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甯元娘定了定神,說了經過,香芷旋才弄清楚了原委:
今日上午,太子妃命人請甯元娘去趟東宮,是替太子傳話。護國公丟官之後,部分官員自然是要趁熱打鐵繼續彈劾,試圖讓護國公再無翻身之地。蔣修染到底是護國公的幼弟,人們又動不動就想把他一起扯上,是為此,太子讓他做到心裡有數。
兩人正說著話,和月郡主到了東宮。
太子妃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她得了皇后的看重,每日四處亂轉,而皇上又不想在小事上與皇后計較,我們也就不能失禮。」
甯元娘會意稱是。
和月郡主施施然進門來。
西夏女子服飾是各式各樣的深衣,今日和月郡主卻入鄉隨俗,換了玫紅色褙子、豆綠色挑線裙子,豔麗的顏色,襯得和月郡主的容顏愈顯冶豔。
三個人見禮之後,甯元娘就要道辭:「既是有貴客,妾身就不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見。」
和月郡主卻趕在太子妃前面接了話:「蔣夫人別急著走啊,我是聽說你來了東宮,才特地過來的。」又歉意地對太子妃一笑,「皇后娘娘看我在宮裡悶,要我過來與你們說說話。」
甯元娘不想太子妃為難,就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妾身恭敬不如從命。」
三個人落座,寒暄幾句,皇后宮裡的人過來了,要太子妃去正宮一趟。
和月郡主對太子妃笑道:「你只管去,蔣夫人定會替您款待我的。」
太子妃從容笑道:「也好。」又對甯元娘道,「只管放心,你只需陪著郡主說說話,東宮的人都算得伶俐周到。」
甯元娘稱是。
太子妃一走,和月郡主不論意態、言語,都隨意很多。
甯元娘心知對方就是沖著自己來的,也就既來之則安之。
和月郡主問起蔣家一些事:「我倒是不明白了,蔣大人為何與家族決裂,到了這等地步?——聽說眼下是護國公一家求著他照拂,他卻不予理會。」
甯元娘只是道:「妾身剛進門不久,真不知道這些是非。」
「你不知道?」和月郡主揚眉淺笑,「你怕是比誰都清楚吧?只要稍加留神打聽,便知到蔣大人諸多行徑都與你有關。」
甯元娘神色自若,「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了。」
和月郡主輕笑出聲,「你是襲大人的表妹,甯家對襲大人言聽計從。眼下你又是蔣大人的夫人,你出嫁之前再到如今,蔣大人在很多事情上都聽從襲大人的吩咐。」
甯元娘啜了口茶。
和月郡主繼續道:「要我說,可能蔣大人是為了討好襲大人,才表現得對你一往情深,最終如願以償;也可能是襲大人要將蔣大人收攏到身邊,才讓你嫁給了蔣大人,手裡多了一枚棋子。」
蔣修染那樣一個行事無所顧忌的人,竟被說成了諂媚逢迎之人。
襲朗那樣一個性子清冷一身傲骨的人,竟被說成了利用女子籠絡人心的人。
前者是甯元娘的夫君,後者是她的四哥,她不能忍受他們被這般揣測。心念一轉,她定顏一笑,「你這般橫加揣測朝廷重臣,是得了有心人的挑撥,還是見多了這種事情,便以為何處的風氣都是那般不堪?」
和月郡主也笑,「我是聽人這般說過,才與你複述一遍罷了。與我說這些的人,是貴國三公主、西夏順王妃。」
甯元娘不怒反笑,「順王妃要是得知你這般污蔑她,不可能坐視不理。這樣看起來,你是真不會回西夏了。」回去之後,不被三公主撕了才怪。
「你想多了……」
甯元娘打斷了她的話:「如果這些話真是貴國順王妃說的,你也跟我說不著,去問問皇后娘娘即可,她自會告訴你是真是假。順王妃的身份非同一般,豈是你能說三道四的。你這一身打扮是入鄉隨俗,言行最好也好入鄉隨俗,否則,休怪走到何處也得不到禮遇——女流之輩,不能橫加揣測朝廷重臣。惹惱了哪一個,都不是你能消受的!」
這個勞什子的郡主實在是讓她生氣,她做不到客氣有禮了。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和月郡主嫣然一笑,「莫不是被戳中了痛處?覺著自己被兩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受不住了?」
「你這般自以為是,終於讓我明白,西夏為何多年臣服。」甯元娘輕輕一笑,語聲轉低,「正是因為有著你這般滿心齷齪見識淺薄的人。」隨即吩咐宮女,「送客吧,這樣的人,相信太子妃一眼也不願意多看。」
和月郡主眼中寒光一閃,「你竟敢如此?」
甯元娘微微挑眉,「為何不敢?你本就是客,留著你張狂是給西夏顏面,攆走你也是給西夏顏面。不高興了?那就去皇后娘娘面前理論一番。」
和月郡主深凝了她一眼,緩緩起身,「也罷,我也懶得與你絮叨。聽得蔣大人在靜園,我去求見皇上,見見你那位夫君。」
甯元娘坐著沒動,隨後讓宮人去傳話,沒別的事自己就先回府了。
太子妃被絆在了皇后那邊,也就讓她先行回府。
甯元娘回到府裡,問了問,得知蔣修染果然是去了靜園,便獨自用了午膳。
她不怕誰去招惹蔣修染,讓她心裡冒火耿耿於懷的,是和月郡主那些話,真是怎麼想怎麼生氣。
眼下實在是氣得坐立不安,才來到了襲府,找香芷旋倒苦水,說完這些,又道:「你說她到底安的什麼心?」
「安的什麼心?」香芷旋笑道,「氣你是一個目的,讓東宮的人聽到也是一個目的。」
甯元娘想了想,「可不就是麼。她意在挑撥,要讓太子對四哥和我家大人心生忌憚。」隨即嘴角一牽,「太子要是忌憚他們,等不到此時。」
「況且太子很清楚這些事情的由來,最是瞭解他們的性情。」香芷旋寬慰她,「為個不相干的人,犯不著生氣。」
甯元娘透了口氣,「也只能與你過來說說,這些話總不好讓他們知道的。」
「嗯,我明白。」
「往後你也要小心才是,那個郡主說話夾槍帶棒的,著實叫人膈應。」
「這是自然。」香芷旋笑著給甯元娘續了杯茶,「方才我聽你說的時候,已是氣得不行。日後見到她,自然要留心防範著。」
話都說了出來,心裡真的好過了不少。甯元娘岔開了話題:「二娘的事你聽說了麼?」
「只聽我婆婆提了兩句,說是打發給一個地方官做妾去了?」
「是。」甯元娘苦笑,「去年我不是生了一場小病麼?她去過兩次,言行不檢點。便是誰想給她個好去處,也不能夠。」
香芷旋這才明白原由,「那就沒法子了,路是她自己選的。」甯二娘在襲府鬧那麼一出,就該一輩子引以為戒,卻不想,還是賊心不死。真就是誰想給她出路都不行。
這時候,元寶悄悄走進來,坐在踏板上,看著香芷旋,見她笑了,才直起身形哼哼唧唧。
甯元娘被惹得笑起來,「又跟你要栗子呢?」
「是啊。」香芷旋摸著元寶的頭,「剛才含笑說它去扒著魚缸看魚了,回來可不就又要找個事由。這一天天的嚼栗子玩兒,我都怕它的牙壞掉。」
甯元娘笑出聲,「那麼一點點兒糖,不至於。你可是真把它當孩子了。」
「本來就是啊。我可是看著元寶長大的呢。」
語聲未落,金媽媽抱著寒哥兒走進來。
寒哥兒看到元寶就拍了拍手,「元寶!」
「這兩個字倒是說得清晰。」甯元娘笑意更濃,「說別的都還有點兒模糊呢。」
香芷旋有點兒窘,「可不就是麼,元寶才是最要緊的,咱們這些長輩都要往後排。」
有寒哥兒和元寶在近前插科打諢,甯元娘那點兒火氣不知不覺間煙消雲散,離開的時候,已是眉眼帶笑。
甯元娘說的那樁事,香芷旋自然是不會跟襲朗提及的,是清楚,太子得知了什麼事,都會告訴襲朗。
太子有兩個最清晰的特點,隱忍內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是這樣的人,怎麼能得到襲朗和幾位老臣的鼎力扶持。
至於和月郡主那邊,與甯元娘說去靜園見蔣修染,自然只是故意氣人的話。蔣修染的脾氣一上來,不管男女都不會給情面,宮裡的人都知道。她怎麼會去自取其辱。
說到底,甯元娘敲打她的那些話,不好聽,卻都是事實。她在京城,只是屬國派來的人,給臉面捧著她,是因禮儀之邦向來如此,不給臉羞辱她,是她不成體統合該教訓一番。
並且,她之所以故意去氣甯元娘,目的是讓東宮的人聽到,以觀後效。
她感興趣的,從來不是對甯元娘一往情深的蔣修染,而是手中扼著天家命脈的襲朗。
襲朗,是西夏順王妃談起時很是忌憚的人,也是如今同時得到皇上、太子重用的人。不論為哪一點,都足以勾起她的好奇心。
**
正月十一,皇后設宴,命後宮嬪妃、勳貴之家的女眷參加,同賀新年。
和月郡主卻一大早去了靜園面聖,道:「西夏民風開放,臣女自幼學過幾年拳腳。來京之後,聽得很多武藝精湛之人,實在是想開開眼界,還望皇上成全。」
皇上反問道:「要你開眼界,怎麼說?」
和月郡主嫣然一笑,「要是能讓襲大人、蔣大人、皇太孫、五軍大都督等人較量一番,便是臣女生平幸事。」
皇上沉默了一陣子。
和月郡主便覺著氣氛越來越凝重,不自主地心頭髮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