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都知道要出事了,怎麼會有事?」蔣修染笑著看她一眼,「說吃魚的事兒。」
甯元娘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眼底有了笑意,隨後認真琢磨他末一句話。怎麼吃?拿回去讓廚房給他做了,讓他在外院吃好了。
蔣修染笑起來,「逗你呢,魚送給你了,我該回城裡了。」
「來回折騰,你也不嫌累。」
蔣修染笑意更濃,凝視著她,「有什麼法子,你住得遠。」
「……」別的時候不說,這次他可是專程跑來釣魚的,跟她有什麼關係?甯元娘道辭轉身,喚上初七、十五,往河岸上面走去,又吩咐小丫鬟,「把魚帶回去。」
一直在不遠處的兩名小廝見蔣修染要走,連忙快步到了他近前,收拾起漁具。
蔣修染放下褲管、衣擺。
甯元娘回眸看他的時候,見他正在穿鞋襪,不由蹙了蹙眉。雙腳還有水漬呢,就這麼穿上鞋襪,多不舒服啊。他的小廝也是,怎麼也不準備得周全些?
她扯扯嘴角,隨他去吧,轉身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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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殿試,陸星南高中探花,香若松中二甲第三名。狀元郎為周夫人的娘家侄子徐迅,榜眼陳嘉興為襲閣老身在朝堂時的門生。
香芷旋聽說了這些,心裡除了對狀元人選不滿意,對別的都是分外滿意。
老太爺看重或交往的人,鮮少走動,這是誰都知道的,不是避嫌,是文武道不同,根本就無法在一些事情上保持一致的立場,襲朗為了頭疼的時候少一些,對那些人是能離多遠離多遠。所以陳嘉興這個人,日後大抵就是看在老太爺的情面上不上摺子彈劾襲朗,襲朗為著老太爺的顏面,也不會找陳嘉興的麻煩。
香若松這次的結果完全出乎香芷旋意料,自心底真的認可了老太爺的才學。隨即就戲謔地想,香若松會不會專門命人去知會香綺旋一聲——當初香綺旋用他不能高中說事兒,可是把他氣得不輕。
最令人欣喜的自然是陸星南中探花的事。
探花郎,足以匹配襲朧。
所知的這些人,除了狀元徐迅、探花陸星南,都要入翰林,從六七品官做起。這是大多文人註定的路,要慢慢的熬上很多年,也是文人對武將頗有微詞的原因之一。
徐迅博得頭籌,又是周家也就是皇后的姻親,皇后冊封了個四品的官職。陸星南則是出身於名門世家,參加科考是為了證明陸家的人有真才實學,本身就有世襲罔替的四品官職在身。
香芷旋去庫房選了兩份賀禮,吩咐人送去陸家和香若松那邊。
陸星南與香若松很是忙碌了一陣子,前者去答謝恩師,後者先去了護國寺感謝老太爺的悉心指點,之後去了國子監,末了又來到襲府,當面感謝襲朗這一二年的幫襯。忙完這些,才留在家裡迎來送往,接受同窗舊友的道賀。
香芷旋平日將襲朧帶在身邊,一起打理內宅事宜。因著陸星南高中探花,陸家少不得要請媒人過來說項,要襲朧早一些嫁過去。不論何時嫁,都得先讓襲朧學會持家之道。
襲朧早就得了襲朗的吩咐,之前就一直很用心地跟母親學習,耳濡目染之下,有了不少心得。眼下要面對實際的事情了,初時幾日有些躊躇,少不得問過香芷旋,後來就慢慢的得心應手了。
香芷旋得了這樣一個聰慧的幫手,清閒的日子不少,都用來哄著寒哥兒。
而朝堂之上,皇上自殿試前後,查了查太子監國這一段的大小舉措,沒說滿不滿意。身體逐漸痊癒,開始將一些事攬回到自己手裡,又親自派人去尋找睿王的下落。
皇后一直在近前察言觀色,見皇上這樣,偶爾會哭訴自己的擔憂,說睿王這麼久失去蹤跡,怕是已遭了毒手。
皇上冷聲道:「朕的兒子,便是有著天大的過錯,也輪不到別人懲處!」
皇后聽了心安不少。
淮南王聽說之後,卻是連連冷笑。
兩日後的下午,淮南王派人去宮裡面聖,稱閉門思過的日子,他用心培育了一種奇花,皇上若是有雅興,可到淮南王府一看究竟。
皇上思忖片刻,便擺駕去了淮南王府,看奇花是假,想看看這個兒子在府裡的情形是真。平時不少人在他耳邊數落淮南王不思進取醉生夢死,他想著,若是那些人所說屬實,早些打發淮南王去封地就是了。橫豎就這一條路,留在京城反倒知會生出無謂的是非。偶爾也是滿心疑惑——淮南王竟是再沒提過求娶那名女子的事情,不知道他到底是想通了,還是那女子出了什麼事。
到了淮南王府,淮南王早已等在府門外,行大禮恭迎皇上。
皇上見他神清氣爽的,氣色不錯,滿意的微微頷首。這樣子,足以看出平時自律。
淮南王親自帶路,請皇上到了王府後花園。
不等淮南王指引,皇上便先一步發現了一個花圃裡的風信子,「這花……花香是否含著杏仁香?倒真是少見。」
淮南王微微一笑,「不瞞父皇,這正是兒臣要請您賞看的花。」
皇上凝著面前的花,神色轉為悵惘,「朕聽說,太后生前,也曾有人送去風信子,說有出奇之處,她老人家很喜歡。」
只是聽說。太后生前,與皇上的分歧矛盾太大,太后被奪權之後,不肯見他與太子。
淮南王稱是,「稟父皇,這種花,正是當初呈給皇祖母的那一種。」
「不錯。」皇上勉強牽了牽嘴角,「養花弄草都是風雅之事,還能陶冶心性。看到你如此,朕也心安了。」
淮南王笑著稱是,隨後請皇上看看別的品相極佳的花,日頭西斜時,請皇上移步去一所小院兒裡享用茶點。
皇上頷首,隨著他去了。
進廳堂之前,淮南王忽然跪倒在地,「兒臣有一事一直瞞著父皇,不求父皇寬恕,只求您稍安勿躁,聽聽原委再做決定。」
「何事?」皇上目光一沉。
「睿王在兒臣府中,已有一段時日。」淮南王站起身來,撩了簾子,「兒臣還是那句,只求您稍安勿躁,聽聽原委再做定奪。」
皇上此時已聽到了男女低低的談笑聲,男子的聲音,正是睿王。
他舉步進到廳堂,轉入東次間,清晰地聽到內室裡兩個人的談笑聲,止步聆聽。
女子正在笑道:「妾身聽說,您很早就收買了淮南王鍾情的夏氏,將她安插在淮南王身邊,到了必要的時候,讓她毒殺皇室中人,讓淮南王做冤大頭。是真的麼?」
「嗯。」睿王慵懶應聲,「那兩個蠢貨,肯用他們,是本王看得起他們。」
「那麼,這樣說來,當初太后忽然病故,是不是您利用夏氏做的手腳?」
「沒錯。那女子雖蠢,調香制毒倒是好手,只需一點點風信子的汁液,便能讓人身死,並且看不出端倪。」
女子又問:「您利用她做了這樣大一件禍事,為何還不除掉她呢?難道還想利用她毒殺別人?」
睿王輕笑,「除掉她做什麼?便是有朝一日事情敗露,查來查去,都是淮南王府的人做的,與我無關。前段日子,聽說夏氏被淮南王扔到莊子上去了,有點兒可惜,原本還想著到了不得已的時候,再讓她幫我做件大事的。」
「哦?」女子追問,「這話怎麼說?」
「怎麼說?」睿王笑起來。
女子語聲中有些許驚恐,「難不成您是想……讓她毒殺太子,甚至是……毒害皇上?」
「怎麼是我呢?是淮南王,與我無關。」睿王的笑聲愈發愉悅,「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等到來日,我三妹在西夏站穩腳跟,協助蕭默奪得皇權,內外聯手,便是不需做那些見不得光的手腳,我照樣能榮登大寶。眼下困苦,不足為慮。」
「可是……皇上多年前便立了太子。」
「那不過是看在元皇后的情面上,太子有哪一點比得過我?」睿王冷哼一聲,「父皇這些年好幾次想廢太子,卻始終是猶猶豫豫不了了之,既是如此,不妨由我來幫他做定奪。他若還是優柔寡斷,那麼,就不能怪我心狠了。」
皇上怒火攻心,快步走向內室。
方才說話的女子竟是反應奇快,在他進門時已不見蹤跡。他只看到了睿王半倚著床頭,眯著眼睛,只穿著一條褻褲。
滿室糜爛的氣息。
皇上抬手指著睿王,手抖得厲害,張口之際,身形踉蹌後退。
淮南王忙上前去扶住皇上。
「把他……打入天牢!」皇上竭力說完這句,眼睛向上一翻,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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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多日的睿王找到了,直接關進了天牢。
皇上病重。
翌日,吏部尚書上奏彈劾睿王十二項大罪。睿王黨羽紛紛上摺子反駁吏部尚書,為睿王開脫。雙方激辯不休。
朝堂亂成了一鍋粥。
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皇上在淮南王府所見所聞。
皇上是不會對外人說出所見所聞的,那是皇家的奇恥大辱。他若想懲戒睿王,只能按部就班的核實睿王罪名,從而定罪。而睿王的罪名那一條拿出來都是牽連數眾,認真計較起來的話,意味的就是朝堂格局要重新洗牌換血。
這需得慎之又慎,否則,保不齊就會生出天大的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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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裡的是非,暫且影響不到官員內眷。
香芷旋如常度日。端午節之前,香儷旋帶著孩子來到了京城,與夫君團聚。
香芷旋聞訊後,連忙登門去看大姐。
香儷旋產後無恙,只是孩子體質有些虛弱,是因此,才一再推遲來京城的日子。
香芷旋看了看小外甥,見他月份與寒哥兒差不多,卻顯得瘦小一些,想來是大姐懷胎時不能好生安胎的緣故。
不管怎樣,團聚了就好。
香芷旋派了幾個得力的管事,幫大姐好生安頓下來。她自己是不行的,在外逗留半日,都會對寒哥兒牽腸掛肚。
香儷旋與錢學坤的住宅是個四進的宅院,並非朝廷撥給錢學坤的宅子,是香儷旋拿出梯己銀子置辦的,對香芷旋解釋道:「到了秋日,他那些親人定要趕過來同住的,地方小了都要擠在一起,想想就頭疼。」
香芷旋惑道:「怎麼還都要趕過來同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麼?」
香儷旋就笑著戳了戳她的臉,「你這個人,說話總是那麼不中聽。家和萬事興嘛。」
香芷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怕你過不了安生日子麼?你高高興興的就好。」也是明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終究是外人,不好多問多說什麼。
歡歡喜喜的過完端午節,天氣逐日炎熱起來。
寒哥兒被安置到了西梢間。
香芷旋怕熱,室內要多放些冰,而寒哥兒還小,所處環境不宜有較重的寒氣。
香芷旋起初很是不習慣。以前都是將寒哥兒放在自己身邊,哭鬧起來的時候喚奶娘進來抱去喂奶就好,日夜都不分開。眼下身邊少了那個小人兒,心裡空落落的。
可也沒法子,既不能陪著兒子受熱,又不能讓兒子陪著自己。
好不容易習慣了這情形,她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已經調理了三個多月,身體已恢復如初,可是,襲朗卻像是完全忘記了那回事。
他回房歇息的時候,與她中間總是隔著寒哥兒,逗一會兒孩子就會安然入睡。如今回房歇下之前,總是先去西次間看看寒哥兒,隨後歇下,與她相安無事。
香芷旋想著莫不是添了孩子之後,倒讓他成了柳下惠?
相安無事就是不想。又或許,是朝堂鬧哄哄的,讓他根本沒心思顧及別的了吧。
她儘量給他找原因,心裡還是有點兒啼笑皆非。夫妻之間固然是日常諸事為主,親昵甜蜜為輔,可要是少了後者,又正值這樣的年紀,總歸是會擔心出了什麼問題。
這一晚,襲朗回房之後,已經很晚了。他先去看了看寒哥兒,靜靜地坐在床畔,手溫柔撫過兒子的小臉兒,好半晌才轉去洗漱。
他歇下之際,香芷旋恍然醒來,拱到他懷裡,想繼續睡,又想到了白日裡的計較,帶著點兒戲謔的心思,抬臉咬了他下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