身上,鬆鬆垮垮好像掛了件披風。
兩個袖子遮了手背,被她吹頭髮時挽了起來,底下更顯長,過了她的大腿,走起路來撲閃撲閃的。
不過……
月輝注意到她裡面空蕩蕩,第一時間收回了視線。
想像很豐滿,可現實到底骨幹些,月輝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不知怎的邵長樂就有點無所遁形的窘迫。
等月輝移開視線,她已經小松鼠一樣竄了過去,順帶著還自己給自己拉了被子,一臉乖巧的躺平在了床上。
原本就覺得尷尬,眼見她這麼乖月輝也鬆了一口氣,直接留了床頭燈睡到了邊上。
雖說只有一床被子,可床很大,並排睡幾個人都不是問題,他自然也沒想著故意避開怎麼著。
邵長樂側身背對著他,月輝靠在床頭又點燃一根煙。
剛夾在手指間,餘光不免掃到邵長樂燈光下朦朧的側臉,幾乎沒什麼猶豫,他將煙頭掐滅在手邊的煙灰缸裡。
“小輝叔叔?”邵長樂試探著喚了他一聲,慢騰騰在被子裡轉了個身,撐起胳膊也往枕頭上靠了一下。
小丫頭發育的很好,眼下從被子裡鑽出來,入眼圓翹的弧度讓他目光一時間深了些,鬼使神差的停住不動了。
邵長樂雖說有些刻意親近他的成分,可事實上她除了強吻也不明白到底該怎樣拿下他才好。
微微蹙著秀氣的眉,試探的語調軟軟的,聲音好像沾了濕漉漉的蜜糖,嘟著嘴喚他的樣子不經意間就帶上幾分天然的嬌憨。
小輝叔叔……
月輝覺得這四個字簡直是他的魔咒。
可到底讓他毫無抵抗之力,克制著突然而來的口乾舌燥,大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微微笑道:“明天要早起吧。趕緊睡。”
“我想和你說會話。”邵長樂吐吐舌頭,順著他的手臂直接鑽進了他的懷裡,臉頰將那麼貼在他胸膛上。
月輝身子倏然僵硬緊繃,她已經帶著些滿足的喟歎道:“小輝叔叔也是喜歡我的,你的心跳的好快。”
“我也是。”話音落地,她下意識伸手去拉她的手掌。
溫香軟玉在懷,月輝卻是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而是有些僵硬的使了力道,轉而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別多想。快睡覺。”
除了讓她睡覺,這一刻他著實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邵長樂仰起頭看了他一眼,正當他要再說話,小人兒卻是直接吻上了他的眼睛,那般鄭重那般珍視,還帶著一點讓人心疼的小心翼翼。
月輝要推她肩膀的一隻手就那麼生生停住,大腦裡緊繃的一根弦突然斷裂,一顆心柔軟的不可思議。
他當真感覺到了她的愛,那樣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的試探,上一次他僵硬的拒絕定然是讓她傷了心,以至於她舌尖拂過他眼皮的動作那麼輕柔,像三月午後溫煦的風。
鬼使神差的,月輝攬上她柔軟的腰……
邵長樂輕輕地吻著他,他的眼眸將閉未閉,整個人就那樣懶懶的靠在床頭,英挺的劍眉在朦朧的光線裡十分好看,好像墨筆勾畫一般。
邵長樂伸手指摸了摸,光滑的手臂攀上去勾住了他的脖子,將整張滾燙的臉頰都貼在他的脖頸上,夢囈一般的輕喚道:“小輝叔叔。”
“嗯?”月輝低低應了一聲,緊緊攬著她,一時間覺得讓自己此刻就這樣死去也心甘情願。
他的小丫頭似乎長大了,縱然動作依舊青澀稚嫩,可顫巍巍喚他的語調在夜色裡不知怎的就帶著點清豔撩人的媚。
他也沒有動,就這樣將她抱在懷裡已經說不出的滿足。
“親親我,小輝叔叔,親親我,好不好?”邵長樂微垂著眼簾,鼻尖挨著他的鼻尖,聲音軟軟的請求。
月輝湊上去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突然伸手扣著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擁向自己,邵長樂的臉頰再一次埋到了他的頸窩裡。
月輝用下巴在她柔軟的長髮上摩挲兩下,飽含愛憐,卻許久都不曾出聲。
室內安靜異常,只有他紊亂的呼吸聲落在兩人耳邊,邵長樂乖乖的伏在他身上,纖細的手指勾著他睡袍的帶子玩,語調低低道:“其實我上來是想把自個送給你的,可是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
她的聲音帶著點苦惱,月輝去握她作亂的一隻手。
邵長樂倏然仰起頭,目光楚楚的看他:“小輝叔叔,我是甘願的。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稍微有一些霸道執拗,月輝都能輕而易舉的說些話制止她。
可她也從來不曾這麼乖這麼聽話,這麼小心翼翼,一句接一句的擊潰他的心理防線。
她這樣,讓他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
甚至讓她覺得,此刻她無論提出任何要求,自己都會毫無底線毫無原則的去接受。
實際上,在她跟前,他又何時有過原則。
無論是她撒嬌還是生氣,無論是她歡呼還是掉淚,每一樣情緒都能讓她倏然間亂了分寸。
月輝突然想起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小小一個人兒躺在他懷裡,眼睛都不怎麼能睜開。那麼小那麼脆弱,軟軟的小手蜷在他手心裡,他一握拳便能輕而易舉將她包裹住。
老爺子笑呵呵在門外就對他開口:“恭喜小輝,你當叔叔了。”
他也非同一般的激動,笑著對老爺子道:“同喜同喜!”
那樣從胸腔裡滿溢出來的喜悅,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他覺得熨帖而激動,當年的小不點還是那麼乖巧,她躺在自己懷裡,他就覺得他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