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譚寄溪的小松鼠被人剃毛事件雖然於小正太來說是大事兒,但在整個偌大的譚家來說只是件小事,對如翠和溫良來說更不是事兒了。
這事溫彥平也算是做得漂亮,打聽清楚了譚寄溪的小松鼠喜歡吃榛子,然後花了幾天的時間耐心地將松鼠拐來,除了被拉下水的畫箳外,還真沒有別人知道小松鼠的毛是她剃的。
溫良知道後,沒有說好或不好,也沒有斥責她不敬長輩,只是尋了些字牌來讓如翠教她認字。
溫彥平原是山中獵戶的女兒,爹娘大字不識一個,雖然家裡只有一個閨女父母也疼著,只惜這女孩兒原來是個活潑不過的,小小年紀就膽識過人,常跟在她爹屁股後頭溜到山裡與父親一起去打獵。她爹疼她,也樂得閨女跟著,不想卻將閨女養成了個男孩兒。等到她爹娘被強盜殺了後,因為年紀小逃過一命,在強盜窩裡討生活兩年,強盜都是些粗人也沒想過要教她讀書習字之類的,所以目前為止還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
溫彥平對自己能讀書習字一事十分驚喜,而且她聽譚府的僕人說過溫良可是名震天下的軍師,皇子的師傅,將來可能會是帝師,如此有才學才名的人作自己便宜爹,作便宜女兒的怎麼能不識字?為了不讓人小瞧溫良和如翠,溫彥平端正態度,學得也認真,許是年紀比較大之故,認字也快。因有事兒要做,所以雖然一直因傷困在房裡,也不覺得無聊,不似以前一刻也呆不住。
而如翠除了去陪老太太外,偶爾會和幾位表嫂一起去打打牌聽聽戲聯絡感情外,或是應平津城的夫人們邀請與宴,其他時候都將時間都花在教導女兒上。這是他們第一個收養的義女,如翠姑娘對她的期望很高,也教得用心。不過她所學有限,現階段還能教女兒習些字,等要深入地學那些禮樂詩書之類的,只能交給溫良了。
而溫良在清閒了幾日後,天天都有事情忙,時常跟著幾位舅父及表兄弟出門,然後天擦黑才回來,有時候還一身酒味,不過幸運的是沒有喝醉,不然如翠姑娘只能拿竹杆將爬到屋頂去風雅的溫某人打下來了——溫良一喝醉酒就喜歡爬屋頂吟詩唱曲。
小花被剪毛的幾天後,譚寄溪跑到飄湘院玩,沒有看到溫良的身影時,整張漂亮的臉蛋都蔫了。上回被溫良帶到城裡玩了一天,雖然第二天累得精神不濟,卻讓他興奮了幾天,覺得與溫表哥玩比和那些愛哭的表姐妹們玩好多了。而年長的哥哥們要做事一般很難在家裡遇著,加上他是老太太的眼珠子,身體又弱,他們根本不敢將他帶出去玩,免得出了個什麼意外,也老太太也不會允許。如此瞄來瞄去,只有溫良會無條件地帶他去玩,還懂得很多,讓他覺得和溫良在一起玩最有趣了。
所以上癮了的小正太跑來尋溫良了。
譚寄溪過來的時候,如翠正抽取字牌考查溫彥平認了多少字,看到小傢伙過來,趕緊讓丫環呈上熱茶點心及水果,又將他抱上張椅子坐著。
如翠好脾氣地說道:「你溫表哥有事,白天一般不在呢。」
「溫表哥做什麼去?」譚寄溪巴巴地問道,自從小花被人剃了尾巴毛後,他倒是收斂了些小霸王脾氣,怕再去作弄人小花又被剃毛。
乖巧的孩子都招人愛,特別還是這麼個漂亮的小正太,更讓人喜愛得不行。看在這張與溫良相似的臉蛋的份上,如翠的耐心好得不行,「我也不知道,不過聽他說今天的事情少,會在午後時回來。」
小朋友一聽,高興了,坐在椅子上晃著小短腿,高興地說:「我等溫表哥回來。」
這時,有人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譚寄溪正捏著一塊丫環端上來的梅花酥正準備放進嘴裡,聽到這聲音轉眼瞧去,但見到一個比自己還要幼小的醜丫頭,黃黃瘦瘦的難看死了,卻有膽子哼他,不由得怒瞪過去。
「表嫂,這個妹妹是誰?」譚寄溪甜甜地笑道,他雖然只有六歲,但老太太疼愛,不是個能稍停的,養成一副古靈精怪的性子,此時已經極有主見了。
「小表弟,她叫彥平,已經八歲了,可比你大了兩歲呢。是你溫表哥的女兒。」如翠說著,將手裡的牌攤開,讓溫彥平自己看。
譚寄溪一聽她比自己大,還是溫良的女兒,頓時兩條眉毛擰在了一起,開始橫看豎看都看這醜丫頭不順眼兒,覺得和他長得這般像的溫表哥怎麼能有這麼醜的女兒呢?太降檔次了,旁人看到會笑的。
「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姐姐哦。」溫彥平手裡捏著字牌,笑得很甜,朝著小正太抬起下巴,心裡卻決定討厭這小屁孩,不只欺負她現在的便宜娘親,還長得這麼像溫大人,真是太討厭了。
「才不要,你是溫表哥的女兒,你要叫我表叔!」譚溪寄也不好糊弄。
「可我年紀比你大。」
「我輩份比你高!」
「要叫我姐姐!」
「我是表叔!」
「愛哭鼻子的小屁孩!」
「黃黃瘦瘦的醜丫頭!」
「哭鼻子!」
「醜丫頭!」
「哼!」
「哼!」
兩個孩子吵得面紅耳赤,最後各自哼了一聲,撇開頭不理對方。
如翠第一次見識到孩子吵架,覺得這可比大人們明嘲暗諷有趣多了,不過現在她是大人,而且是長輩,又在相公的親戚家,不好做得太過,便說道:「小表弟,你是有文化的人,怎麼能以貌取人呢?你溫表哥說以貌取人最是膚淺了。彥平,你是晚輩,要尊敬小表叔,小表叔是長輩,可是給你給紅包哦。」
兩個小孩眼睛發亮,然後將頭扭了回來。
「表叔,恭喜發財,紅包拿來。」溫彥平笑眯眯地伸手。
譚寄溪旁的沒有,紅包倒是多,從來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從衣服裡摸出剛才父親的友人塞給自己的紅包丟給她,一副冷豔高貴地說:「看在你識相的份上,你也不是那麼醜,至少懂得尊敬長輩。」
溫彥平在發現紅包的重量後,心裡喜滋滋的,完全不介意他的話。可以說,錢現在是她最喜歡的東西了,有錢可以做好多事情呢。於是再也不埋怨自己輩份小了,對著小孩兒笑得十分甜蜜,諂媚地恭維了幾聲。
於是接下來發現溫彥平還是個剛識字的文盲時,譚寄溪也難得沒有再諷刺,兩個小孩倒是和平相處。
旁觀許久的青衣、藍衣、畫箳表示夫人大才,也不是那般不著調的。
等溫良回來後,看到兩個小孩和平相處,心中頗為欣慰,見小表弟眼巴巴地盯著自己表示想讓他帶他出去玩兒,想了想,溫良搖頭拒絕了,在小正太失望得快要哭時,又道:「後天就是元宵節了,到時我請示了老祖宗,再帶你出去看花燈,可好?」
小孩馬上破涕為笑,一把摟住溫良的脖子,迭聲叫著好表哥。
如翠盯著兩人瞧,真像父子,再瞧瞧溫彥平,小姑娘鼓了鼓腮幫子,似乎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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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這天,譚府又是一陣熱鬧。
溫彥平和譚寄溪對這天卻是盼望非常,終於到了這天,兩個小孩都興奮不已。溫良不只答應帶譚寄溪出門,連同傷勢大好的溫彥平也決定帶出去走走。
自從譚寄溪作為長輩給了溫彥平紅包後,溫彥平表面上沒再針對小朋友,但在譚寄溪過來找溫良玩時,會時不時地向小朋友炫耀溫良是她爹,想要過來玩,就得給紅包,氣得小朋友好幾次都跺腳,一副要撲過去咬她的模樣。
如翠見兩個孩子打鬧沒什麼感覺,但溫良看了幾回總有種異樣的感覺,而這種異樣的感覺很快便讓他明白是什麼了。
元宵節晚的平津城很熱鬧,街上各種掛著紅燈籠,街上一排過去都是各種各樣的小攤子,吃的玩的都有,還有人們最熱愛的猜燈謎。
而這天,譚府的大人們會帶孩子到街上去看花燈猜燈謎。譚寄溪以往身子弱,是從來不會在這數種冷天出門的,今年因為溫良的求情,老太太和三舅父夫妻在小朋友的哭鬧下,才勉強同意溫良帶他出門看花燈,而且還十分擔心地叮囑再叮囑,譚寄溪不耐煩被大人叨嘮著,早一步跑了,直接去飄湘院去找溫良他們。
在譚寄溪被嬤嬤抱過來時,就見到一個穿著男童衣物的小孩,腦袋上梳著個男童的髮髻,用頭巾包著,衣服是青底白紋的袍子,雖然臉色臘黃,但一臉英氣,一雙眉英氣勃勃,雙眼晶亮有神,不知不覺中竟然弱化了那平凡的長相,反而讓人覺得這是個精神伶俐的男孩子。
「溫彥平,原來你是男的?」譚寄溪讓嬤嬤將他放下,然後咚咚咚地跑過來,圍著溫彥平轉圈子。
溫彥平手上還拿著個孩子用的小摺扇,學著溫良的模樣搖了搖扇子,抬著下巴說:「你現在才知道啊!你以前眼神可真不好,竟然將我看成女的!哼!」
譚寄溪一時間有些糾結,心裡又有幾分委屈,明明是她先前穿著女孩子的衣物,怎麼能怪他嘛。而且現在在小朋友眼裡,溫彥平怎麼看也和家裡的姐姐妹妹們不一樣,沒有那種嬌軟的女孩兒氣。
如翠和溫良從外頭走了進來,原本是想看看女兒整理妥了沒有,卻未料到看到一個精神英氣的男孩,兩人皆是愣了下,第一個念頭就是懷疑自己是不是搞錯小孩的性別了?瞧瞧這模樣兒,分明就是個男孩子。特別的是,女裝的小孩看起來又黃又瘦,實在是平凡到有點兒難看,等穿上男裝,卻讓人覺得這是個英氣的男孩兒,竟然比女裝還來得合適。
還是如翠反應快,畢竟親自照顧過她,是男是女怎麼會不知道,問道:「彥平,怎麼穿成這樣?」
畫箳無奈答道:「是小姐要求的。」
溫良走了過來,瞧了瞧小孩平靜的臉色,然後蹲下身與她視線齊平,問道:「彥平,你不喜歡穿女裝麼?」他可是注意到每次女孩兒會無意識地扯著身上的裙子,但又不好做得太過份,眉宇間有些糾結。
溫彥平擰了擰眉,然後小聲道:「爹,我不當女孩兒,好不好?」
「為什麼?」溫良和聲問道,心中恍然,怨不得之前一直覺得這孩子奇怪,原本是根本不將自己當女孩兒,而且又對男性有些排斥,就算他現在是她名認上的爹,也有幾分排斥,待如翠倒是親熱得緊。
小姑娘抿了抿唇,走近溫良,壓抑著聲音說:「娘說,做女人太苦。我娘……就是被那些人糟蹋了。」
溫良看著她發紅的眼眶,還有壓抑著的悲憤的雙瞳,心中歎息,揉了揉她的腦袋,溫柔道:「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