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松鶴堂裡,甯氏與蔣家妯娌幾個笑語盈盈。
蔣家過來的是護國公蔣夫人和她三個妯娌,是一大早由辛媽媽親自過去請來的,只聽說香氏出了點兒岔子,讓她們過去幫忙評評理。
襲府二夫人是護國公的胞妹,眼下襲朋的事護國公府不能相助,心裡終歸是有些不安,卻不好意思遞帖子過來解釋。今日辛媽媽過去相請,幾個人自然是爽快應允,急趕急地過來了。
過來之後,卻不見老夫人,在廳堂裡坐了片刻,等來了寧氏。
甯氏是聽說蔣家人過來感覺不大好,便讓碧玉去問問襲朗。襲朗就說煩請大夫人替老夫人待客,老夫人過一陣子才能回房。是這樣,寧氏才過來的。
甯氏與二夫人大有水火不容之勢,這些年蔣家妯娌幾個沒少湊熱鬧給她添堵,心裡自然是極其厭惡幾個人的。心裡恨不得把對方撕了,面上也要和善有禮,這是多數貴婦要墨守的一個規矩,逐漸成習。
三個女人都能唱一台戲,何況五個。
蔣家那邊先是詢問襲朋的事打算如何解決,隨後又問起襲脩的婚事,只這兩個話題,就夠幾個人說上整日。
說話間,老夫人回來了。讓蔣家人意外的是,襲朗也來了。
老夫人鐵青著臉落座。
襲朗笑微微與眾人見禮。
蔣家人見襲朗一絲病態都沒有了,心裡明白,襲府二房的好日子到頭了——其實這幾年從來也沒真正如意過。細算起來,從襲朗十四五歲的時候,二房的前程就已開始被他影響。而到如今,已不是影響,直接就能左右。懷著這樣的心思,四個人的笑容便多了一絲牽強,對襲朗的態度多了幾分鄭重。
分別落座後,老夫人長歎一聲,說起方才自己被扣留在清風閣的事。
大夫人無動於衷。
蔣家人故作吃驚,心裡倒是不稀奇,猜測著必是事出有因。有些年頭了,祖孫倆從來是沾火就著的情形。
襲朗神色溫和地說在蔣家人過來之前,松鶴堂裡混進了閒雜人等,他為著老夫人安危考慮,這才請老夫人在那裡逗留片刻。
老夫人就冷笑連連,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媳婦的二姐是閒雜人等。」
蔣家人這次是真的吃驚了——二夫人再怎樣,也不可能將香家襲家結親的種種齷齪告訴娘家,就問道:「香家二小姐不是染了惡疾剛到京城麼?眼下痊癒了麼?」
襲朗順勢道:「我也不知為何。正是考慮她尚未痊癒,若是過了病氣給老夫人就不好了。是以,將人帶離松鶴堂,才陪老夫人回來。」
「胡說八道!」老夫人恨死了他那一臉無辜的樣子,「她的事另有隱情,此次特地前來與我細說原委的!」
襲朗似是而非地笑了笑,不說話了。
他不說話了,蔣家人為免惹禍上身,也不敢繼續詢問。
寧氏笑著將話題岔過去,與蔣家人拉家常。
老夫人直覺得心口發賭,招手將辛媽媽喚到身邊,微聲吩咐一番。
襲朗漫不經心地看著梅瓶裡的那束香花。花香被松鶴堂裡的檀香味遮蓋住了,樣子也不好看。不似清風閣,室內流轉的是花香,每把花束都由阿芷親手侍弄。氛圍怡人,花束悅目。
想起他問過阿芷喜歡什麼花。
她說喜歡蘭花。
他就又問,要不要給你弄個小花房。
她搖頭,說只是精於插花,不善養花之道。再者飼養花草還不是更清楚地感受花開花落,花開時欣喜,花落時悵惘,這樣一算,還是別每日對著的好。
他那時就笑,說好吧,你這賬算的勉強說得通,那麼要不要養貓貓狗狗打發時間?是想讓她平日有個消遣。
她還是搖頭,說貓狗的壽命有限,再喜歡,再疼愛,有朝一日還是會先走一步,不要了。
是在那一刻,他才知道,她性情中有悲觀的一面,或者說,她看待事情先看到的是結局如何。
也不奇怪,再討喜,看起來再單純無辜,也是幼年失去父母的人。幼年曾被死亡陰影眷顧的人,不少都是如此。而這樣對於為人處世來說,不是壞事——不會太樂觀,面對失望時便不會陷入巨大的落差,失去清醒和理智。
遐思間,雙眼紅腫的二夫人過來了,落座後便又開始垂淚。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襲朋的安危,哪裡還顧得上別的。
甯氏和蔣家人不斷出言寬慰。
隨後,有丫鬟示意碧玉出去。碧玉出門之後,片刻返回,到了襲朗身邊,低聲通稟:「四爺,您房裡的薔薇奉四奶奶之命來傳話。」
襲朗起身到了門外。
薔薇道:「四奶奶要奴婢跟您說,她忽感不適,要您回去一趟。還說您要是不能當即回去的話,就讓奴婢說您的小書房走水了。再有就是,香家大爺要過來找老夫人理論。」
襲朗忍不住勾了唇角,阿芷行事有趣,她的陪嫁丫鬟也是妙人。他一頷首,「我去說一聲就回。」
薔薇笑嘻嘻地施禮,快步離去。
襲朗返回去,面帶歉意地說幕僚有要事相商,要回房去。
蔣家人巴不得他快走,如此也自在些,紛紛笑著說有事只管去忙。
寧氏則隨著襲朗到了院中,低聲問道:「老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我提幾句吧,我等會兒說不定能幫你們說幾句話。」
襲朗微一沉吟,把事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了寧氏,又道:「您要是為難的話,等會兒也找個理由道辭便是。」
寧氏卻笑,「我不在場怎麼行呢?放心,我心裡有數。再有,我命人準備著吧?等會兒場面無法收拾之前,命人用老六的事扯個謊,打過岔去——到底,香家是你媳婦的娘家,真要落個把老夫人氣病了的名聲,終究不好。」
襲朗莞爾一笑,「我來安排,您讓碧玉隨時給通個信就成。」
「行啊。」寧氏笑著擺一擺手,「回房吧。我總是不讓你踏入這裡半步,你總是不聽。」
「我已無礙。多謝您記掛著。」襲朗拱手離去。
甯氏吩咐了碧玉幾句,剛返回廳堂,小丫鬟進門通稟:香若松過來了。
老夫人目光閃爍,有些心神不定。
大夫人乾脆地說道:「是老四的大舅兄過來了,快請。」心知辛媽媽要看老夫人的眼色,直接以眼神示意身旁的碧玉。
碧玉快步出門,將香若松請了進來。
香若松進門來,在碧玉的引薦下,給眾人一一見禮。
老夫人點頭,強扯出一抹笑,道:「前兩日才收到了你祖母的信,說她很是記掛你,要我對你照拂一二,還說已知會了你,要你凡事問過我再做決定。你近來可好?」
「近來其實是焦頭爛額。」香若松搖頭歎氣,「真是一言難盡。」他知道,老夫人提起祖母,意在敲打他,要他說話有分寸。換在以前,他自然會照辦,今日麼,不可能了。
眾人都留意到了香若松臉上清晰可見的巴掌印子,俱是納罕不已。就是二夫人,也被轉移心緒,冷嘲熱諷起來:「呦,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被你妹妹打的?」
香若松顯得很尷尬地笑了笑。
二夫人瞥了一眼寧氏,又對香若松道:「這樣子到了眾人面前,想來你也無意隱瞞,說說吧。若是老四媳婦不成體統,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都不會坐視不管。我也知道,你是她娘家人,女子出嫁從夫,你已管不了她,可是沒事,有我們呢,將她管教得知道規矩方圓,日後便不會再讓你們家臉上無光了。」
寧氏摸不准香芷旋的性子,只知道那孩子處事態度因人而異,可是打人,還打得這樣狠……不會吧?那瘦瘦的小身板兒,絕沒這份力氣,況且也不屑做這種事的。由此也就神色不變。
香若松深施一禮,道:「您多慮了。我三妹性情柔和,知書達理,斷然做不出這等事。我臉上挨的這一巴掌……」他站直身形,苦笑著摸了摸臉,「實不相瞞,是我二妹打的。」
言語並無絲毫僭越,二夫人卻被噎得不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看向老夫人。
寧氏接話道:「這是怎麼回事?真是叫我聽得雲裡霧裡的。」
「唉——」香若松長歎一聲,「原本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我二妹不成體統,竟跑來襲府胡鬧,為了避免殃及我三妹的名聲,我便實話實說了。我二妹染了惡疾,癥結不是在身體,是在心裡。這一段一直瘋瘋癲癲言行無狀,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痊癒。若非因此,也不會連我都是說打就打了。」
滿堂訝然。
老夫人卻是冷哼一聲。
寧氏並不給老夫人說話的機會,並且抓住了香若松話裡一個要點,「你二妹怎麼會跑來襲府的?」
「是這麼回事。」香若松娓娓道來,「我二妹瘋瘋癲癲,這段日子見好,我便放鬆了對她的看管,恰逢昨日有事出門,她就私自逃出了門,竟然……」他顯得很為難,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竟然跑到了襲府三爺將迎娶的錢氏待嫁的宅子。錢氏也是奇了,不管不顧地就將人留下,讓她在那兒留宿。我一大早才查到了我二妹的下落,慌忙派人去接她回家,錢氏卻說人已被老夫人接到襲府。我怕她鬧出笑話,又逢襲府有人過去知會,便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要帶她回家好生將養。她卻是死活不肯,說什麼老夫人很耐心地教給她一番話,要她當眾說出。我自然要問一問是什麼話,她就說老夫人要她說三妹的壞話,答應給她尋一門好親事。我氣極了,斥責她胡說八道,許是言辭重了,她立時發病了,冷不防沖到我面前便是狠狠一巴掌。唉……家門不幸啊。」
老夫人、二夫人臉色青紅不定。蔣家人則是瞠目結舌,難以相信老夫人會做這等事——太莫名其妙了,太蠢了,老夫人行事從來不是這樣的。
寧氏卻是險些笑出來,面上則是驚訝地道:「錢氏可是老夫人親自給老三張羅的,怎麼會這般不成體統?再者,老夫人無緣無故地又怎麼能讓你二妹污蔑你三妹呢?但你二妹瘋瘋癲癲這話我是相信的,不然怎麼可能動輒出手打人?」一句一句都是一語雙關,說到了要點,也點出了一些是非。
香若松面色一整,「實不相瞞,我就是因為怎麼都想不通,才不顧我三妹極力勸阻,來松鶴堂找老夫人討個說法。我三妹似是怕極了老夫人,百般規勸我大事化小,她能忍氣吞聲,我可不能,不能坐視有人往她身上潑髒水。」
簡簡單單幾句話,把香芷旋說成了無辜的小白兔。
老夫人和二夫人心說這人怎麼能好意思這樣顛倒黑白的?香芷旋是大事化小的人麼?照她那個態度,鬧得滿城風雨都未可知。
「要與我討個說法?」老夫人輕蔑地笑著,上下打量香若松,「那就別兜兜轉轉了,直說吧。」她就不信了,香芷旋嫁給襲朗,是他香若松極力促成的,等於是他將妹妹賣到了襲府,難不成他還敢跟她叫板?
香若松心裡卻在想:你這老太婆,有太后撐腰的時候,能仗勢欺人,現在太后都不再管襲府的家事了,你還有什麼本錢?沒了依仗的權勢,又沒有縝密的心思、靈光的腦子,我想收拾你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心裡這樣想著,口中說道:「您要我說,我便說了。襲六爺的事,我也聽說了,當時心想我三妹怎麼這麼命苦,嫁人沒多久,府裡就出了為人恥笑的事,可也只想到了這一點,做夢也沒料到,您會讓她捲入這檔子事。我二叔二嬸生前經商是一把好手,留下了一份偌大的家產。這次我三妹的婚事,名為沖喜,我們香家從心底裡覺著虧欠她,便將手裡現銀兌換成了銀票,讓她傍身。畢竟千里迢迢的,手裡銀子多一些,心裡也踏實些。您怎麼能打她這筆銀子的主意呢?堂堂襲府,遇到事情怎麼能讓一個剛嫁進門來的弱女子承擔呢?!」末尾兩句,落地有聲。
寧氏反應極快,忙道:「這事情是真的?哎呀,我可是真不知情,你可別連襲府一併怪罪進去,我家老爺這兩日正與二老爺商量此事呢,斷不會讓老四媳婦摻和進來的。」
香若松自進門到現在,早已看出來,大夫人是站在襲朗和香芷旋那一邊的,自是不會在言語上開罪她,聞言笑了笑,道:「一說起這些我就意難平,措辭不准,您別在意。方才我也說了,只是來找老夫人討個說法。」
寧氏點一點頭,隨即就轉頭看向老夫人,「這些事情是真的?您怎麼能這樣做呢?老六的事自有爺們兒應對,我們婦道人家可不能摻和。唉——都怪我,為了老三的婚事忙昏了頭,竟然後知後覺,真是罪過!」
兩人一唱一和的,老夫人已被氣得手腳發涼了,凝著香若松,沉聲道:「你怎麼好意思說出那一番話的?你三妹的銀子是趁機討要出來的,當我不知道麼?!」
香若松面露驚訝,「這倒是奇了,我們香家的事,您怎麼知道的?您可別忘了,香家在廣州,不是在京城。這是哪個人胡說八道壞我香家名聲的?!您告訴我,我絕不會與他善罷甘休!」語聲微頓,又道,「再者說了,我說的重點是您為何打我三妹手裡錢財的事,您扯別的做什麼?心虛?」
「一派胡言!」
「您否認,無妨,大不了請我三妹前來對質。」香若松扯扯嘴角,「您做這種要銀子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可不是空口說白話的人。」
「你這個兩面三刀的小人!」老夫人滿腔怒火直沖頭頂,「當初是你托人前來百般遊說,要讓你二妹嫁進襲府,我那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便應了下來。若不是那時情形特殊,我豈會允許你香家人踏進襲府!早就覺著不踏實,果真就一再出事,先是你二妹下賤至極與人私奔,眼下你又百般栽贓於我,我只恨當初瞎了眼!」
香若松怎麼可能承認,即刻反詰:「您一再東拉西扯,決口不提算計我三妹手裡錢財的事,也罷了,我也就當著各位說一說當初的事。當初香家襲家結親的事,我從最初就沒隱瞞我二妹是庶出的事,一再說我三妹才適合嫁過來,您是怎麼說的?說只是沖喜,只要香家二小姐,庶出無妨,只要她聽您的話就行。後來我們香家索性如實說了我二妹言行瘋癲無狀——不是怕誤了襲四爺的終生,不是著實敬仰襲四爺,誰會對外人道出這般醜事?您這才同意讓我三妹嫁過來。此刻怎麼竟變成了這般說辭?我二妹不能幫著您陷害我三妹,您也不能這般作踐她吧?說她私奔?她與誰私奔了?您只管將那家的人叫來當堂對質!老夫人,我一向尊敬您,您怎麼能倒打一耙呢?我祖母與您相識多年,您卻一再羞辱香家,就不怕她老人家傷心?」語必垂了眼瞼,歎息不已,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
蔣家人聽著兩人這般說辭,完全陷入震驚——相互指責,不論哪一個說的是真的,都已聳人聽聞之事。
二夫人見香若松一再顛倒黑白,忍不住要幫老夫人應對,剛要說話,手腕被人死死扣住,疼得厲害。她轉頭看去,看到了蔣夫人嚴厲的面容。
「閉嘴!」蔣夫人用口型說出這兩個字。旁觀者清,她確定香若松不是善茬,不是尋常女子可以對付得了的。老夫人都被氣得不輕,她的小姑子要是摻和進去,只有引火焚身一條路。
二夫人張了張嘴,知道自己若是說話,娘家幾個人怕是會直接把她拖出去,也只能作罷。
此時老夫人已道:「我有什麼怕你祖母傷心的?當初是她寫信給我提及結親之事,只恨不得將膝下孫女貼錢送給我。這等人,我為何要顧及她傷心與否?」私奔的事,她便是確信無疑,卻清楚成家斷不會承認這種醜事壞了門風,只好把話題引到別處。
這話漏洞多多,引得香若松笑了起來,「我祖母提及結親是真,貼錢卻是無影的事。而且說來說去,您竟是從一開始就鄙棄香家,既然如此,您怎麼還答應結親的?這話要是讓我三妹夫聽到,會不會猜測您是故意要耽誤他一輩子呢?」說著話,他神色已鬆快不少,「而且據我所知,您曾寫信向我祖母借了八萬兩銀子啊。眼下借的銀子決口不提歸還的事,反倒向我三妹索要銀子,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把我們香家當成搖錢樹了?」隨後,他環顧眾人,又輕描淡寫加了一句,「錢家與香家結親,老夫人也借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銀子。具體多少我就不說了,只知道加起來有十幾萬兩。十幾萬兩啊,手裡明明有這樣一大筆銀子,襲六爺出了事,老夫人竟也不肯拿出,還要跟我三妹要銀子,哈哈哈……」
在他肆無忌憚的笑聲中,眾人皆變色,除了二夫人,看向老夫人的視線皆充斥著不滿、鄙視。
「來人,來人!」老夫人站起身來,又跌坐回羅漢床上,「把這個滿口胡言的給我拖出去!」
「我胡說?」香若松斂了笑意,視線陰寒地鎖住老夫人,「您跟我祖母借銀子的信,就在我手裡,隨時可以拿出來作為憑證!您可真是叫我歎為觀止,看著香家跟錢家門第不高就百般欺辱,打的什麼算盤?想讓我三妹和錢氏對您俯首貼耳唯命是從麼?我三妹雖然柔弱卻有傲骨,是絕不肯的,可那錢氏分明已經任由您擺佈,不然也不會將我瘋癲的二妹留在家中今日一早送過來!我三妹日後竟要和那樣一個妯娌同在一屋簷下,著實命苦!可我到底只是姻親,也只能說一說這滿腔的不滿!但是,日後若是錢氏幫著您再欺負我三妹,我可容不得!」
老夫人只覺得氣血倒流,心口發賭發疼。她當初是趁機收了香家、錢家的好處,知道兩家人都是富得流油,次子前程又需好生打點,便在信中委婉提及,哭窮之後說要是能有人摘借給一筆銀兩就好了,這兩家聞音知雅,急急忙忙回信,一個說送八萬兩,一個說送六萬兩。可此刻……竟被香若松說成了這幅情形,而且她還無可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