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她親自去櫃檯煮了杯咖啡，又麻利的弄了個水果拼盤，然後連同糖和奶杯一起端過去。

　　在咖啡散發出來的濃鬱香氣中，柯江很有風度的道了謝，竟就真的這麼品嘗起來。

　　不得不說，就算是柯江不從商，估計進軍影視行業也能殺出一條血路來，而元鷗也是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這位鄰居也是令人無法忽視的美男子啊！

　　好吧，是美中年。

　　他的身材高大，頭髮烏黑濃密，臉龐俊朗，鼻樑高挺，眼睛明亮有神。雖然難免有些歲月帶來的痕跡，但這非但不能削減他的風采，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風度和氣質。

　　可想而之，這樣的男人只要想，絕對會有無數女人蜂擁而至，更不要提他還擁有豐厚的身家。

　　然後元鷗不免有些走神，想到之前惡補娛樂知識時看過的關於柯江的報導。貌似他只有一個女兒，而且還是不務正業的典型，大學畢業好幾年了還是只會花錢和打扮，還同時跟幾個富家少爺緋聞不斷……

　　不過誰讓人家投了個好胎呢，估計就算是再有三個她，柯江的產業也足夠揮霍幾輩子的了。

　　柯江先是端起咖啡來嗅了下，然後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情。他沒有動糖，只是往裡面加了一點點牛奶，攪拌均勻之後低頭喝了口。

　　「小老闆，咖啡相當不錯呀！」

　　旁邊仔細察言觀色的元鷗見他確實沒有暴起傷人的意思，臉上的誇讚神色也不似作偽，而且自己這邊一共有五個人，本就佔據了人數優勢，心中頓時大定。

　　「謝謝，您可以嘗一下水果的，很新鮮。」

　　柯江笑著點頭，順勢拿起盤子裡的叉子道，「這是一定的，據說沒有比這兒的水果更好吃的了。」

　　不敢確定這是不是捧殺的元鷗連忙謙虛道，「過獎了，不過就是仗著新鮮，無公害倒是真的。」

　　柯江笑了幾聲，然後就安安靜靜的吃起了水果，看樣子挺滿意。

　　元鷗現在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打什麼主意了，找茬吧，又不像；可作為顧客吧，怎麼想都覺得不大可能……

　　但是從頭到尾柯江表現的真的正常極了，無關的話題是半點兒沒有，像極了一個慕名而來的食客。

　　就在元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柯江一臉饜足的擦了擦嘴，感慨道，「小老闆，真是名不虛傳呀！」

　　見元鷗還是警惕不減，柯江哈哈大笑起來。

　　他對著元鷗招招手，十分和藹可親，「別緊張，外界的傳聞也不能當真不是？」

　　被看破心思的元鷗帶幾分尷尬的扯扯嘴角，心道就算是不能全當真，可也不能全不當真啊。

　　就像是沒看見元鷗的不自在，柯江又叫了杯咖啡， 「畢竟也是鄰居了嘛，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過來打個招呼呀，您說是不是？」

　　元鷗讓他這聲「您」叫的有點兒肝兒顫，忙道，「您可千萬別這麼稱呼，我實在受不起！要不然您直接喊我名字得了。」

　　柯江的年紀都夠當她爹了，又是那樣的地位，元鷗要是真厚顏無恥的應了那聲「您」，估計就真離找死不遠了。

　　好在柯江也挺善解人意的，貌似對元鷗的識進退很滿意，當即改口，「好，那我就以老賣老喊你一聲小元。」

　　且不說元鷗怎麼腹誹這個稱呼倒過來念得話就變成了「元宵」，柯江已經不緊不慢的進入到下一個話題了。

　　「小元啊，論起來，我今天過來到是真有點別的目的。」

　　元鷗聞言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倍兒精神。

　　來了，來了！正題終於來了！

　　「來來來，」柯江朝她招了下手，又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咱們談談。」

　　元鷗心驚膽戰的坐了，不過還是一條腿擱在外面，以便隨時逃跑……

　　「你店裡的東西呢，是真不錯，也難怪那些小年輕受不住誘惑啦，哈哈，」柯江自顧自的笑了幾聲，又帶些商量的意思道，「不過好歹聽唐也是娛樂公司，要是進進出出的全都是胖子，畢竟影響不大好，你說是不是？」

　　元鷗本來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著的，結果他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直接就笑噴了，「噗，咳咳，您說的有道理。」

　　平心而論，甭管柯江平時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樣的，可就元鷗今天所見，人家絕對能稱得上是紆尊降貴、平易近人了。

　　見元鷗笑了，柯江也呵呵樂了幾聲，倒是真挺像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藝人這個職業呢，畢竟比較特殊，也很辛苦，所以小元啊，你看能不能開發幾款適合他們的新功能表？」

　　這是，要合作？

　　元鷗頓時就受寵若驚了。

　　盯著柯江看了足有四五秒鐘，元鷗終於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不過？

　　「可是聽唐有自己的內部餐廳啊，您這不是擺明瞭讓我拉仇恨呢麼！」

　　柯江看了她眼，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道，「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倒是很謹慎嘛，難得，難得。」

　　元鷗完全遮罩他的糖衣炮彈攻擊，剛要再說什麼就聽柯江又特別淡定的來了一句，「不過拉仇恨的話，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了呀！」

　　臥槽！

　　元鷗大驚之下，竟然完全無法反駁！

　　因為他說的實在是很有道理呀！

　　見她終於開始動搖，柯江又添了把火，「我給你撐腰。」

　　反正生意還是要做下去的，再推辭就不識抬舉了，元鷗一拍桌子，「好！」

　　柯江微微一笑，然後元鷗心中突然一動，腦海中似乎有什麼飛速閃過，不過馬上就消失了。

　　這雙眼睛給人的感覺很熟悉呀，而且這種眼神……

　　嘶，自己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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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釗哥！」

　　「釗哥好！」

　　「祝釗哥票房大賣啊！」

　　一路上不斷有人朝虞釗打招呼，嘴裡說的也全都是幾天後即將開機的新電影。

　　虞釗不偏不倚的朝他們點頭表示感謝，徑直來到總裁辦公室，敲了下門就進去了。

　　裡面柯江正在喝咖啡，手中紙杯上赫然是糕點屋的招牌標誌。

　　深褐色的液體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進而翻卷出一股股還帶著溫熱的苦澀和香甜，這讓空氣中浮動的味道更加醇厚了。

　　他對虞釗點點頭，聲音溫和道，「坐吧。」

　　虞釗一言不發的坐下，往他手上掃了眼才道，「為什麼要把她拉進來？」

　　柯江輕笑一聲，答非所問，「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要是喜歡的話就主動點兒。」

　　虞釗微微皺了下眉，沒說話。

　　「我去找她，自然有我的考量。」柯江又喝了一口咖啡，挺享受的回味了下才繼續道，「一來娛樂公司包括藝人在內的員工全體增重，的確不能算是小事；二來麼，」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幾年下來公司那些老傢夥確實有些得意忘形，需要敲打敲打了，市場經濟需要的不正是競爭麼！」

　　虞釗打斷他，「她不會喜歡攙和這些的。」

　　柯江竟是罕見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身體微微前傾，「第三麼，我實在是很想見見那個讓你感興趣的小姑娘。」

　　虞釗的眼神閃了下，稍稍躲避開了他的注視。

　　柯江不在意的挑挑眉，頓了下又道，「貌似谷毅那小子往那邊跑的很積極呀，你呀，沉穩是好事，但放在感情上就容易吃虧嘍！」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亂猜！」再次開口，虞釗的聲音都忍不住微微抬高了。

　　柯江盯著他看了會兒，終於點點頭，略顯無奈，「隨你。」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下來，誰也不說話。

　　如果元鷗在場的話，相信她一定會驚叫出聲，因為這兩雙眼睛，竟是驚人的相似。

　　不過柯江年紀已經大了，加上他平時總是一副笑臉，而虞釗卻多是面無表情，所以很難有人看破。

　　見虞釗情緒似乎有點低落，柯江便換了個話題，「馬上要出去拍戲了，自己多注意身體，該帶的都帶上，別怕麻煩，不然那些助理是幹什麼吃的呢？外面畢竟不比家裡，還是身體第一……」

　　他絮絮叨叨的說了老些，最後虞釗都化為一聲嗯，看樣子竟是習以為常了。

　　見他這樣，柯江起身走到他身邊，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萬事小心。」

　　虞釗的睫毛顫了顫，終究還是點點頭，「謝謝。」

　　柯江挺感慨的笑了下，又拍了拍他的背，「父子之間，說什麼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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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馬上就要去國外拍戲，一來一回怎麼著也得三幾個月，虞釗少不得得把所有的事情交接清楚，等到從聽唐大樓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十一點了。

　　從停車場出來時，他下意識的往糕點屋那邊掃了眼，然後驚訝的發現那裡竟然還亮著燈。

　　哦，是了，貌似幾天前它的營業時間就已經延遲到十一點半了吧。

　　虞釗坐在車裡看了會兒，等到裡面僅有的兩名顧客離去之後，終於下了車。

　　糕點屋的小老板正側對著自己，低頭在一塊數位板上勾線條，神情十分專注。她的手邊還有幾本攤開的書，內容涵蓋遊記、小說、食譜和繪畫，涉獵範圍頗廣。

　　店裡橙黃色的燈光灑在她的臉上，竟是說不出的柔和。

　　虞釗微微笑了下，大步來到她所在的位置，彎下腰，在落地窗上輕輕扣了幾下。

　　元鷗條件反射的往這邊看過來，看清來人之後，臉上隨即便泛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兩隻黑眼睛裡仿佛有細碎的星光閃動。

　　虞釗不由自主的跟著笑起來，見她對自己打了個進來的手勢，便也推門進去。

　　把努力的成果保存之後，元鷗轉身看向進來的虞釗，「是不是馬上就要出去拍戲了？」

　　虞釗在她對面坐下，聞言點了點頭，「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

　　元鷗突然就有點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想了會兒才問，「那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虞釗剛想說其實也沒事，可話到嘴邊了，腦海中鬼使神差的迴響起那會兒柯江跟自己說過的話，於是再開口，就變了，「我餓了。」

　　話一出口，不光是元鷗愣了，就連虞釗自己也有點驚訝，這樣的話，真的是自己說的嗎？

　　就像柯江說的，他一項謹慎自律，沉穩寡言，很少會麻煩別人，但凡自己能解決的事情就絕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而像這樣明明知道人家快關門了，而且經營的根本就不是餐館，可自己竟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表明想吃東西，實在是……

　　虞釗罕見的糾結了下，放在桌下的拳頭不自覺的捏緊了又鬆開，然而終究還是沒有改口。

　　元鷗倒是很爽快，片刻的愣神之後就點點頭，然後問他的意見，「因為我搬家了，大部分的食材都沒放在這裡，包子餃子呀是不可能了，不過冰櫃裡倒是有我準備帶回去的米線，炒米線，行麼？」

　　「行。」

　　征得同意之後，元鷗先把香菇泡著，轉身去冰櫃拿了米線，拆了包裝袋之後丟進水中泡著，然後又翻了各種蔬菜出來。

　　這些米線是已經浸過水之後才冷藏起來的，所以倒不需要泡很長時間，只要稍微潤一下就好。

　　綠豆芽洗淨控水，牛肉切絲，捲心菜、胡蘿蔔洗乾淨之後也都切成細細的絲。

　　趁著熱油的空檔將香菇處理完畢，然後撈出米線瀝水備用。

　　牛肉絲倒入熱油鍋中快速翻炒，等到香味出來，肉絲微微變色之後撈出，再將其餘材料倒入，翻炒片刻之後倒入米線，再加入醬油、鹽等調味料。

　　泡發後的米線十分有彈性，卻又相當柔軟，如果操作不好的話，炒出來的就是一堆酷似亂線頭的玩意兒，不僅傷眼，而且還不好吃。

　　所以，炒米線的時候翻炒要快，而且動作要十分輕柔，不然不僅容易粘鍋，而且米線也會被鏟碎，各種材料也會因為受熱不均勻而導致口感不一。

　　香氣很快就從操作間湧出，彌漫在糕點屋的各個角落，跟原有的香甜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產生了一種更為誘人的味道。

　　幾個店員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等意識到肯定沒有自己的份之後，立即決定回去之後馬上給自己來點宵夜補補。

　　虞釗其實根本看不見裡面元鷗忙碌的樣子，可是眼前卻清晰莫名的浮現出當日她一邊打果汁一邊哼歌的樣子，活靈活現，就好像人在眼前。

　　胡思亂想間，元鷗已經端著盤子出來，濃鬱的香氣也如影隨形，活生生一個美食靶子。

　　她先把盤子放在一邊，然後麻利的把虞釗桌上自己的筆記本啊數位板啊還有那五六本書統統清走，最後才將米線放過去。

　　「好啦！」

　　看著她笑眯眯的在另一張桌邊坐下，其實虞釗很想說你不用走的，就算是多了盤米線，這張桌子還是很寬裕。

　　但是也許是她的動作太快，也許是他沉默太久以至於說話的速度都變慢，這話終究只是在他喉頭打了個轉，又帶著幾分不甘消失了。

　　「謝謝。」

　　炒米線通體沾著亮閃閃的醬汁，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人食欲大增，更不要提裡面綠色的捲心菜、橙色的胡蘿蔔、嫩生生的豆芽、黑白相間的香菇，以及色澤深沉的牛肉絲……

　　米線和各種蔬菜絲是那樣的溜滑，一雙筷子幾乎夾不住，稍不留神它們便會從縫隙中掙紮出去，然後跌回盤子之後得意洋洋的看著你，嘲笑你筷子上僅剩的醬汁。

　　稍微翻動一下，濃鬱到近乎實質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刺激著你的味蕾，刺激著你的胃。

　　米線的香糯，蔬菜的鮮脆，牛肉的勁道，以及各種恰到好處的調味，種種的種種都在這一刻彙聚起來，完美的融合成了一道饕餮美食。

　　一大盤炒米線被吃的乾乾淨淨，連一點蔬菜絲都沒剩下，只有一隻空盤子在燈光下溜溜發光。

　　走出店門的虞釗鬼使神差的回頭，意料之外卻又是意料之中的看見元鷗正笑眯眯的衝自己的揮手。

　　他的眼中不覺沁出點點笑意，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嗯，就這樣吧，這樣，就挺好的。

　　揮手，上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