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項清春看著窩在他家院子裡啃草莓啃得不亦樂乎的傢伙。再一次懷疑她是來幹什麼的?
草莓是莊子裡送來的新鮮疏果。知道項清春身體抱恙,項母心疼得不行,恰好莊子送來了新鮮的草莓。直接將一半的量送到了兒子院子裡。於是便宜了某個天天上門的人。
這年頭草莓還是個稀罕物。懂種植的人家不多。產量也小。都是些有權有勢的人家才能吃到,而且過了季就沒了。而天天跑項府的溫彥平也撿了個大便宜,項清春總是一副嫌棄討厭的模樣。嘴巴總要刺上幾句,但是每當溫彥平不將自己當外人隨意吃喝玩樂時。又會笑盈盈地凝視著她。那雙漂亮的丹鳳眼一片溫柔,讓溫彥平越發的不拿自己當外人。
「狐狸精,你的傷怎麼樣了?應該沒事了吧?真是對不起,我昨天才從胡爺爺那裡知道,原來男人的腰是很重要的,傷了腰的話,會影響很多事情的……」原本就已經有隱疾了,這傷了腰的話,是不是永遠不行了呢?
想罷,溫彥平瞬間被愧疚感淹沒,看向坐在窗邊捧書的青年的眼神惋惜又可憐。
雖然不知道她腦補了什麼,但項清春仍是直筋直跳,忍了忍還是忍不住直接將她扯了過來狠狠地捏向她的臉蛋,咬牙切齒道:「不管你在想什麼,都給我統統刪掉!」
溫彥平從善如流,男人嘛,誰願意別人知道自己有那種傷自尊的隱疾?她懂,都懂的。
臥糟!你到底懂什麼啊!!!
項清春有種深沉的無力感,惱恨自己腦袋太好使,竟然看明白了她的眼神,活脫脫氣死自己。
「別氣別氣,氣壞身體不值當!」溫彥平拍拍他起伏的胸膛,然後拿了個草莓塞到他嘴裡,看到那張妖美的臉變了形,咬著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照光已經不忍看自家少爺那悲催相了,也對豪邁過頭的溫府少爺敬佩之極,敢在他家少爺頭上撤野,可不是個慘字了得。
笑鬧了會兒後,項清春看她那雙沾上草莓汁的髒爪子,又是一陣嫌棄,叫人打了盆乾淨的水,親自為她洗爪子。
屋子裡只有照光伺候著,照光木然地看著他家少爺給人洗爪子,他幾時做過這種事情了,偏偏溫少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任他家少爺給她洗手——果然少爺早就有預謀,步步蠶食,讓某人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對他做的所有親密之事,以後要更進一步時不是理所當然麼?
手上濕嗒嗒的,項清春又拿來條乾淨的手帕為她擦試手指。
溫彥平看著執著自己的手的那雙漂亮如玉的大手,腦袋有些懵懵的,然後忍不住說道:「狐狸精,大皇子還在打壓你麼?」
項清春看她一眼,平靜地說道:「無須擔心,大皇子總歸只是皇子,皇上還在呢。」雖然不知道溫良怎麼想的,但項清春隱約知道溫良對溫彥平有所安排,溫彥平未來不可能會出仕,所以很多事情不必要告訴她。
自從年前他借機脫離了大皇子後,項清春便閒賦在家,當然,這只是暫時的蟄伏,有項家和曲家作後路,加上溫良的從中周旋,過段日子未嘗不是他起複之時。當然,這些事情他心知便好,並不需要告訴她。而且看她為自己打抱不平,每每聽罷,心花怒放,欲罷不能,更不會多嘴了。
吃完東西,見天氣正好,項清春又不捨得讓人這般快離開,於是適當地刺激了下,惹得溫彥平炸毛,然後要在棋盤上決一勝負後,項清春笑眯眯地讓人將棋盤拿過來,兩人便在陽光明媚的偏廳裡擺上棋盤,下棋消磨時間。
正當兩人悠閒自在地享受兩人時光時,很快便有人上門了。
項清春神色清淡地看著稟報的丫環,手裡還執著一枚黑子,仿佛漫不經心地問:「誰來了?」
「是二少爺、三少爺和三小姐、四小姐、表小姐。」丫環小心地稟報道,總感覺現在的少爺很可怕,讓她大氣也不敢喘一個。
「啪」的一聲,棋子落在棋盤上,那清脆的聲音像悶雷一樣重重地砸在丫環心頭。
「哎,你的兄弟姐妹要過來?那我……」
溫彥平的話還沒說完,項清春便止住了她欲告辭的話,只道:「無妨,讓他們進來吧。」
丫環躬身下去了,只有照光顫顫巍巍地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心裡無比羡慕溫彥平的遲鈍二呆,明明他家少爺那眼神淩利猙獰得讓人心肝發顫,一副「敢來打擾我的好事弄死你們」的陰狠樣,但在某人眼裡,卻認為他只是因為自己在場不好讓兄弟姐妹進來,面露為難之色。
……摔,溫少爺你的眼睛有多不好使啊?
等那些膽敢來打擾的人被下人引領進來時,項清春已經恢復了平時斯文優雅的模樣,一身紫色錦衣,面如冠玉,妖美異常,一副清貴的貴公子模樣。而他旁邊位置上的少年雖然長相平凡,但面上帶笑,眼神清亮,眉宇間顧盼神飛,好一個伶俐少年。
項清夏和項清秋是項家的庶子,從小到大一直被項清春這嫡子打壓,對這位大哥是又敬又怕的,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此時硬著頭皮來探望他,不過是想在曲芳草面前露個臉,好獲得她的好感。兩個庶妹項清歌、項清雅也同樣是曲芳草的陪襯,可有可無。
所以,此次的主角是曲芳草。
曲芳草是曲家的嫡女,姿容顏色自是不差,舉手投足間也頗有儀態,讓溫彥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而這多看的幾眼,落在項清春眼裡,不禁又爐火中燒,恨不得直接弄死曲芳草。
項清春是個極會隱藏的人,即便心裡氣得要死,面上卻無絲毫顯露,笑著讓下人上茶點,然後親切地與幾人交談起來。
「表哥,你的身體好些了麼?」曲芳草關心地詢問道。
「多謝表妹關心,自是好很多了。」項清春面上帶笑,疏離又客氣,但卻不讓人覺得受冷落。
關心了項清春的身體情況後,曲芳草的目光便落在溫彥平身上,溫婉一笑,說道:「這位是溫公子吧?初次見面,溫公子果然如傳聞一樣。」
漂亮的皮相素來比較吃香,讓人往往忽略了其他。而溫彥平也是個愛看美女的人,雖然懵懵懂懂的,但對美女示好從來皆是和顏悅色,但說要她生出什麼心思來——抱歉,這姑娘太遲鈍了,又有些呆,生嫩得很。
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起來,一個言語溫婉得體,一個言笑晏晏,其他人都成了陪襯,又讓項清春心裡再一次生出弄死曲芳草的陰暗心思來。
難得和項家的人打照面,溫彥平自不會做出失禮的事情,項清夏、項清秋和項清歌、項清雅等人皆是知道溫彥平的身份,溫子修之子這名頭擺出來,自然多得是人樂意巴結她,項清歌和項清雅甚至生出些許念頭,覺得嫁去溫府也是不錯的,一時間氣氛和樂融融。
項清春趁著喝茶的空隙,將在場人的表情掃了一遍,心裡已經想好了怎麼折磨膽敢對提議帶曲芳草來探望他的兩個庶弟,還有膽敢打溫彥平主意的兩個庶妹,然後又望向溫彥平,見她一反在自己面前的蠢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無比的自然大方,從容有度,讓他心裡有些異樣。
項清春突然懷疑起溫良的用心,也懷疑溫良到底出於什麼目的才將溫彥平養成這樣,甚至允許她天天往自己家裡跑。
饒是項清春聰明絕頂,也不會猜測到身旁完完全全就是個少年樣的少年其實是個妹紙,而溫良在揣摩出他的心意時,已經打算將這個不像妹紙的禍害直接丟給他去頭疼了,也是俗稱的嫁禍,再加上用心險惡的溫大人打算看戲,自然不會親自告訴他妹紙的性別,想讓他自己尋出真相,是以不再反對他們往來,甚至巴不得智商情商都頗高的弟子給拿下這個禍害。
*****
如此休息了半個月,大夫才宣佈項清春痊癒了。
而這半個月來,溫彥平有時間就往項府裡跑,項清春作為項家長房嫡子,頗受寵愛,屋子裡什麼精奇物什沒有,吃食也花樣極多,溫彥平雖然不是吃貨,在她有個吃貨的便宜爹,使得她有時候也頗好口腹之欲,再加上項清春有心留她在身邊陪伴培養感情,自然不吝嗇地使出各種手段誘拐。
這天,項清春從早上等到中午,都沒見溫彥平到來。
項清春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在風中搖曳的迎春花,手上攤開的那卷書已有一個時辰未翻過,安靜地坐在那裡,仿佛一副極美的畫卷,讓人不敢輕易出聲破壞。
照光頭皮發麻,但還是走進來,叫了聲「少爺」,在他看過來時,趕緊說道:「少爺,去打探的人回來說,溫少爺兩個時辰前就出門了,不過沒人知道他去哪裡了。」
項清春皺眉,這段時間,溫彥平若是出門,除了到街上買些她喜歡的零食果脯當禮物送來給他外,大半不會去其他的地方,可這會兒,就算爬也爬到了,難道又發現什麼好玩的地方跑去玩兒了?
半晌,項清春突然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後,說道:「難得天氣這麼好,咱們出門走走。」
「……」少爺,這藉口真是遜斃了!
去上房探望了項母,在項母又要嘮叨他的終身大事時,項清春果斷地告辭離開,帶著照光出門。
方出府時,便有一個長相平凡的僕人過來,稟報道:「少爺,溫少爺在回春醫館。」
項清春目光微凜,凝聲道:「生病了?」
「屬下不知,陳大夫攔著,不讓任何人進去探望,不過聽藥童說,溫少爺來時,似乎是受傷了。」
眉頭不自覺蹙起,眼裡多了抹擔憂,讓那僕人下去後,項清春彈了彈衣袖,說道:「走,去回春醫館。」
來到回春醫館,項清春直接走進去,尋了個藥童問道:「陳大夫呢?」
正問著,陳大夫剛好從醫館後院出來,見到他時,愣了下,不過想起這人是溫良的弟子,裡頭某位蠢姑娘的師兄,心裡也沒有多奇怪。
「大夫,我師弟他怎麼樣了?」項清春問道。
這些天頻繁接觸下來,陳大夫也知道這青年面上無論多雲淡風清,心裡對自己名義上的師弟那是實打實關心的。只是,他現在有些難以啟齒,只能含糊道:「溫公子有些不太好,需得好好休息。」
「怎麼個不好法?」項清春眯起眼睛問道,明明看起來很平常的語氣,可是陳大夫卻感覺到其中的壓力。
陳大夫實在不知道怎麼同個大男人說小姑娘那些兇殘的事情,只能說了一堆專業術語。項清春本就是聰明人,如何不知道陳大夫並不想說,心裡微緊,以為溫彥平情況很不好,忍耐著聽完陳大夫的話,便提步進了後院的一間供病人休息的廂房。
陳大夫手舉在半空,最終只能歎了口氣,沒再阻止他。
屋子裡靜悄悄的,項清春一眼便看到床上那縮成一團的被子,裹成個蠶一樣。眉頭又蹙起,項清春走到床前,伸手扯了下被子,喚道:「小師弟,你怎麼了?」
「……」
拉扯半晌,終於被他扯開了被子,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還有眼裡不容錯辯的驚恐之色。
看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蠢小子變成這副模樣,項清春心疼極了,伸手搭在她額頭上,摸到上面一片冰涼的汗漬,心裡發緊。原本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她一副驚恐之色,那些習慣性的刻薄的話語吞回肚子裡,難得柔聲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可能是他難得如此溫柔,溫彥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扯住他的衣袖,張口想說什麼,又撇開臉,悶悶地道:「你怎麼在這裡?」
項清春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有些嫌棄地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說道:「陳大夫讓我有空過來複檢,免得落了什麼後遺症。」心裡卻哼道:打爛嘴也不告訴她,他是擔心她才會巴巴地過來的。
「……」
照光再次內流滿面,心說少爺您就別找藉口了,老實說出來自己擔心不就行了?不然以溫少爺的遲鈍,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您的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