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無恥

　強大的上位仙人無數，在同階位仙人的眼中並不算什麼。然而如同墨沉舟這等竟能越階斬殺了朝音子，方才那驚天一劍，連金仙都能夠擊傷，便叫仙盟仙人不敢再輕視與她。想到若是來著，這等凶橫的仙人進階金仙，到時那仙盟屍山血海的模樣，這金仙便心生殺意，意欲將墨沉舟於此地斬殺。

　然而就在墨沉舟躍躍欲試地就要一劍斬去之時，卻陡然聞得那雲空之中一聲厲鳴，便見兩只巨大的紅色鳥頭探了出來，目光凶戾地看了墨沉舟一眼，便是一個甩頭，雙頭各自咬住了這金仙的一條手臂，突然發力地向著兩方一撕。

　墨沉舟便感到一股溫熱的血水自她的面前噴出，那金仙竟是連慘叫的時間都沒有，便被詹台青撕成了兩片。目中閃過一絲遺憾，然而卻對上詹台青憂慮與警告的目光，心知這是詹台青不願自己涉入上位仙人的爭斗，墨沉舟只在心中罵咧了一聲，只感到心中憋悶，一股凶戾的殺意叫她無法釋懷。

　然而幾乎是同時，便見得那金仙隕落，雲空之中便是一聲怒斥，墨沉舟便感到一股可怕的天地威壓壓制而下，一點赤芒在那高空乍現，之後竟是化作了無數的光點，如同細雨一般呼嘯向著諸國仙人的方向而來。這般大規模的攻擊，竟是一擊便擊穿了諸國仙人設下的防雨罩，落在了諸仙的身上，就見得那數十仙人連聲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便徹底湮滅。

　見得此時竟有同道犧牲，墨沉舟簡直就是目眥欲裂。而那九頭鳥也是一聲尖利的鳴叫，翻身便沖入了雲層，與一名仙人糾纏在了一起。見得那雲空之中震蕩不休，一道道的靈氣亂流橫掃沖蕩，便是連三十三天的空間屏障都開始出現裂縫，墨沉舟只冷眼看了那幾人一眼，便抿了抿嘴，向著那仙盟修士的方向一劍斬去。

　與墨沉舟不同，每年與仙盟仙人對峙，哪一次沒有同伴隕落。這一次隕落的同伴竟然還算少的。幾乎是數息便將心中的悲痛調整過來，那諸國仙人之中，便沖出了一名壯漢，對著墨沉舟大叫道，“丫頭！過來！咱們一塊兒上！”正是當年在軍營之外，被墨沉舟劫過一次小金庫的仙人。

　墨沉舟只看了那仙人一眼，便向著秦臻等人看去。卻見得此時不擅斗法的綠綺奪在了三仙宗之內，而尤香與青薇宋風正背靠背地聚在一處，與數名仙人爭斗不休，口中便是一聲厲嘯。卻見得秦臻已然一道冰雪劍意，將眼前的三名仙人斬做了冰塵，飛快地落在了她的面前。而宋風等人也是腳下一閃，與她立在了一處，緩緩頷首。

　一同戰斗過的輕易，最能夠叫人生出認同感。此時見得墨沉舟等人身上都帶著自己或是旁人的血跡，那大漢便大笑道，“格老子的！今日爺爺們，就要大開殺戒！小子們，”他狠狠地一拍墨沉舟的肩膀吼道，“一起上！”

　將那金仙的血胡亂地一抹，墨沉舟便突然化作了黑龍之形，一雙利爪便向著那些臉色大變的仙人撕扯而去。無數的寶光打在了黑龍的身軀之上，卻見得一道道的黑色的光芒在她的身上環繞流動，將那些法寶盡數撞得粉碎。眨眼間，黑龍便勢如破竹地沖進了其中，向著那些仙人狠狠撞去！

　這一撞，便是在一聲驚天巨響之中，那仙盟修士匆匆布下的靈氣防御悉數破碎。罡風四射的靈氣碎片向著四處擴散，將整個天空沖擊得現出了無數的細碎的裂紋。那腳下的山脈在這暴烈的沖擊之中一陣晃動，便聞得一聲聲震四野的龍鳴，黑龍的目中赤紅一片，再次向著那仙盟修士撞去。

　便見得這一撞之下，天空之中到處都是骨肉崩碎的聲音。那天空便如同下了一場血雨，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竟是許久不斷。隱在墨沉舟身後的諸仙便是同時撲出，向著那殘余的仙人攻擊。一時間這高空靈力動蕩不休，無數的仙人自高空墜落。

　黑龍的身軀之上，此時已是血紅一片，仙盟無數仙人的鮮血自其上滴落。一爪將那兩名轉身就逃的仙人撕成碎片，墨沉舟便咆哮了一聲，見得此時三仙宗上空的仙盟修士已然稀落不堪，不成氣候，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在秦臻飛到自己面前看來之中緩緩搖頭，之後化回了人族的模樣。

　此時她一身紅衣已被鮮血浸透，滿面滿手的鮮紅，竟是駭人到了極點。秦臻卻似乎沒有看到一般，在墨沉舟向後微微一縮手的動作中，面容不動地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道，“無事？”

　眼看著那漫天的血水，墨沉舟有些發怔，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這般一劍斬殺了無數的修士，任那些修士的血將她淋了滿身。然而之後，似乎也有那麼一個人，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擔憂的表情，心疼地問她，“沉舟，有沒有受傷？”

　蕭清啊……

　心神一瞬間的迷蒙，之後墨沉舟便生出了幾分釋然。

　她愛過的那個人，錯怨過的人，也曾經那樣地為自己擔驚受怕過，然後，毫無怨言地死在了她的手上。可是哪怕是成了自己的心魔，那個人，卻還是想叫她幸福。

　她一生都在爭斗搏殺，那麼多的人敬畏她，可是如今，竟還是有另一個人，如同當年一樣，對她滿身的鮮血毫不在意，只顧著問她一聲是否安好。

　墨沉舟的心裡，此時便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滋味。怔怔地對上了秦臻冷冽，然而擔憂擋也擋不住的眼神，她連自己都沒有發覺般伸出了手去，問道，“師兄，為什麼擔心我？”她的手下，是秦臻微冷的皮膚，可是這廝殺後疲憊的心境，卻叫她感覺到那麼溫暖。

　這個人，一直都在啊。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墨沉舟忽視了他很多，可是這個人卻毫無怨言地站在她的身後，努力地貼近她。

　“我……”想要一直留在你的身邊。

　低頭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秦臻方鼓起勇氣想要說出這句話，卻猛地聽到那雲空之中一聲大笑，便感到一道天地威壓突然消散，一名大羅金仙自雲空之中筆直地跌落，再無聲息。而這名仙人仿佛是個開啟，那仙盟的仙人就在這人之後，一個一個墜落而下，連元神都湮滅了。

　此時仙盟上位仙人已然盡數隕落，而那詹台青等人在擊殺了這幾名仙人後，竟也不管下方那殘余的仙盟修士，反而頭也不回地沖入了三仙宗之中。心中一凜，想到之前這幾人的虛弱，墨沉舟竟是再也不去想這些引動了她心境之事，只厲嘯一聲，向著那仙盟仙人連揮數劍！

　這數道劍光交錯在了一起，在天穹之中匯聚，化作了一張逼人的劍網，向著那諸仙當頭罩去。瞬間便將那些仙人絞成了碎塊。待到此時，墨沉舟方才腳下一踏，對飛來的遲飛頷首後對著三仙宗之中大聲道，“仙盟修士已然盡數誅除，爾等盡快收拾戰場！”這些仙人的身上都是身家不菲，如今隕落，自然是要好好收拾一番。這些三仙宗的修士沒有出戰，這種費精力的活兒當然是要他們去做。

　當然，這撿寶貝的時候，面對那些各式各樣血肉模糊的屍體，就不關郡主殿下的事情了。

　沒有看到秦臻在身後有些失望的目光，墨沉舟便見得那山峰之中寂靜了片刻，便有無數的仙人湧出，乖乖地撿起了那些儲物戒或是法寶。而那修蘭宗的一干美人兒，竟然也在那曦微的帶領下，在一片的仙人的血肉中，一邊吐一邊流淚，卻還是固執地翻撿法寶。

　見了這些修蘭宗弟子到底帶了幾分烈性，墨沉舟這才目中生出幾分溫和。

　叫她這樣的人會對只知道依附旁人的廢物生出憐憫之情，那純粹是做夢。若是這修蘭宗的修士方才退縮半步，此地之事平息，墨沉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會是叫這些仙人滾蛋。然而此時情形，便叫她在心中一歎，雖然曉得這些柔弱的仙人是麻煩，卻還是劃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雖然爭斗的時間不長，然而奮力搏殺之下，眾人便都生出了疲憊來。諸國仙人便對著墨沉舟等人拍拍打打了一會兒，自去休息。墨沉舟等人卻是在此時，見得那天空之中，突然閃過金色的虛影，如同一輪昊日一般耀眼，之後那幾道虛影，便筆直地沖入了三仙宗之中。

　心中好奇間，墨沉舟便聞得耳邊傳來了詹台青的傳音，雖然覺得詹台青的語氣帶著幾分隱怒與冰冷，然而卻還是帶著宋風等人往著詹台青休息之處而去，心中卻生出了幾分奇怪來。

　那幾道人影，竟然是中庭遣來的仙人，雖詹台青口中並未說這幾人究竟是來做些什麼，然而這麼快便曉得三仙宗背離仙盟，這中庭還真是耳目不少。一邊飛，一邊由著秦臻在身旁認真地給她擦著臉，墨沉舟便聞得一旁的宋風期期艾艾地問道，“墨沉舟，仙盟已經被擊退了吧？”

　與其說是擊退，還不如說是全軍覆沒了吧？然而墨沉舟見得宋風閃爍的目光，就覺得這廝很是古怪，不怎麼愛搭理地說道，“算是。”

　這麼一句，就完了？

　宋風就焦急了，連連咳嗽，然而卻見得墨沉舟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還敢不耐煩地轉頭，越發覺得這廝不是個東西，雖然很丟臉，卻還是咬著牙追討道，“既然這樣，九龍柱是不是該還給我了？”怎麼竟然有種肉包子打狗的節奏？

　“還？”還在伸著脖子叫秦臻擦臉的墨沉舟一聽就詫異了，問道，“還什麼？”

　“九龍柱。”宋風憋氣地重復道。

　“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看了咬牙切齒的宋風半晌，墨沉舟便慢悠悠地說道，“這麼大咧咧地討要別人的法寶，你怎麼這麼無恥？！”

　宋風驚呆了。他想過墨沉舟會不願意還他九龍柱，畢竟那是高階仙器來著，可是卻也沒有想到墨沉舟這廝竟然這麼無恥，還敢倒打一耙。一時竟氣得渾身亂顫不能自己。

　欣賞夠了宋風的傻樣，墨沉舟挑眉一笑，正要將九龍柱扔給這小氣的家伙，卻冷不丁地聽得前方山峰頂端，一聲冰冷的叱喝在三仙宗整個山門上空震蕩。

　“墨沉舟！見了我等，你還不跪下聽旨！”

　方才的好心情，瞬間便被這一聲打破。聞得竟然還敢有人這般命令自己，墨沉舟面上的笑容一冷，向著那山頂上的幾名陌生仙人森然問道，“你說什麼？！”

　這一聲，竟是殺機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