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如當年

　身為仙人，活了不知多少年，怎麼著也算是見多識廣了。然而此時，以墨沉舟為首的幾個家伙，卻是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說不出話來。

　方才不可一世的周興，竟是被一名壯碩的青年，舉著釘耙打得抱頭鼠竄，渾身上下金光大盛，卻還是被刨出了無數的血洞。周興似乎想要逃跑，卻被那青年一指，之後便被困在了原地，被迫接受著這連綿不絕的攻擊。

　這青年渾身上下，除了那一把釘耙十分眼熟之外，竟是極為的陌生。

　那凶猛的眼神，暴漲的，逼近了太乙玄仙頂峰的靈力，無一不證明這青年是一名大能修士。

　就在眾人還在因這不知打哪兒出來的家伙揍了周興邊吞口水邊在心中大聲叫好之際，已然認出了這個家伙的墨沉舟，便抽著嘴角看著身旁的鳳羽道，“這，這就是你說的沒事？”作孽啊！這悟能明顯是變態了好麼？！

　鳳羽便微微皺眉，然而卻不出聲，只看著悟能最後一釘耙將周興擊出了數十丈之外，雙目赤紅地看著他口中厲喝，欲將小塔拋出，竟無半點兒動容，只大聲道，“你敢威脅我師傅，我，我就要你的命！”

　周興大怒！

　長這麼大，他還從未受到過這般屈辱。一時也顧不得這陌生青年一身修為遠遠高出了自己，也不分好歹，竟自懷中一翻，一枚明亮若星辰的拳頭大小的石珠現在他的身前，漂浮了一陣，突然升空，之後帶著厲嘯向著悟能的方向轟擊而去。

　那石珠之上，竟似沾染著可怕的殺戮意念，一路沖擊而來，竟將空間染成了可怕的血色，眾人便感覺到周圍也帶著幾分腥甜的血氣。

　悟能拖著釘耙連退數步，戒備地向著那石珠看去。墨沉舟正在皺眉，便感覺到身側一閃，鳳羽已站定於悟能的身前，鳳目低垂，然而手上一揮，一座巨大的仙宮便自那極高的高空之上呼嘯而下，牢牢地護在了二人的身前。然而似乎是鳳羽的境界太低，那石珠竟是在筆直地砸入仙宮之後，將這天宮擊得向著二人疾飛不停，攜著莫大的威勢向著二人而來。

　正待墨沉舟冷哼了一聲，拔劍而起之時，便聞得廣陵城中，是一聲不悅的冷嗤，之後一只金色的靈力巨手當空而下，一把便將仙宮按住，其後仙宮之中一聲哀鳴，一枚石珠被攝了出來，被那巨手輕輕一捻，便化作了無數的細小粉塵。

　法寶被毀，周興正待大怒，卻見廣陵城中，又是一道血光向著他筆直地沖擊過來，迅速無比。周興避無可避之下，被那血光迎面擊中，腦中一暈，連聲哼都沒有發出，便向著下方跌落而去。一邊跌落，他的身上便是升起了一縷縷的血色霧氣來，虧得墨沉舟如今眼神極好，便發現那越發濃重的血霧之中，周興雙目緊閉，人事不省，渾身上下都在一片血光之下詭異地消散，已然消失了半邊兒的身體。

　這就是……血咒之術。

　墨沉舟目中一縮，便見得那城中，這才飛快地飛出了幾名哭喪著臉的仙盟修士，將周興接住之後，對著城中的一處頻頻稽首，許久之後，那血霧方才消散，而那夜白的聲音便淡淡地傳了出來道，“這一次，便給你仙盟一個面子。若是再敢犯戒，便不是這般便宜了。”

　墨沉舟渾身戒備，等著這夜白回過頭來收拾自己一行人，然而等了半天，竟是半點動靜都沒有。那夜白，竟是仿佛忘記了方才打架中的家伙中，還有自己一方。眼珠子一轉，墨沉舟便向那夜白的方向施了一禮，算是將他饒了自己等人記在了心上。

　這才松了一口氣呢，可惡的始作俑者還敢在她的耳邊喋喋不休道，“師傅，師傅你沒事吧？弟子可擔心你了。你看看，悟能現在可厲害了，能保護師傅了！”碰碰的拍胸膛聲就響了起來，“以後，別丟下悟能了。”

　這聲音中，竟然還敢帶著那麼一點點的委屈？！

　墨沉舟就覺得自己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斜眼一瞅，嘿！方才還跟個閻王似的家伙，此時一臉的憨厚，正繞著自己那師傅兼掌宮宮靈獻殷勤呢！

　鳳羽面色不豫，然而到底沒有多說什麼。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這豬頭竟然還在刺激之下恢復了修為樣貌，連記憶都恢復了。想到當年各個掌宮仙君的那種瘋狂，便是鳳羽都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生怕再趕這豬頭滾蛋，這心理有點兒小扭曲的家伙，真能去報復一下這負心的仙界了。

　為了仙界的太平，鳳羽無奈地忍了這個家伙。

　悟能見此，越發地賣力了，憨笑著在鳳羽周圍忙前忙後，還一臉心疼地摸著二人之前的六陽仙宮，跟死了爹似的。

　實在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墨沉舟便對著那正歡喜的柳辰鈞一抬下巴道，“你，跟我走！”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得好好跟柳兄好好聊一下郡主殿下方才見義勇為的事情。

　要知道，郡主殿下的出場費可是很高的！

　討厭的家伙一出聲，柳辰鈞面上的笑容便落了下來，冷冷地看了墨沉舟一眼，便是一個頷首。正待說些什麼，卻猛地抬頭，目光凶狠地向著遠方看去。

　宋風在一旁打醬油很久了，此時見柳辰鈞如此，便心中一緊，向著同樣的方向看了過去。只一眼，便是心中暗暗叫苦，覺得這一次，可真是流年不利，討厭什麼來什麼！

　那遠處，正有兩道流光向著此地急速飛來，其中一道流光之中，竟是明晃晃地透著東方仙庭特有的一種靈氣波動，就叫宋風心中生出了後退之意。

　雖然東庭名義上歸屬中部仙庭統轄，不過當年，大天帝可是將東臨帝君得罪慘了。不僅是欺負人家剛剛正位東庭腳跟不穩，還，還干掉了東臨帝君的數個師兄弟。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可以說，這些年，兩方仙庭的沖突就沒有斷過。

　苦逼的是，南庭向來親近中部仙庭，如宋風柳辰鈞這等天資卓絕的諸國皇室子弟，也大多拜入中庭掌權仙君的門下，這對上東庭的時候，十有j□j又得打起來。

　想到周興的慘狀，宋風的心中就忍不住想要哭上一把。

　他，他可不想被咒！

　然而此時，那兩道流光已然到了眾人近前。光芒散去，便自其中現出了兩名修士的身影。後一名是一位白胡子的老者，看似慈眉善目，然而雙目開合之間竟神光湧動，渾身衣袍無風自動，赫然是一名玄仙巔峰修士。然而叫宋風心中忌憚的，卻是那老者前方的負劍青年。

　那青年面容冷冽，一雙眼瞳之中漠無人氣，一眼看去，叫人心生寒意，卻是覺得竟連心都被冰封住了一般。而一種叫人說不出的危險之意，便叫宋風不著痕跡地向著墨沉舟的方向移去。

　雖然不願承認，然而宋風卻還是知道，此時，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還是這夜叉星的身邊更可靠了

　然而叫宋風心中覺得不對的，卻是往日裡總是一副凶神惡煞，先下手為強的墨沉舟，竟然半分動作都沒有。心中疑惑，他偷眼向著墨沉舟的臉上看去，卻見得這女修此時一雙鳳眸睜大到了極致，定定地看著那青年，神情帶著幾分呆滯。

　都什麼時候了，墨沉舟你還犯花/癡！

　宋風鼻子都要氣歪了，正要教育教育這土鱉什麼叫“仙界何處無芳草”，便聽得墨沉舟磕磕巴巴地喚道，“師，師兄？”語氣中竟是不敢置信。

　墨沉舟自然是覺得自己看錯了。

　她飛升這麼多年，雖然想過秦臻會與她一般飛升仙界，卻沒有想過，這麼短的時間，二人竟還有重遇的機會。還未等她動作，便聞得一聲歡欣的鳳鳴，火鳳已然振翅飛起，向著那遠處飛來的一道冰藍色的流光撲了過去。兩只巨大的鳳凰在高空撲到了一起，竟是恨不能再也不分離一般，頭頸交纏。

　這對兄弟重新聚首，自然是欣喜得忘形。

　秦臻卻是看著還在驚愕中的墨沉舟，目中飛快地閃過什麼之後，緩緩地走到她的面前，垂目無聲了許久，然後，在宋風與柳辰鈞戒備的目光中，緩緩抬起手，摸了摸墨沉舟的頭發。

　這只手帶著寒冽入骨的冰冷，然而墨沉舟卻覺得心中溫暖無比，抬眼微笑道，“師兄？”真沒有想到，秦臻竟然會這麼快便來仙界找她。

　秦臻看著墨沉舟笑得瞇起來的眼睛，目中飛快地閃過叫墨沉舟看不清的情緒，又摸了摸她的頭發。

　這二人之間，仿佛那跨越了整整一界，數十年的分離不曾存在，還與當年一樣。然而眾人卻看到竟然還有人敢在墨沉舟這煞星的頭上動土，更不科學的是，這說翻臉就翻臉的女修竟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同時，便忍不住在心中膜拜了一下這陌生的青年。

　英雄啊！

　墨沉舟卻並不是黏糊的性子，此時與秦臻重遇歡喜無比，然而之後，眼角的余光便見得綠綺與尤香撅起了嘴，便拍著額頭笑道，“看我，還沒有來得及介紹。”一邊說，她便疑惑地看了秦臻身後，面帶苦笑的老者一眼，之後便對著秦臻道，“師兄，你是如何飛升而來的？”想到當年那坑爹的天梯，墨沉舟便臉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帶著幾分古怪道，“你沒發生什麼事吧？”

　“東庭。”看起來，被雷劈過一次，沒有叫秦師兄的性格發生太多變化，還是這麼一副惜字如金的樣子。

　墨沉舟早就習慣了，便興致勃勃地問道，“東庭如何？”

　“嗯。”沉默了許久，秦臻發出了一個聲音。

　“過得不錯麼？竟然還有高階仙人對師兄另眼相看？倒也不錯，”墨沉舟便合掌笑道，“師兄的天資，便是仙界都不一定能找到幾個。況且能被送入第八天，看起來師兄確實頗多重視。”眾人進入之時，東庭還沒有半分動靜。之後六儀秘境變化，第八天便在外被眾大能仙人封鎖，能在此後還進入此地，便說明東庭勢力不弱，而且，秦臻確實在東庭混得不錯。

　眾人木然，實在是不能理解，墨沉舟是如何在一個“嗯”字上發揮出這麼多內容的，便見此刻，墨沉舟對秦臻招手道，“師兄，我來為你介紹幾位道友。”

　秦臻的目中，閃過一絲失落，之後化作無波，在墨沉舟看過來的目光中慢慢而來，立在她的右方，牢牢地護住了她的身側，便如同在下界時那般。

　就仿佛，一切都未曾改變，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