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太后召見這件事情如翠姑娘以為已經落幕時,卻未料這事隔天卻變成了京城熱門的流言。而繼「飛上枝頭變禽獸」「丫環變官夫人華麗大變身」之後,二翠姑娘再一次出名了,不過這次的名聲有點兇殘。
流言這種東西呢,其實就是浮浪不根之言,用通俗的話來說是廣為流傳而無根據或來源的說法。
而如翠姑娘與大公主和二皇子發生的那件不得不說的事情一天之內不知被誰傳出了皇宮,然後以一種另類的方式被們所知,知情者反應過來時,流言已經變了個版本,好壞皆有。
而當胡太醫聽到他侄孫媳婦的那兇殘的流言時,時間已經過了一天,而且聽到的還是那則壞的流言,頓時激動了。
胡太醫是太醫院的院使,也是現太醫院裡資格最老的太醫,深得太后皇帝等敬重的元老了。
胡太醫本名胡正卿,寒門弟子。雖是出身寒門,但聽聞先祖曾是前朝頗有名望的太醫,後來胡家沒落了胡氏一門人丁凋零,直到他這一代時,只剩下一脈單傳。胡太醫雖然出身貧寒,卻一心銘記祖訓,專心研習醫術。而也因如此,使得他的婚事一年蹉跎過一年,待後來他的醫術鑽營越精時,他的年歲也已經大了,卻仍是孤家寡人一個。就幾個親戚為他婚事擔憂,開始頻頻找媒準備給他相一門親事時,胡太醫卻陰差陽錯地治好了譚家小姐的陳年舊疾,譚家感激他,便將同樣因為生病而同樣蹉跎了年華的譚家小姐許配予他。
說到平津譚家,誰不知道這個古老的家族,連皇室皆對其敬重三分。雖然他們家的小姐因為疾症而蹉跎了年華,但卻也不是一介寒門大夫能配得上的,但譚家卻不計較身份之差將自家小姐許配給胡太醫,而這其中,也有當時種種的原因造成,但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胡太醫雖然成了譚家的女婿,卻從不為此而驕傲自得,譚家小姐也是個恭良謙遜之,與夫婿舉案齊眉,夫妻恩愛,雖然日子過得清貧,卻也頗為逍遙自。成親三年後譚家小姐二十九歲的高齡產下一女,夫妻倆愛若性命。而就女兒出生之時,胡太醫也譚家的保舉下進京,太醫院每三年的醫士大考中得了一等,順利地成為了御醫,帶著妻女一起上了京城久居。
胡太醫這一生只娶了一妻,身邊無任何通房妾侍,妻子為他育有一女,雖然沒有兒子繼承衣缽卻並不感到遺憾,除了每年回平津過年時皆會攜妻子到譚家拜訪,其溫和的好脾氣皆讓譚家的小輩們敬重喜愛,而他也將譚家的小輩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愛護。
等胡太醫的女兒出閣後,平津譚家又有小姐嫁來京城,成為了當時的鎮國公夫。鎮國公夫是譚家的嫡女,胡太醫之妻也是她嫡親的姑姑,鎮國公夫對胡太醫也要恭敬地叫一聲姑父,待他敬重非常。鎮國公夫的兩個孩子出生時,兩個孩子也與胡太醫一家頗為親厚。鎮國公夫去逝後,其子溫良與鎮國公鬧翻被逐出家門,也是胡太醫收留了當時身無分文的少年,為他提供了住處。
這些年來風風雨雨地走過,胡太醫心裡,溫良那熊孩子便是自己的親孫子一樣了。溫良與老鎮國公鬧翻被逐出家門時,老頭兒差點沒將醫箱砸到鎮國公那張表情平板的臉上,後來溫良去了邊境後,胡太醫又開始為他擔驚受怕,每個月都要托去問問情況,就深怕憤世嫉俗的熊孩子想不開戰場上壯烈犧牲了,好不容易等北越投降溫良那熊孩子終於想開了回來了,胡太醫剛安下一顆心想著這熊孩子也應該娶個媳婦安定下來了吧,誰知竟然又鬧出了事情,要死要活地娶個出身低劣的女子為正妻,鬧得滿城風雨,等他回過神來時,那熊孩子已經讓皇帝為他下旨賜婚了,氣得老頭兒差點喘不過氣來。
好吧,無論如何反正他開心就好,現媳婦也娶了,接下來就好好地過日子,早日與他媳婦生個大胖小子讓他抱曾孫才是道理。可誰知,不過幾天時間,那熊孩子又出事兒了,他媳婦竟然因為殘害皇室公主和皇子被太后召進了宮裡。
誰不知道太后原本有意將大公主許配給溫良,他卻偏偏相中了肅王妃身邊的丫環硬生生打了太后的臉面,太后又是個愛面子的,不折騰媳婦才怪。這廂太后召進宮,旨不定要趁機修理呢。爾後胡太醫又聽說了,原來是因為大公主和二皇子受傷之故。
其中的內情被封鎖了,大概是皇家並不想將這事情鬧大,所以宮裡的都下了禁口令,可是這也足夠胡太醫心驚肉跳的了。聽說大公主和二皇子因為溫夫而受傷了,太后將召到宮裡問罪了。怎麼聽來都是溫夫人殘害皇嗣啊,太后不趁機削一層皮才怪!
那時胡太醫剛下班回來,和老妻一起坐大廳裡喝茶,他們對面是前天剛從江南上來探望他們的外孫女兒孫俏俏,十分俏美伶俐的女孩兒,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特討喜歡。祖孫三正說著話,聽到管家傳來這個消息時,胡太醫當場噴了,然後木木懵懵的老頭兒機械地起身,就要去溫府。
「老爺,別急,妾身倒覺得不會有事的。」胡老夫拉住丈夫,細細勸慰道:「這只是外面的傳聞罷了,都過了一天時間了,若真有事兒良哥兒那孩子也會使上門來說的。」
這事兒胡太醫知道得也有些晚了,昨天靖王府的懿太妃發病,他被請去靖王府一天都呆那裡,根本不知道外頭的資訊,直到今天才聽管家稟報。
胡太醫卻仍是不放心,說要去溫府一趟,雖然作為長輩晚輩並不樂見他如此折騰,但他是真將溫良當成了親孫子,不見見不安心,就生怕那流言是真的,溫良自己要吃大虧。而由此,心裡也對溫良媳婦生出一股子不滿。
胡老夫見無法勸說,見一旁好奇地看著的小外孫女,便笑道:「老爺要去妾身也不攔著,就讓俏俏陪去吧,也讓她見見新表嫂。」胡老夫雖然也想去看看,但到底年紀大了,走幾步也累得慌,想去也沒法,免得給下麵的添亂子。
胡太醫聽罷,見乖巧可愛的外孫女,還有些遲疑時,卻見女孩兒笑道:「外公,很久沒有見表哥了,趁這機會一起去見見表哥和新表嫂吧。」
胡太醫想了想覺得理,便點頭。
下很快便備好了馬車,祖孫二便匆匆忙忙蹬上馬車,促催著車夫往太師府而去。
馬車很快地便到了溫府,他們剛進到溫府不久,便發現溫府正亂著,眾急哄哄的擠池塘邊上,不知道幹什麼。
管家明叔很快便過來了,瞪了眼引他們進來的門房,姑老太爺都上門也不過來稟報將晾這裡,實是不合格的門房。
「明管家,這是……」胡太醫皺著眉,對眼前的亂子十分不滿。
倒是揣扶著他過來的女孩兒饒有興趣地探著腦袋張望,很快便看出了擠池塘邊的人是想要將池塘中掙扎的人救上岸來。現是十月中旬,天氣已經涼了,池裡的水也泛著絲絲寒氣,若不早點救上岸來,凍著了也會生病的。不過女孩兒也看得出,那些人擠池塘邊推搡,但對救人毫無益處,反而像是幫倒忙一樣,可憐那池子裡掙扎的,尖銳地叫著「快救上去」之類的呼救聲。
明叔欠欠身,歉意地說道:「胡老太爺,沒什麼事,不過是個丫環不小心跌下池塘了。您今兒怎麼來了?快到裡頭坐著喝茶,屬下讓去稟報夫一聲。」
見他說得雲淡風清,胡太醫心知有異,也不再關注,點點頭便跟著明管家走過池塘時,剛好見到帶著幾個丫環迎面走來的如翠姑娘。
如翠姑娘也很驚訝,馬上笑著過來給老家請安,脆聲道:「胡爺爺您怎地來了?是不是想家夫君了?昨天還和夫君說,過兩天去那兒看望您和胡奶奶呢。這位妹妹是誰,長得可真俊俏。」
聽到她的話,胡太醫臉上一板,說道:「什麼想不想的,發生這麼大的事兒也不通知老頭兒一聲,倒是好生清閒,鬧得這府裡也熱鬧得緊,哼!」
如翠姑娘好脾氣地笑著,並不在意,正準備揣扶著老太醫到客廳去好好敘話,剛好那被救上來的丫環見著了她,馬上尖銳地叫道:「三少夫人,您真是太……太無禮了,如此無視我家夫人,要回去告訴夫人和老爺,您這作兒媳婦的不敬父母!」
雖然一身濕漉漉的,但可觀那丫環身上所穿的衣物的料子不錯,料想應是身份不差的丫環,又聽得她這麼一說,倒是可以從隻言片語中猜測出個大概。胡太醫臉上的表情馬上淡了,倒不急著離開了,轉身看向那丫環。
如翠姑娘笑了笑,對那丫環道:「怎地無禮了?剛剛不是告訴你們了麼,不過是個誤會,沒什麼的,並不值得爹娘憂心,夫君也說就不用特意去驚憂他們了。」
那丫環怒道:「就算是這樣,但我可是鎮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您就算不喜歡,但也應該看夫人的面子上,而不是這般狠心地讓將推下池塘,這又是何意?身為兒媳,些舉動分明是不尊重夫人……」
聽到這話,如翠姑娘走過來,十分驚訝地說:「不是你自己跌下池塘的麼?我聽來報時,還急急忙忙來瞧情況了呢。」說著,又是一臉同情地說:「看來是天氣太冷讓腦袋拎不清了,來,快送妙薇姑娘回鎮國公府。」
「……」聽到她如此狡辯,那叫妙薇的丫環差點自己氣得半死,這也特無恥了。她絕對不相信送自己出府的那個嬤嬤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有意將她推下去的,跌下池塘時,她還能看到水面上的倒影裡那個嬤嬤沒有收回的手,若是沒有這府主人的吩咐,那嬤嬤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推她?
這時,那被認為推的嬤嬤也應腔道:「夫人,奴婢聽您的吩咐送妙薇出府,誰知她卻喜歡咱們這府裡的池子,非要走這邊來看,這不,池邊的石板滑,一個不小心地跌了下去。哎喲,這天氣寒,妙薇姑娘您還是快快回去換身衣裳吧。」
「原來如此。」如翠姑娘歎了口氣,頗為同情地說道:「事情就是這般簡單,真是想太多了,看來是累著了,回去讓娘放兩天假歇息醒一下腦子吧。」
妙薇被這主僕倆一唱一和地弄得火冒三丈卻無法反駁,模樣兒倒是有些可憐。她可是鎮國公夫人身邊最受倚重的丫環,何時受過這等閒氣了?
跟如翠身後的青衣和藍衣互視一眼,然後掩著唇竊笑,這叫妙薇的丫環是鎮國公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此次過府來是傳達鎮國公夫人的命令讓如翠姑娘回府去給她請安順便也是要問那些流言的事情。大抵是她跟鎮國公夫人身邊久了,養成了一股子的驕傲心氣,完全不將同樣是丫環出身的如翠姑娘放眼裡,一來就是頤指氣使,看不起她們這些作丫環的,讓十分厭惡。現下看她這落湯雞一樣的模樣,只會讓她們這些丫環拍手叫好,同是丫環,又憑什麼對她們指手劃腳的?
見那丫環一手指著如翠氣得發料,胡太醫眉頭皺得越深了,喝斥道:「一個下人也敢用手指著主人,這就是鎮國公府的丫環!哼!」
那丫環不知道胡太醫的身份,見他一身常服,也看不出是什麼,如此聽他污蔑鎮國公府,自然也火大,怒道:「是誰,怎可如此污蔑鎮國公人?小心家老爺生氣治你的罪!」
胡太醫鬍子翹起來,冷笑道:「生氣又怎麼樣?還巴不得那小子生氣,成天板著個臉以為死了妻麼?」
「你……你、你、你……你竟然詛咒我家夫人……」妙薇氣得差點翻白眼,胸脯一鼓一鼓的,氣得兩眼都要翻白了。
胡太醫心中解氣,一直覺得現在的鎮國公夫人是搶了譚家丫頭的位置,所以心裡一直不待見的,不過出了口氣後,又覺得和個丫環較真實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冷淡地看了一眼便讓外孫女扶著自己走了。
如翠姑娘抿唇笑了笑,讓將那丫環送出府後,便也去正堂陪老人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