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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臨陣磨槍》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望山陣

 一行四人行了小半日方才抵達桃花穀外。展長生得了這閒暇,便取出白玉塔碎屑中倖存的小小金塔。

 那金塔雖比白玉塔小了足足十分之九,重量卻相差無幾,依舊沉甸甸墜手得很。他將寶塔托在掌中,神識細細掃過,展長生神識如今經由來世之刃的加持,敏銳非常,故而將塔身細若蛛絲的紋路也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與異界連通,轉移諸人的功效之外,更增添了些神秘陣紋,展長生一時之間竟辨識不出用途。

 儘管如此,白玉塔外的羊脂白玉皆為偽裝,內裏這金塔才是正體之事,卻是毋庸置疑。

 他略略注入靈力,便覺塔中靈氣蓬勃,又能使用,不覺心中歡喜,忙將它收回乾坤戒中。仰頭卻瞧見展龍深沉黑眸正直視於他,正沉聲道:“可是有效?”

 展長生嘴角上揚,笑道:“有效。”他卻察覺展龍那貌似面無表情的神色下,竟隱隱似在索要表揚,他不過遲疑片刻,便再道:“幸虧有師兄出手。”

 展龍道:“嗯。”

 展長生卻自他那聲貌似平淡無波的應聲中,聽出了些許愉悅。這點愉悅仿佛會傳染一般,令展長生嘴角上揚得愈加鮮明,就連足下那連綿的暗沉樹海,仿佛也映了更多天光,顯得鮮綠活嫩起來。

 他二人相處至今,展長生不覺間竟對他瞭解至深,又抑或展龍也不再對他處處設防,隱藏心思。這師兄弟相處,竟比以往愈加默契融洽。

 靠近桃花谷時,一層桃紅霧氣濃濃彌漫,煞是可愛。潘辭停在霧氣十丈開外處,揚手一道劍光,劍意猛烈帶起一陣狂風,將那桃紅霧氣吹得散了些許,卻在散開的同時,更多霧氣湧過來填補空隙。

 潘辭沉聲道:“這桃花瘴積累六百年,凝而不散,濃烈過甚,只怕我與小師弟合力施為也難驅開。此處乃入穀的必經之路,若無法抵禦桃花瘴,便非要尋個法子驅散桃花瘴不可。”

 展長生道:“我或可設個加強威力的長風陣,只是佈陣尚需時日……”

 他話音未落,展龍卻插話道:“這有何難?”

 霎時間衣袂聲起,展龍靛紫長衫寬擺翻飛,猶若雄鷹展翅,直沖雲霄,升上空中時,又化作一頭巨大黑龍,盤曲身子,鱗片閃閃如玉,兩眼金光沉沉,直刺人心這個學霸有點萌。

 那黑龍擺擺頭頂犄角,猛然張大口,那桃花瘴便被吸得拉長成一條洪流,朝黑龍口中洶湧沖入。

 百里桃花瘴不過半盞茶功夫,就被黑龍鯨吞虹吸,吞得乾乾淨淨。被桃紅霧氣遮蔽的景色便顯現出來,滿山滿穀,皆是一片蒼翠,正是花落桃熟時,鮮桃甘甜香氣隱隱傳來,誘人垂涎欲滴。

 展龍落回地面,神色不見半分異樣。反倒是許文禮神色驚愕,一張口始終合不上,瞧瞧風清天明的桃花穀,再瞧瞧神色自若的展龍,終是忍不住問道:“那桃花瘴……滋味如何?”

 展龍道:“尚可。”

 旋即卻不再多話,只皺眉看向穀中,卻道:“桃花穀不在此處。”

 潘辭笑道:“不愧是展龍道兄,竟一眼看穿了個中玄機。”

 他便上前,才邁入穀中,便不見了身影。隨即退出來,便重現身形。

 展長生亦是立在穀外,只伸手探入,手臂穿過穀口一條線之處後便失去蹤影,另一頭視線不及之處,森冷幽涼,幾欲凍僵皮肉。

 他動容道:“這桃仁居士好大手筆,竟設了個望山陣。”

 望山陣乃是個超級的風、土二行大陣,深具空間法術精髓,取的正是望山跑馬,三日不達之意。雖能望見前往之處,卻無論如何前行,也抵達不了終點,正是運用空間法術,將入穀之人強行送往別處。

 一旦入陣,自是難分方向,只怕要無休無止迷失在迷宮之中。

 這陣法極為精密複雜,稍有差池,便成了無人能過的禁地。耗費的材料繁多而珍貴,通常只有極上品的宗門才捨得下這大本錢,設置望山陣,保護本門最貴重的資產。

 這桃仁居士果真愛桃成癡,竟為一片桃林而布下這等絕世大陣。

 許文禮畢竟名門之後,見多識廣,亦是知曉這望山陣的厲害之處,皺眉道:“五師兄,師尊們竟不曾給你過陣圖,就送我二人來冒險?”

 潘辭合上雙眼,語調仍是冷淡且柔和,“修仙者逆天改命,處處危機,曆劫而後道成,逢凶方有運生,你道次次都有青元仙境中那般運道不成?”

 許文禮聽聞,亦覺言之有理,一張清秀面容卻皺成了苦瓜,愁眉苦臉道:“長生,這卻如何是好?”

 展長生道:“容我——”他有前車之鑒,立時又住口,先是詢問了展龍,“師兄,若是強行破陣,會當如何?”

 展龍道:“玉石俱焚。”

 如此展長生便放心下來,續道:“容我先查看一番。”

 他又故技重施,將整盒石亭脂的粉末傾倒出來,靈氣揚起一陣微風,將粉末輕送到穀口四處霜雪下花籬。

 微光盈盈,漸漸凝成一張蛛網般縱橫交錯,繁雜無比的光幕。光線交錯處,格外明亮奪目,猶若夜空繁星,又似粒粒寶鑽,墜在靈力細絲上。

 每一點星光便是一處通道所在,在這片合計超過上萬的光點之中,僅有十二處連接一起,才是通向桃花穀的正確途徑,除此之外,皆為絕境。

 若有過陣圖指引,不過易如反掌,此時卻是千難萬難,無怪那潘辭、許文禮師兄弟要力邀展長生同行。

 展長生查探了足足一個時辰,便覺頭漲欲裂,氣血翻騰,只得轉開視線,靜坐在旁回復精力。

 許文禮見他神色疲憊,憂心道:“長生,不如我們另想對策。”

 展長生尚未開口,展龍卻道:“無妨。”

 許文禮不由眉頭微皺,怒道:“展長生是你師弟,你竟沒有半點疼惜?”

 展龍卻道:“區區一個望山陣,不足為慮,交給長生就是。”

 展長生得了師兄信任,嘴角微勾,靈力急轉一個周天,便恢復至巔峰狀態,起身道:“阿禮,交給我便是。”

 許文禮還欲開口,肩頭被潘辭一按,五師兄使個眼色,叫他不再多言,“展龍信他,你為何不信。”

 許文禮張口,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得嘿然不語,展長生重新立在那高過頭頂,璀璨寶鑽的結網跟前,取出紫晶陣盤,又避開潘辭師兄弟,低聲道:“師兄,借來世之刃一用。”

 展龍閉目不語,過了少傾,攤開手掌,露出一柄不足半尺的銀色刀刃來。

 展長生笑道:“謝師兄。”他取過副刃,靈力注入,那副刃自然變化,拉長成兩頭尖針狀。

 潘辭在一旁靜觀不語,眉心卻慢慢緊蹙。

 許文禮不由追問道:“師兄,何事不妥?”

 潘辭道:“那二人能共用法寶。”

 許文禮道:“那又如何?你我師兄弟也一樣共用法寶。”他自是不敢開口,說隱身腰帶也被他轉贈展長生使用。

 潘辭卻道:“尋常法寶自然無妨,那件兵器上卻有展龍道兄的神識印記,是件本命法寶。”

 本命法寶因其認了主,自然排外,旁人若要使用,卻需抹去原主神識。又或者,這兩人靈力相融,不分彼此。

 許文禮想通此節,忽然動容道:“莫非長生同他師兄!?”

 潘辭道:“十有八九。”

 許文禮便歎道:“五師兄,你遲了,莫在胡思亂想,好生偷……摘了蟠桃,在元化宗尋個伴侶,打道回府罷。”

 潘辭輕輕拍他後腦,輕哂道:“無知,雙修歸雙修,道侶歸道侶,如何混為一談。那二人不過為修煉功法,並無旁的情愫。”

 許文禮偏頭躲過,嗤笑道:“師兄莫再自欺欺人,那大展道兄如何霸道,將長生視為禁臠一般,師兄也親眼目睹了醬油修仙聯萌。先前我只道這位老兄不過是關愛師弟,如今看來,只怕二人羈絆至深,遠超預料。”

 潘辭合目,長歎一聲,“既然遇到了,終歸要一試才能死心。”

 許文禮見他執迷不悟,勸也無用,只得作罷。方知情之一字,竟是個天大禍患。他這五師兄素來心思深沉,決斷果敢,從不留戀無用瑣事。如今這般無望無緣,卻寧肯泥足深陷,也要追逐展長生而去。

 他即為師兄憂心,又為好友擔憂,這素來無憂無慮的青年修士,竟也有嘗到煩惱的一日。

 許文禮默然片刻,方才長歎一聲:“五師兄,不過一眼罷了。”

 潘辭嗤笑道:“我往日只道一眼萬年,不過是白日做夢,誇大其辭。誰知竟當真有此事……只怕是到了應情劫的時候。”

 既是劫數,挺過去便是境界提升、修為突進,結丹指日可待。

 若是挺不過去……

 許文禮乾脆不去多想,只向那展氏師兄弟望去。

 展長生清俊更甚以往,神色自堅毅中多生出幾分自信,猶如青松映雪,剛直不屈。展龍煞氣外溢,卻難掩他俊美容貌,身軀挺拔如槍,如若細看,竟自心底湧出戰慄臣服的畏懼來。

 許文禮只覺這二人站在一處時,氣氛圓融,旁人難以介入。

 更令他生出幾分為自家師兄心疼的情緒來。

 展長生將來世之刃充作指針,放置在紫晶陣盤上,緩緩靠近穀口,便覺一股空間之力靜靜凝固不散,那臨時製成的指南針便順應展長生靈力意圖,捕捉到了繚亂靈氣當中,最清明的一絲,銀針緩緩擺動,指向穀內一處方向。

 他便長舒口氣,道:“照指南針所示,穿過十二處秘境,就能抵達桃花穀,隨我一道走。”

 他便驅動靈力,令那來世之刃化成的銀針驀地放射萬丈銀光。一縷銀光利箭般激射向入口處,將無形無質的空間刺破,牢牢釘住一顆閃爍不定的寶鑽星光。

 展長生便邁步入谷,展龍跟上,許文禮亦是跟隨其後,潘辭依舊深沉臉色,卻仍是邁步隨行。

 四人穿過穀口,眼前卻是一片暗沉荒野。

 天色紫藍深暗,遍地發灰的巨岩,就連星星點點散落四處的水塘亦是烏黑暗沉,灌木草叢皆為暗綠黝黑,仿佛被墨汁渲染了一層,不見半點鮮豔顏色。

 散落草叢的點點野花,亦如天長日久,乾涸而發烏的血跡一般。

 遠處霧靄沉沉,令得山嶽輪廓仿佛剪影,神識掃過時,只覺污濁腐朽的氣息刺得人鈍痛難耐。

 展長生暫且收了陣盤,許文禮皺眉道:“莫非到了冥界?”

 展龍道:“死屍遍地,卻並無鬼氣。”

 潘辭取出一面八卦銅鏡,高高舉過頭頂,那暗淡銅鏡頓時燦若驕陽,映得四周纖毫畢現,亮若白晝。

 卻同時映出幾個朦朧輪廓,仿佛四足野獸,體型同野狗相仿,被那強光一照,頓時受驚一般四散逃走重生種田之渣攻難甩。

 潘辭便皺眉道:“此為絕死之地,萬不可被死物咬上一口。”

 許文禮頓時變色,展長生正欲放出毛毛,此時亦是手腕一僵,憶起那幼雕如何懼怕食屍妖鷲,只得作罷。

 展龍卻露出索然無趣的神色,斬龍槍斬魂斷命,嗜血啖肉,對這些死物自然全無興趣。

 無論諸人如何腹誹懼怕,終究要尋到出口才是。

 這出口設計得卻極是簡易,穿越整片荒原,尋到十二處大門,擇其一即可。

 故而眾人便各自召出兵器在手,往荒原中間行去。

 斬龍槍不可曝光人前,故而展龍仍是人形,展長生持陣盤、取符咒,全力以對。

 四人步步為營,不過行了百步,就聽四周傳來低沉喧囂,仿佛自咽喉深處響起的嗜血咆哮。

 密密麻麻腳步聲隨同而來,不久四面八方皆有死者蜂擁而至,衣著襤褸、皮膚青黑乾癟,肢體枯槁殘破,唯有雙目黃光閃爍,入魔一般咆哮,朝四人伸出枯樹一般的手指。

 許文禮怒道:“臭氣熏天!是可忍孰不可忍!”揚手揮劍,青色劍光暴漲,收割秧苗一般,將面前數十個死者攔腰斬斷。黑血沖天噴濺,反倒引來更濃烈惡臭,幾令人作嘔。

 潘辭劍氣直射而出,直直穿透百人方才消散,怎奈這死者如潮湧來,無休無止,數量以數十萬計。他二人這般殺伐,無疑杯水車薪,砍出的缺口刹那便被其餘死者填滿。

 展長生驅動陣盤,臨危布下烈火陣、天火陣,沖天火光將無數死者屍首吞噬,燒得面目全非、骨脆肉焦,半點不剩。

 展龍卻仍舊嫌棄一般,不肯行動,唯獨手指緊扣,洩露出幾許暴躁。

 死者屍首已將四人團團包圍,人山人海,無邊無際,燒灼、斬殺成斷肢肉塊的屍首堆積成山,卻依舊擋不住其餘死者咆哮湧來。

 展長生又布下幾道陣法,不由轉頭再看展龍,低聲道:“師兄?”

 展龍終是開口道:“無血氣,無生機,如何斬?”

 語調之中,焦躁感一覽無遺。

 展長生方才知曉這斬龍槍的局限所在。他終究是器物本體,若無人使用,限制頗多。然則這魔槍干係重大,如今若叫許文禮、潘辭親眼看見展龍本體,只怕身份暴露,徒留隱患。

 故而展長生略略皺眉,展龍強橫慣了,此時叫他示弱,與取他性命何異?

 展長生靈機一動,驅動陣盤,朝外拋出個天火術,頓時西瓜大的成百火球自天而降,砸在一群死者身上,將其*肉身燒得乾乾淨淨,他又道:“師兄,死物斬不得,卻燒得。”

 展龍受血咒困擾已久,如今經脈丹田內儘是熾焰肆虐,逼迫而出時,亦會帶上少許展龍本命靈火,二者疊加時,火焰有吞噬萬物之威。

 展龍聞言,雖是一語不發,卻眨眼就自原地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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