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偉大的理想

　養殖專業戶的交談愉快的進行中。

　從交談中穆根他們逐漸了解了世界樹先生心酸的養雞史：一開始世界樹先生的個子不算十分高大，只是普通高大而已，那個時候他們所在的還是正常的星球，有正常的土地和重力，各種動物與植物欣欣向榮的共同生活在一片土地上。

　呃……世界樹先生的白雞和它們的天敵也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我們一開始是把養雞場蓋在樹下的，可是一到晚上總有草狼過來偷雞，沒有辦法，我們最終將將雞養在了樹上。”說起那段往事，世界樹先生唏噓不已：“雖然一開始總有雞摔個半死，不過它們挺皮實的，總算適應了。”

　“然後那棵樹就越長越高了，白雞們已經習慣了住在樹上，為了能夠每天正常回家，它們的飛行能力也越來越強了。”

　奧利維亞=_=：能夠讓不會飛的雞變成飛行高手，這、這根本不是世界樹的心酸養雞史！這是珍珠雞令人心酸的奮鬥史啊！

　“然後就到了那一天。”世界樹先生的聲音忽然有點低落了。

　“星球上忽然爆發了可怕的災難，天空忽然變成了黑色的，日光星再也沒有升起過，然後，在某一天，地面忽然劇烈的顫抖了起來，天與地同時裂開。”

　“星球毀滅了。”

　星球毀滅是什麼樣子的，穆根和奧利維亞不知道，可是，從世界樹的語氣中，他們猜想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場面。

　“在最後一刻來臨的時候，我變成了原型，把自己的家包裹在樹根裡，然後……

　過了很多年，這裡就被稱為艾尼拉拉了。”

　世界樹的敘述非常簡單，可是結合穆根他們之前了解到的背景，不難推斷出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世界樹先生原本的星球毀滅了，他帶著自己的家倖存了下來，由於樹身足夠龐大，他居然獨自成為了一顆星球！

　“這可太厲害了！”奧利維亞情不自禁的讚嘆道。

　“還好，根據我的傳承記憶，成長到一定程度的世界樹都可以成為星球的核心的。”世界樹先生非常謙虛的說。

　“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是第一個到達樹頂的人呢！可不可以和我說說看，外面的世界到底發展到什麼樣子了？”世界樹先生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現在是星光歷387年……”點點頭，穆根開始回答他的問題了。通過一個個問題，穆根把阿爾法、貝塔等機器人也逐漸引入了交談過程中，畢竟，沒有一個人類的腦容量可以和機器人的硬盤容量媲美不是？

　到了最後，談話的人反而成了幾個機器人和一棵世界樹。

　穆根就坐在旁邊靜靜的聽他們說話。

　“原來……當年那場災難是由於星系爆炸嗎？”世界樹先生怔怔道。

　那場災難不僅葬送了最偉大的帝王，也帶走了人類最優秀的基因，無數歷經數代才發展起來的文明在那場災難中被摧毀，很多小一點的星球從此埋沒在人類的歷史中。

　比如世界樹先生之前所在的星球。

　之前他所在星球上的一切文明全被摧毀了。書籍，畫技，音樂……一切！之前他所在的星球是一顆非常原始的星球，原始到尚未被人類發現就被摧毀了，人類甚至不知道它曾經存在過。

　知道這件事之後，世界樹先生沉默了很久，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卻是請求穆根他們將自己屋子裡的書籍全部帶出去。

　“我喜歡看書，這裡有我們星球上最出名的作者寫的書，有最有天賦的畫者畫得畫，還有各個流派音樂家的曲譜……請幫我把這些帶出去，讓人們不要忘記法尼亞的存在吧。”

　法尼亞——就是世界樹先生故鄉的名字。

　默默答應了他的請求，穆根一家人行動起來，按照世界樹的指引，找到了他說的各種事物，隨著越來越多的東西被妥善放入伊普西龍的空間，世界樹先生滿滿的家變得空盪蕩起來。

　看起來寂寞極了。

　“這裡的夜晚非常寒冷，你們該離開了。”世界樹先生忽然道，穆根這才發現：外面的日光星不知何時已經開始降落了。

　世界樹先生是個非常好的交談者，和他在一起，穆根一家一天都非常愉快，所以在分別的時候便格外依依不捨。

　明天一早，他們就要離開艾尼拉拉了，今天是他們待在艾尼拉拉的最後一天。

　道別的時候，世界樹先生送了一隻肥雞作為離別禮物（就是一開始大搖大擺坐在搖椅上的那隻）。

　“它是最肥的一隻，下蛋也多，留在我這裡浪費了。”世界樹先生是這樣推薦自家的雞的。

　“除此之外，它力氣也大，可以把你們全都帶下去。”這倒是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作為一家之主，阿爾法大伯謹慎的抓住了世界樹先生的禮物，然後，他還拿出了自家的回禮。

　“這是一台聲控智腦，裡面有帝國最近四百年出版的大部分書籍。”

　阿爾法拿出的智腦看起來非常笨拙，是他臨時組裝出來的，雖然樣子看起來並不美觀，可是機身用的材料卻是他收藏中最好的——對阿爾法大伯的小金庫略有了解，穆根一眼就看出來了。

　“充能方式非常便捷，每天在日光充足的地方曬三小時即可。”

　“咖！咖！咖！這真是一份讓人驚喜的禮物！”世界樹先生開心的笑了。

　“阿爾法先生，您真是一個溫柔的人。”

　聽到他的讚美，阿爾法卡了一下，幽光屏裡藍光閃了閃，他謹慎道：“您看不到我，所以才會有此誤會。”

　“我是機器人。”

　從來沒有人用“溫柔”誇獎過他，而且——

　機器人不是人。

　在帝國法律中，機器人不是人。

　“對於我來說，您已經是人類了。”

　考慮到一棵樹無法視物所以製造了聲控的智腦，考慮到一棵樹無法移動所以採用了日光充能的能量獲取方式——對於世界樹來說，這一定是一個非常細心而溫柔的人。而且——

　“能夠養育出兩個如此優秀的少年，您一定是一位溫柔而細心的人。”

　受到了意外的讚美，穆根家的機器人齊齊卡殼了。

　表面上若無其事，他們紛紛把世界樹剛剛說的句子偷偷摸摸錄下來了。

　“最後，請問能否幫我在帝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上發一則啟示嗎？”即將離開的時候，世界樹先生忽然說了一句話。

　“當然可以，請講。”阿爾法他們已經離開屋子了，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他們隨即轉身了。

　“朵拉，請不要生氣了。”世界樹先生一字一字說著，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以及……”

　“抱歉，我們離婚吧。”

　“就是這兩句話，請幫我登報。”世界樹先生說完了。

　“署名呢？請問署名寫什麼？”做好記錄，仔細檢查了一遍，阿爾法向世界樹最終確認了一遍。

　“署名……請寫維尼。”說完這句話，世界樹先生再次沉默了，半晌之後，他非常溫柔的對穆根等人最後道別了。

　“再見。”

　不知道是不是樹人的聲音都是這樣，忽遠忽近，仿佛每片葉子都在抖擻著，對穆根一行人道別。

　“再見！我們回去就會登報的！”鄭重的做了保證，穆根等人從樹頂跳了下去。

　他們急速的降落著，然後到了某個位置忽然下不去了，世界樹先生贈送的肥雞在這裡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所有人都下不去的時候，它卻可以持續降落，依靠這隻雞，他們終於回到了2668層的住處。

　他們回到酒店的時間已經很晚了，不過愛多里的鄰居們卻都沒有睡，他們一直等在房間外面的天台上，待到穆根一行人被一隻白鳥抓著飛下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眼中都爆發出驚喜的光芒！

　“趕緊給瑪利亞婆婆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別繼續爬了，穆根他們回來啦！”幫助穆根他們平穩落地，托尼老闆趕緊招呼身後的其他人。

　“哎？”奧利維亞愣了愣。

　“知道你們掉下去了，我們就分了兩組，一組在這裡等你們，另一組則跳下去找你們了！”看出他的不解，托尼老闆對他解釋道。

　“瑪利亞婆婆爬的最低，趕緊讓她回來吧！”穆根他們回來了，沒回來的瑪利亞婆婆於是成了托尼老闆的另一件愁事。

　這年頭，領隊真是責任大喲~

　“愛多里的鄰居都是好人。”站在奧利維亞身邊，穆根小聲道。

　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奧利維亞輕輕點了點頭。

　曾經的奧利維亞根本不相信好人的存在。

　他從來沒有碰到過。

　不過，現在開始，這個觀念已經悄悄改變了。

　“好了好了！等人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睡太晚，會長不高的。”讓巴亞蒂太太幫他們檢查了一下身體，確認什麼事也沒有之後，托尼老闆趕他們去睡覺了。

　於是，奧利維亞、穆根。西格瑪，連同一隻肥美的大白雞，他們一起被轟到臥室去了。

　奧利維亞仔細的洗了一個熱水澡，足足一個小時才擦著頭髮出來，等他出來的時候，穆根已經面朝天花板睡著了，西格瑪和他並頭躺在一個枕頭上，也關機了。

　臥室裡的燈卻開著。

　這是給自己留的燈——看到這裡，奧利維亞微微笑了笑，然後將燈光調暗了。

　胡亂將頭髮擦乾，奧利維亞撩開被子也躺了進去，把燈關掉，他正準備睡覺的時候，旁邊床上的穆根忽然說話了。

　“奧利，我忽然想起來了。”穆根說的很小聲。

　“嗯？想起來什麼？”奧利維亞的回答同樣很小聲。

　“維尼……和朵拉，奧利，今天爬樹的時候，我們在樹上看到過這兩個名字的。”雖然拼寫方式有所不同，不過讀音應該是這兩個。

　奧利維亞一下子想到了：

　“「維尼」……「朵拉」……中間的字看不清楚。”

　“應該是「喜歡」或者「愛」字……”

　“那句話，應該是世界樹先生的刺青吧？”穆根繼續小聲說。

　“嗯。”

　“他要登報刊登的內容……”

　“這裡已經是以他為中心的星球了，這麼多人都在他的身體上生活，他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奧利維亞一下子想明白了。

　即使有很想要見的人，即使非常非常想要離開，可是——

　捨棄了自己的願望，他選擇為了其他人留在原地。

　兩個少年的心情忽然都有點沉重。

　“等我以後當了大人物，一定想辦法讓這顆星球上的人全部移民。”最終，奧利維亞信誓旦旦道：他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只有這個了。

　“奧利你一定要成為大人物呀！”穆根小聲鼓勵他了。

　“嗯！包在我身上。”

　於是，未來某一天，當記者詢問奧利維亞是如何決定自己志願的時候，奧利維亞就把這個晚上和穆根的最後一段對話講了出來。

　“奧利維亞閣下真是一位非常慈悲的人，從少年時代就有了如此偉大的理想！”這段話最終出現在那天的報紙頭條上。

　然後，看到這條報道的蘇梅格整個人都傻掉了。

　歷史，和他知道的歷史，已經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