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雖然外面諸事紛紛揚揚,但卻傳不到如翠耳裡,隨著月份大了,府中眾人俱是用心,溫良也漸漸地除了上朝及教導幾位小皇子外,其餘時間一律宅在家中,陪在如翠身邊,為未出世的孩子胎教。
溫良親自胎教,不只如翠姑娘有耳福,連整個溫府的下人們也有耳福,溫良六藝精通,琴棋書畫皆拿得出手,甚至比那些大家絲毫不逝色,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全才了,甚至是那種旁人羡慕不來的全才。
為此,溫彥平對溫良崇拜不已,平日雖然將功課安排得滿滿的,但每到溫良撫琴弄蕭之時,皆要跑回來蹲點傾聽雅樂,抿著嘴笑了好久,如翠好奇問之,小孩大大方方地說:「我要聽一些優雅的音樂,以後弟弟妹妹出生了,我也能說與他聽。」令人失笑不已。
六月中旬時,玉笙出嫁,溫良讓如翠為她添妝,也算是給了她體面,玉枝和玉容還留在府裡,溫良讓她們去伺候玉嬤嬤,平常時候沒有管事嬤嬤允許不得輕易地出府去,自然也不會再像以往般往鎮國公府裡跑。
進入七月後,如翠的肚子越發的大了,手腳浮腫,有時候半夜腿腳抽搐醒來,又是一通折騰,加之天氣炎熱,她又是孕婦,不好在屋子裡放降溫的冰塊,加之孕婦體溫較高,所以有時候實在是熱得難受,更加睡不著了。
「丫頭,你沒事吧?」溫良從丫環手中接過溫水,餵她喝下,看著她高聳的腹部,心中總是忍不住有些擔憂,這是不是太大了?
見她喝了水後,又忙拿帕子給她擦擦臉上的汗珠,青衣正為她按摩腳,也關心地看著她。
此時夜已深沉,自她懷孕後,屋內的燭火徹夜不熄,如翠見到兩人臉上的擔憂,心中一暖,朝他們露出笑容,說道:「沒事,不就腳抽筋嘛,以前泅水時也抽筋過,習慣就好,人家說抽抽更健康呢。」
「……」
溫良和青衣被她的比喻弄得滿臉黑線,心中無力,不過也覺得她現在這心態極好,原本應該是他們去體恤她懷孕辛苦,結果總是反過來被她安慰,雖然每每會被她弄得囧囧有神,卻讓他們更覺感動。
「什麼抽抽更健康?別胡說。」溫良坐在她身邊,拿來江南香扇為她打扇,冰盆子放在外室,並不敢放得太近,只能時時給她打扇降溫。雖然室內燥熱,但溫良卻不願意離開她,所以仍是同她居於一室,只讓人在床前放上一張長榻。
如翠無辜道:「當年王妃懷孕時,她就是這般對王爺說的,王爺還很贊同呢。」
溫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怕是肅王當時被弄得無語之極無力反駁才對吧。
等抽筋舒緩後,如翠也開始昏昏欲睡了,溫良讓青衣下去歇息,自己躺在床邊為她打扇。
如翠側著身躺著,一隻手扯著他的衣袖方安心,肚子越來越大後,她連翻個身也麻煩,更不能像往常一樣縮到他懷裡睡覺了,心中有些失落,所以每每晚上睡覺時要拽著他的衣袖方能好眠。
「中元節時,我要帶彥平回國公府一趟。」溫良和她隨意地說著。
「怎麼了?」
「爹同意讓彥平以溫家義女身份入族譜了。」溫良笑著說,「反正我們現在有自己的孩子了,爹沒有反對的理由,而且當他知道彥平是女孩兒時,還很吃驚呢。」何止是吃驚,溫良想起當時他爹那副眼睛要瞪出眼眶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覺得自己能讓老頭子露出這樣的表情十分有成就感。
如翠也能想像那情景,恐怕十分搞笑吧。先前以為她不能生時,溫良又不肯休妻納妾,鎮國公都絕望了,甚至在溫良帶回個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說是義子時,不免往壞處想,以為溫良以後真的要絕嗣,所以就收養個男孩以後好養老送終,自是大大地反對。溫良那時存了心不解釋溫彥平其實是個女孩兒,才導致鎮國公的劇烈反對。等知道溫彥平其實是個女孩兒時,鎮國公當時確實有種要暴起將不孝子暴打的衝動,有這樣嚇老父的麼?
「我現在身子重,不能回去給爹娘請安,你回去後別和爹吵架啊,總得給他個面子。」如翠又開始慣常地絮叨起來。年前鎮國公動手砸傷溫良的事情成為她心中的魔障了,所以每回溫良要回鎮國公府時,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說一遍,溫良也耐心地回應。
溫良忍著笑應著,伸手摸摸她圓滾滾的肚子,也不知道裡頭的兩個小傢伙是男還是女。常言道酸兒辣女,兒子醜母,肚皮尖生兒子肚皮圓生女兒,如翠姑娘本就是個二貨,懷孕也比平常孕婦二得折騰人,時常異想天開,酸甜苦辣都能吃,肚皮也看不出圓還是尖,模樣兒嘛,瓜子臉依舊秀麗,臉上沒有長膘,只有身體肥了一圈不止。
等發現聲音沒了,溫良探頭一看,竟然嘮叨著睡著了,不由啞然失笑,感覺夜風拂來多了些涼意,便也合上眼睡去。
中元節時,得一天休息,早上陪如翠一起用了早膳後,溫良便帶溫彥平回鎮國公府。
臨行前,溫彥平平拉著如翠對著她的肚皮絮叨,不外乎是她離開半天,弟弟要乖之類的。等絮叨完了弟弟,小姑娘朝如翠握了握拳頭,鄭重道:「娘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爹的,誰敢罵他打他,彥平揍死他!」
丫環們不忍睹目地撇開臉,如翠戳了戳她的小臉,說道:「只要你不給我們惹事,我們就很高興了,女孩子別太兇殘!」
「我是男孩子!」小姑娘眼睛一瞪,挺起胸膛:「這裡是平的!」
「……」
如翠捏了捏她的小臉,扯住了她的嘴巴,露出了中間缺了一顆的門牙,說道:「好吧,缺了門牙的男孩子!」
「……」
如翠姑娘依舊兇殘,小姑娘再次淚奔而去。
溫良忍著笑,帶著淚流滿面的小孩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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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祭祀了先人後,等將溫彥平的名字被記入溫家祖譜,那些來見證的族裡老人收起了族譜離去,溫良親自送到門口。
完了一樁心事,溫良心中鬆了口氣,見五弟溫策和溫彥平玩在一塊,便讓他們去花園玩,並且吩咐了他們不許頑皮惹事。
現在才知道溫彥平其實是女孩兒的鎮國公夫人和秦氏皆是有些恍惚地看著那一前一後離開的小孩,懷疑溫良是不是弄錯溫彥平的性別了,若真是個男孩子……這也太悲催了,這般模樣,以後真的能找到夫家麼?
鎮國公留了幾個兒子一起喝酒,其間狀似不經意地問起如翠肚子裡的孩子,「你媳婦身子怎麼樣了?她現在可是雙身子,你仔細照料著,若是人手不夠,你打發人過來知會你母親一聲,讓她送幾個手腳伶俐的丫環婆子去照顧她,若是有什麼想吃的,也知會一聲,府裡不會短了她的。」
溫良淡淡一笑,喝了杯中的酒,只說一切安好。他的老婆自己養,不稀罕靠家裡。
鎮國公暗暗瞪眼,覺得這兒子不上道,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問道:「太醫有說那兩個孩子是男還是女?或者兩個都是男孩子?」心裡非常期盼是兩個男孩子。
聽到這話,溫允和溫安俱也好奇地看著溫良。
說到孩子,溫良神色柔和,溫聲道:「太醫說不能確定,不過應該有一個是男孩了。」
雖然盼著兩個都是男孩,不過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就算只有一個,鎮國公心裡已經滿足了。為了瞭解更多未來的孫子情況,鎮國公又繼續拉著臉皮詢問了一翻,溫良心情不錯,也難得回應,一時間父子倒是相處得很好,沒有往日的劍拔弩張。
溫允和溫安見他們一個問一個答,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皆是相視一笑。
可以說,因為這意外的孩子,竟然使得這如同仇敵一般的父子竟然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雖說並不能真的一下子父慈子孝,但也比以前的互相仇視好多了。而兩人之所以都收斂脾氣不再吵了,也是因為怕嚇跑了送子娘娘之故,怕一個不好,送子娘娘就將孩子收回去了,所以兩人皆是忍著脾氣。
離開鎮國公府時,已是黃昏,街上卻是一片熱鬧。
溫彥平已有兩個月未出過門,此時看到街上一片熱鬧,不禁心癢癢的,拉著溫良叫道:「爹,咱們也去放河燈吧,給已逝的奶奶和二伯伯送一盞河燈告訴他們咱們過得很好。」
小孩兒貼心的行為讓溫良心中熨帖不已,雖然她的理解有誤,不過也是她一片孝心。溫良打發了個小廝回府,告訴如翠他們要去放河燈,讓她不必等他們回府一同用膳了。
去買了盞蓮花型的河燈,一大一小的兩人往城中清水河行去,此時街上已有一些大人帶著孩子提著河燈向清水河行去,他們行走在其中倒也不算扎眼。
這時,卻有人叫住了他們。
兩人轉身一看,卻見到幾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少年男女,頗為光鮮亮麗,其中姿容形態最出眾的便是走在前頭的三名男女。
「狐狸精!」溫彥平脫口而出。
項清春原本帶著完美笑意的臉頓時黑了,其餘的人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般新鮮的叫法,又見那孩子與溫良在一塊,如何不知道她的身份,頓時忍不住抿唇一笑,好奇地看著這位傳說中的被溫良收為義子的孩子,初看之下,不由有些失望。
「先生,你們是來放河燈的?」項清春決定不理會溫彥平,溫和地詢問道。
溫良笑著應道:「正是呢。」
「可是現在天色還早,怎麼不晚點再去?到時河上滿是花燈,如天邊繁星碎光,這才美麗呢。」曲芳菲也溫言說道,一雙美目熱切地盯著溫良。
「是啊,我們正約好等天黑了,一同登船放花燈。溫先生不若一同來吧?」項清春含笑說道,這話得到他身邊那些少年姑娘們的同意。
「不了,我們稍會還要早點回去,不欲在外頭滯留太久,夜晚人多,你們小心一些。」
聽到溫良拒絕,幾人俱是面露失望,溫彥平躲在溫良身後朝項清春扮鬼臉,又在臉上比劃了個烏龜的手勢,氣得少年又想抓她過來打屁股了。
等溫良牽著小孩離開後,曲芳菲等人仍是癡癡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等終於消失在人群中後,遺憾地收回了目光,幾人繼續前行。
「表弟,你幾時能為我們引見溫子修?」曲芳菲有些愁怨地問道。
項清春額頭有些抽痛,說道:「表姐,溫先生是個大忙人,哪裡有空與你論琴?你還是歇了這個心吧,溫先生技藝雖是一絕,卻不慕那虛名,更不會隨便與姑娘鬥曲。」
曲芳菲雖知這個理,但仍是不甘心。近來溫府時常有樂聲傳出,惹得經過溫府的人忍不住放慢步伐傾聽,她偶有一回經過,驚為天人,原本還以為那樂聲是溫夫人所奏,卻聽那些同樣慕名而來的人說應是出自溫良,只有那般絕頂才華的人方能奏出此等高雅音樂,據聞是為溫夫人肚子裡的孩子做胎教。聽到這裡,她如何不知道去年下元節河上鬥詩,當時開場那一曲應該也是出自溫良之手,卻讓人誤導了自己,以為是溫夫人所奏。
另一邊,溫彥平對溫良道:「爹,我不喜歡那幾個姐姐,她們看你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你一樣。你可不能做出對不起娘的事情啊!」
溫良苦笑,這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敢說,不過仍是有些赧然道:「咳,別亂說。」
小姑娘以為他不懂,跳腳道:「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看人的眼光最准了。」
「是是是,知道了,我會遠著她們的。」溫良隨口應道。
溫彥平喜笑顏開,自覺為二翠姑娘保護了她男人的清白,一路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