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他回家已經一個多月了,原本還是抱著牴觸情緒,誰知等到一回來,方知嚴父慈母對他的牽掛和慈愛是多麼強烈,公主得病,便是這十多年來對他不放心所致,因連禦醫都束手無策,恰好之前遇到了洛槿初,秦鋒這才想起對方乃是師出柳先生,原本他也請柳先生過來看視,然而柳先生也只說是鬱結於心,除了將養開懷,沒什麼好辦法。不過最後柳先生倒也給他指了一條明路,言說洛槿初醫術超群,甚至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若有她朝夕為公主針灸按摩推拿,當可事半功倍。
秦鋒本要立刻去找洛槿初,又聽說這位姑娘病了,再加上他在皇帝身旁,也日日忙碌,因此拖延到今天,此時見洛槿初面色凝重,一改往日的慧黠活潑,他的心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公主是否少眠多汗?夜裡常被驚醒?這些年鬱悶難抒……」
洛槿初一條條列舉著症狀,與柳先生之前說的並無二致。公主點點頭,苦笑道:「是,鋒兒的事情想來姑娘也知道了,做母親,哪有不記掛兒子的?只是這些年,也只此一件,若說別的鬱悶,倒也沒有。其實我的身子稟賦一直柔弱,這些年多有纏綿病榻之時,只是近來卻是頭痛的越來越厲害,聽鋒兒說六姑娘擅用針灸,曾替令慈醫治過頭痛病,才請姑娘過來,我也知道這病難治的,恐和你母親不一樣,你也不要多想,太醫院裡的大小太醫,亦是對我這病症束手無策。」
洛槿初見公主說了這麼幾句話,面上就現出幾次痛苦表情,額上也有薄薄一層細汗,她便凝重道:「公主可是這會兒也覺頭痛?且待民女為您施針推拿一下試試,若是能夠減緩,這病就有的治。」
公主點點頭,於是洛槿初拿出當日皇帝所賜金針,請公主仰面躺在床上,腦袋枕到自己的腿上,瞅準了幾處穴位,輕輕將金針刺入。
秦鋒在一旁看著,雖然也發現她的動作行雲流水般優美熟練,卻仍是免不了擔心,兩隻手緊握成拳,手心裡全都是細汗。
「公主,王爺回來了,聽說請了洛姑娘來診病,正往這邊來。」一個丫頭進來報告著,不等公主回答,就聽秦鋒沉聲道:「我去見父親,你們在這裡好生伺候著。」
秦鋒離開約莫小半刻鐘,洛槿初一直專心致志的撚動銀針,忽聽公主輕聲道:「姑娘果然好手段,這會兒覺著比先輕鬆了好些。」
洛槿初笑道:「如此便好,公主請寬心,這病有得治。且讓我再為您推拿按摩一番,您看看如何。」說完將十幾枚金針又動了動位置,方輕輕伸出手指,為公主按摩起太陽穴來。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動靜,洛槿初心想:納尼?不會吧,這招對老媽絕對是萬試萬靈,難道對公主竟沒有用?
心中驚奇,誰知低頭一看,卻差點兒把鼻子氣歪了,原來公主竟然已經睡了過去,也不知是不是她按摩的太舒服的緣故。
大概是旁邊的那個大丫頭也覺得有些不對勁兒,悄悄走上前一看,她臉上不由得露出驚喜神色,沖另一邊的婆子招了招手,那婆子上前,也差點兒喜極而泣,雙手合十默然向四面拜了拜。
怎麼了這是?睡覺也值得喜極而泣洛槿初詫異看著兩人,卻聽那丫鬟輕聲道:「公主已是多少個日夜沒有好好睡過了,如今竟然能在姑娘膝蓋上睡過去,這……這真是令奴婢們喜出望外,失態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洛槿初微微點頭笑道:「無妨,待我將金針拔出,你們安排公主好好睡一覺吧。」
那丫頭卻怕拔針驚醒了公主,然而頂著一腦袋金針睡覺,這更是危險。依照她的心思,便是想讓洛槿初坐在此處,讓公主在她膝蓋上好好睡一覺,不過洛槿初哪肯當枕頭?
何況這位公主既然失眠了好幾天,那這會兒睡過去了,又是神情安詳,那肯定就是進入深度睡眠狀態了,當一會兒枕頭倒也無妨,要是一天都在這裡當枕頭,那滋味兒可就不好受了。
丫頭和婆子們見洛槿初將金針飛快拔出來,都在心裡念佛,好在公主一直睡得香甜,竟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有人在她頭上動作,這些人原本對洛槿初的醫術並不怎麼信任,如今卻是心服口服,五體投地般的崇拜了。
丫鬟們將床帳放下,洛槿初悄悄出門,被丫鬟們引到正堂,只見原本在正堂端坐的一名男子和坐在他下首的秦鋒都站起身,洛槿初知道那位應該就是秦鋒之父,當朝駙馬,權傾朝堂的內閣大學士,先皇親封的宣親王爺秦宇了。
於是連忙上前依禮拜見,秦宇忙讓她不必多禮,接著便滿帶希翼的看著她道:「姑娘,內子的病如何?您可有把握?」
話音剛落,不等洛槿初回答,便聽先前在公主房裡伺候,如今正站在洛槿初身邊的婆子笑道:「王爺,公主已經睡了,睡得那個香甜,連姑娘從她頭上拔了針都不知道呢。」
「哦?竟然有這樣成效?公主已經幾天都沒睡好了。」秦宇果然十分高興,看著洛槿初的目光裡也滿是感激。
秦鋒在一旁笑道:「父親,兒早就說過六姑娘的醫術很高明的,就連她師父,對她都是讚不絕口。」
秦宇點頭微笑,他心中卻有些奇怪,暗道侯門貴女,怎會去給一個大夫當弟子?何況她年紀如此幼小,怎的醫術如此高明?不過這話當然不好問出口,也只能等這姑娘走後問兒子了。
「我去看看你母親,鋒兒代我送六姑娘回去,一路上你要小心照料。」秦宇說完,竟又對著洛槿初輕施一禮,鄭重道:「內子之病,就拜託姑娘了。」
洛槿初連忙福身還禮,連稱不敢當不敢當。接著見秦宇匆匆進屋,她這裡便對秦鋒淡淡道:「不敢勞駕小王爺親送,馬車就在外面,我自回去就省得。」
秦鋒心中好笑,面上也得做出客氣樣子,溫文道:「家父剛才的吩咐姑娘也聽到了,還請不要令在下為難,請吧。」
洛槿初眉頭微微一皺,歎一口氣走出去,這裡秦鋒便對幾個婆子和丫頭道:「母親醒來恐會肚餓,你們快去廚下準備些她喜歡的吃食。」說完便也出門去了。
其中兩個婆子還要跟著,卻被另一個有眼色的拉住,聽她笑道:「兩位姐姐也不要太擔憂了,沒看見人家六姑娘對咱們小王爺的態度嗎?叫我看著,那並非是人前做戲,何況小王爺是奉了王爺之命,咱們跟過去,倒讓人家六姑娘惱,心裡怪咱們不信人家了,不如趕緊去給公主做點當吃的東西。」
另兩個婆子想到洛槿初進來時的模樣,也就不再疑心,眾人哈哈一笑,自去廚下準備,不提。
這裡秦鋒和洛槿初並肩而行,他便鄭重道:「六姑娘,你看我娘的病是因何而起?除了鬱結於心,內外不調之外,可還有沒有別的不對之處?」
「什麼意思?」
洛槿初瞅了他一眼,卻聽秦鋒鄭重道:「你難道不知我是為什麼被送出去的嗎?雖說我父親是宣親王爺,母親是公主,這宣親王府也是轟轟烈烈風光無比,然而惟其如此,才更讓人生出覬覦貪心,姑娘也是宅門中人,有些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洛槿初沉吟道:「你是說,你懷疑有人在公主的身上下黑手?這應該不至於吧,雖然大宅門裡的勾心鬥角我知道的不少,但要是敢謀害公主,那是滿門抄斬滅九族之罪,誰有這麼大膽子,何況我從公主的脈象上看,並沒有什麼中毒症狀,你放心吧。」
「嗯,如此我就放心了,還請姑娘全力施為,只要我母親得救,秦家上下,永感姑娘大恩。
「行了行了,這裡沒有外人,面上裝裝就得了,說這種話幹什麼?當日你也幫過我。」
洛槿初微微一笑,聽秦鋒也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我以為你過河拆橋,早已不肯認我了呢,自然戰戰兢兢,不敢行錯半步路說錯半句話。」
「行了秦鋒,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披著羊皮了,還戰戰兢兢,我會吐的好不好。」洛槿初冷笑一聲,卻聽秦鋒也笑道:「彼此彼此,六姑娘在侯府裡,又何嘗不是謹慎小心?我看著你的樣子,比我還要小心拘謹呢。」
洛槿初歎了口氣,心想那有什麼辦法,再怎麼小心,也架不住你們這一把火一把火的燒起來,這下好了,我再往王府裡多跑幾趟,就算住到豬圈裡,恐怕也有人要惦記著把我殺了過年吧。
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說出來,秦鋒正要和她再說話,忽見前面人影一閃,他便微微沉下臉,冷笑道:「有人裝可憐來了,到時你便知道我為何會有剛才的疑問。」話音落,他已是抬起頭來,看著前面沉聲道:「是誰在那裡?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