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六十一章
「怎麼了?」公主疑惑問了一句,接著就見秦宇歎了口氣,搖頭道:「英弟正在紅顏房中,他們兩人二十年後重逢,竟然就是……這麼一副情景,我……我實在是不忍卒睹……」
他這一說,公主也明白過來了,想一想那兩人此時的斷腸場面,確實是讓人肝腸寸斷,一時間,公主眼淚也下來了。
忽見丈夫轉過頭去,怒目瞪著兒子,咬牙道:「你……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你這個兔崽子……」
「駙馬。」
公主實在是忍不住了,真兇現在還逍遙法外呢,丈夫倒是把兒子給冤枉上了,這作為母親,哪裡還能忍得下去?
秦宇聽見妻子的聲音有異,一回頭,只見公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竟是從未有過的滿面怒氣的模樣,一時間他也不由得愣住了。
正疑惑間,就聽妻子冷冷道:「駙馬,鋒兒是什麼樣的品行難道你不知?竟然懷疑自己的兒子,你為什麼不去問問你那好大哥好大嫂?看看他們在這件事情裡出了多少力氣?」
「什……什麼意思?」
秦宇愣住了,秦鋒對此心裡卻是早有準備,只是聽見公主這樣說,不由得也是一皺眉頭,疑惑道:「母親,你有什麼證據了嗎?」
「暫時知道的還不多,不過卻也差不多了,只是總要有真憑實據才好。」公主沉聲說完,忽然看向秦宇,輕聲卻堅定道:「駙馬,若是這一回,能夠證實此事確係大哥大嫂所為,妾身……絕不會再容忍。」
秦宇一瞬間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他怔怔看著妻子從未有過的堅毅面容。雖然貴為公主,然而他的妻子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賢良淑德,似這一次這般堅定地模樣,秦宇還是頭一次看到,由此也就可知公主是下定了決心。
「確實……不能再忍下去了。」秦宇數度欲言又止,然而仔細思量了一番,終於也是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是的,沒辦法再忍下去了,這麼多年了,他和公主忍得夠多夠久了,而現在,兄長和嫂嫂根本就是將他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一般欲除之而後快,秦宇捫心自問,他還沒有無私到為了兄弟感情,就置妻兒的性命和家庭和睦於不顧,既如此,那麼兩家分道揚鑣已成定局,這一次,想必就算是母親,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吧?這可是害人命的事兒,絕不能再姑息下去。
室內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中,三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更不知道該做什麼。悄悄來到岳姨娘房外,只聽房內的趙英哽咽道「二十年了,紅顏你的樣貌一點兒沒變,還是如當日在秦淮初遇時那麼美,我卻是已經老了,風刀霜劍的催逼著,哪裡能不老?紅顏,你睜開眼來,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老了?看看我還配不配的上你?紅顏……」
接著便是低低的啜泣聲,三人只覺心下慘然,站在門口,也不知是否該進去安慰,秦宇更是自責不已,心頭對兄長嫂嫂的狠毒手段就更是怒火中燒。
到最後三人還是走了進去,只見趙英坐在嶽姨娘床前,握著她的手,一邊伸手替她拭去額上細汗,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為奴二十年沒流過一滴淚的漢子,此時卻是淚流滿面,即便如此,那眼神也全是在嶽姨娘的臉上,片刻沒有放鬆。
「你媳婦兒怎麼還沒來?」公主這會兒終於注意到洛槿初不在,便忍不住問了兒子一句。
秦鋒也奇怪呢,自己走的時候明明和丫頭吩咐過,只要奶奶出來,就讓她往這裡來,如今這都過了晌午,兩個多時辰,她難道就沒出來過?連晌飯都不記得吃嗎?
正疑惑,便聽門外公主的心腹丫頭聲音響起道:「駙馬,公主,世子爺,奶奶在外面求見,說是要給嶽姨娘解毒,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怎麼不方便?」
秦宇是最先回過神來的,聽見那句給嶽姨娘解毒,堂堂駙馬只覺著一顆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連忙高聲道:「趙將軍也是她的長輩,她也該拜見的,快讓兒媳進來。」
話音落,便見門簾一挑,洛槿初走進來,身後跟著的香草和環兒各捧著一個蓋著蓋子的大白方磁盤,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趙英愣了一下,接著才站起來,他此時精神大受刺激,恍惚間只以為還是在當日戰場上,正要對洛槿初行禮,稱她一聲「元帥夫人」,就被秦宇拉住了,聽他正色道:「你是孩子的長輩,合該受她的禮,哪有你這長輩給她行禮的道理?」
這一句話,就讓趙英說不出話來了。他這半生起伏甚大,可以說是嘗盡人情冷暖。如今雖然是個將軍,然而之前終是落魄無依。更何況,秦宇和秦鋒父子兩個那都是御前一等一的紅人,朝堂上呼風喚雨,稱一聲權臣也不為過。
就因為這身份地位的懸殊,縱然趙英仍是一腔赤子之心,然而再站在那朱紅大門前時,他心中總有一絲忐忑,曾經的兩個莫逆好友,如今已是雲泥之別,他是胸懷坦蕩,可是那一股自卑,卻也仍然是揮之不去。
然而秦宇和秦鋒親自迎了出來,雖然苦等二十年的心上人奄奄一息,可秦宇畢竟已經做到了身為朋友可以做到的極致,趙英心中雖也痛苦煎熬,對秦宇卻是衷心感激,更是自責不已,只覺若不是他,好友哪裡會有這麼些麻煩?似他這般一句話,便讓好友承擔了一個不該承擔的責任二十年,這真的是太過分了,他不知道這二十年來,秦宇心中是否也會怪過自己。
因此,表面上雖然沉重平靜,但趙英此時身處秦府,心中總有一股很大的不安,直到此刻,直到秦宇說出這一句話,他那一份不安瞬間就消失無蹤了。
不是真心將自己當做兄弟看待,以秦家的身份地位,哪裡還會記得自己是洛槿初的長輩?記得要讓她給自己行晚輩禮?這一刻,趙英心中的不安和自卑全部散去,他安然受了洛槿初給自己行的晚輩禮,兩滴淚水再次落下,他張了張口,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只有這一個念頭:是的,是兄弟,所以這輩子,患難富貴,都不離不棄,刀山火海,定生死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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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鋒兒媳婦要弄多久啊?」
正廳中,秦宇和公主相對而坐,趙英秦鋒坐在秦宇下首,連著一個時辰,四人都牽掛著屋子裡的情況,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直到現在洛槿初還沒出來,秦宇終於忍不住了。
「要不,我進去看一下?」秦鋒站起身來,正要往後堂走,就聽趙英連忙道:「不,不用不用,別萬一打擾到侄媳婦,那就不好了。」
一句話,就讓秦鋒停了腳步,看了看趙英,心中歎了口氣,暗道什麼叫做情到深處?這便是了,明明趙叔是這裡最憂急如焚的一個,卻因為生怕貿然打擾而讓治療有閃失,所以這會兒反倒是比我們都沉得住氣。
正想著,便見洛槿初和公主走出來,秦鋒連忙上前,滿懷希望的看著愛妻,還不等說話,就見趙英一步躥了上來,嘴唇翕動著,神情也是變幻莫測,既激動,面上卻又透露出恐懼,顯然也是害怕洛槿初帶來不好的消息。
原本秦鋒是想讓趙英親口詢問的,畢竟嶽姨娘是他最愛的人,誰知這乾等著,卻只能見到趙英嘴唇哆嗦,根本聽不見聲音,無奈之下,秦鋒只好替他開口問道:「初初,嶽姨娘……哦,不對,是岳……岳姑娘現在如何了?」
這稱呼問題還真難住了秦鋒,現在趙英都過來了,可不能再稱呼嶽姨娘了吧?但是叫什麼呢?嬸嬸?那也不對啊,嶽紅顏和趙英還沒有名分呢,若是叫姐姐,又明顯是差了輩兒,因此最後只能稱了一聲「岳姑娘。」
洛槿初沉聲道:「嗯,暫時看來還好,至於作用,要慢慢觀察著。趙將軍,您和岳……岳姑娘一別這許多年,定是有許多話要說,你就坐在她身邊,和她一個勁兒說話,別看她昏迷著,只要你一直說一直說,她會聽到的,聽到了你的話,心中有強烈的求生慾望,也許奇跡就會發生。」
「哦,好……好好好,我……我去陪紅顏說話,我陪她好好說話,說三天三夜,不,三天三夜怎麼夠?只要她聽,我就一直說下去。」
趙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轉身往後堂而去,秦宇也連忙要跟過去,卻被公主一把拉住,聽她薄嗔道:「你跟著做什麼?人家兩個分別了二十年,不知道有多少私房話兒說,難道你堂堂大學士,竟然要去聽牆角?」
秦宇愣了下,想一想,妻子說的有道理啊,不由也鬧了一個大紅臉,夫妻倆打發了秦鋒和洛槿初回去,自己也回房說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