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八章 :你真得是我的師兄嗎?
王揚感覺自己雙腳軟綿綿地像是踩在雲端,晃晃蕩蕩地也不知要走向哪裡。
「我……這是死了嗎?」
他遙望四周,不禁喃喃自語,四周俱是白茫茫地一片,無邊無際地延伸著,鋪天蓋地地將他籠罩在其中,分不清東南西北,透著死一般的寂靜。然而即使像是在原地打轉,王揚仍是被什麼東西或者自己的念頭驅使著,一腳深一腳淺地行走著,仿佛要想突破這片迷霧又仿佛想要追趕上什麼人。
「師兄,你醒醒吧,你醒來吧……」
一道低沉卻迫切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中,那熟悉的聲調使他猛然一驚,急忙抬頭望向四周,想要尋找到那聲音的主人。
「青書?是青書的聲音!青書,你在哪兒?別走,等等我!」
王揚下意識地奔跑起來,想要追趕上那人,突然間他腳下一個踉蹌,像是突然踩空般,整個人頓時跌落下去。
「!」王揚猛地睜開眼睛,一面口裡大喊著青書,一面坐了起來,然而他還未來得及完全起身,一陣陣虛弱之感頓時湧上身體,使他重新栽回了床上。他定了定神,微微支起身子抬頭望去,發現他自己正處在一個晶瑩剔透的冰洞裡,躺在一張寒氣四溢的冰牀上。
許是身體單薄而虛弱,那絲絲冷意沿著身體與牀接觸的部分侵入體內,爬向四肢百骸,王揚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頓時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趕忙要從牀上爬起來,免得被凍成冰渣。
「我這是在哪裡?」許是剛剛蘇醒的腦袋不頂用,他雖然覺得眼前這個冰洞有絲眼熟,可頭腦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怎麼也想不起來,甚至像是睡了太久那樣,大腦一時間都無法協調起四肢來。
過了一會兒,等身體積蓄了一點力量,方才慢慢地撐著牀面坐起來,一縷縷長髮從肩膀上滑落下來,垂落在晶瑩的寒冰上,黑與白兩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分外好看。然而王揚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而是完全被頭髮的長度給吸引了。
「我的頭髮什麼時候長這麼長了?」他滿臉疑惑地用手掬起一捧散落的青絲,喃喃自語著。
下一息,他的目光從頭髮上轉移到了手背上,只見整只手掌削瘦而蒼白,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好像終年不見陽光一樣透出一股病態。王揚捋起袖子,露出的半條手臂也如雙手一樣蒼白。
「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沒死不是嗎?我睡了到底有多久?青書呢?青書在哪兒?」
各種各樣的疑惑齊齊湧上心頭,催促著王揚離開這裡,去外面尋找答案。他慢慢地下了牀,扶著牀沿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地朝前面不遠處的那個洞口走去。
出了洞口,出現在王揚面前的仍是一個冰洞,但比裡頭的要寬闊許多,厚重的冰層凝結成一堵堵牆壁屹立在洞中,頭頂有米且`壯的冰棱像鐘乳石一般倒掛下來,地面長出像石筍般的冰石來,景象甚為奇特。
寒氣冷颼颼地直灌進人的四肢,王揚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雙手環在胸前,繼續往前走去,這個山洞他也有些熟悉,似乎以前來過這裡。他慢慢地在一面冰牆前站住,那面冰牆表面十分光滑,能夠在上面照見人影,映在冰面上的人正默默地注視著外面的王揚,正如王揚注視著鏡裡面的人一樣。
那是他,他的模樣並沒有一絲一毫地改變,除了頭髮垂散到了腰際,除了整個人變得蒼白瘦弱了些,他就是他自己。他還記得以前的事,記得自己為了救李重元而去破陣,最後雖然成功了,自己也受了重傷,受到松光赫的偷襲,左手被斬斷了,最後一眼見到的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青書……
他以為自己死了,可他沒有死不是嗎?他不是又醒過來了嗎?是青書救了自己。他這般想著,慢慢將左袖挽起,然而上面卻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完全看不出來它曾經被利器斬斷過。他心下明瞭,一定是傅青書用了什麼靈丹妙藥接上去的,使它完好如初。
王揚的視線突然落到冰鏡中的自己的腰間,只見上面掛著一顆晶瑩圓潤小巧玲瓏的珠子,這是什麼?他將它取下來一看,除了精緻漂亮,珠子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是青書給他掛上去的嗎?是用來討他的喜歡的嗎?雖然他一個大男人對這種珠寶飾品並不怎麼感冒,不過既然是青書送的,那也不賴。
突然他眼角的餘光似在冰鏡上捕捉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去,只見光滑的鏡面上映入了一條青色人影,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容,然而便是那聲熟悉的呼喚:「師兄。」
王揚手驀地一抖,掌中的珠子便掉落下去,骨碌碌地滾了開去。他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先是傻傻地盯了鏡子裡的人一會兒,緊接著臉上浮現出萬分驚喜的神色,猛地轉過身去。那不遠處站著的人正是鏡面上所浮現出來的人。
珠子順著傾斜的地面不停歇地滾著,直到滾到對面的人跟前方才止住,幾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頓時將它撿了起來,握在手中,那年輕人的視線先是在珠子上掃了一眼,方才抬起頭慢慢落到對面的王揚身上。
而他臉上的神情也甚為古怪,是一種故作冷漠的姿勢中又隱隱顯出難以克制但又要極力克制的激動神情,也許旁人並不覺得這座萬年冰山有什麼與往日不同的地方,但是對王揚來說,對方太熟悉了,而他現在的這種怪異姿態在王揚眼裡就放大地愈發明顯。
「青書你怎麼了?」王揚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
「你……叫我什麼?」對方發出口的聲音明顯一緊,又猛地一頓,顯得低沉而壓抑,一如他此刻臉上的神情,在故作冷漠之中壓抑著某種激動的情緒。
「青書?難道我有說錯了嗎?」王揚為他那奇怪而疏遠的態度感到不解,慢慢向他靠近,一面說道,「青書你怎麼了,你好像不認識我了似地,你難道受了什麼傷把我給忘了……」
然而王揚的話還未說完,他已被沖過來的那個人緊緊地抱住,對方的雙臂強而有力地將他緊緊箍在懷裡,好像生怕他逃脫似地,越收越緊,王揚覺得自己快被他勒得喘不過起來了,忙說道:「青書你鬆開一點,我、我快被你勒斷了。」
「師兄,師兄,真得是你嗎?是不是你?」
對方那激動而迫切的聲音在王揚耳畔驀地響起,一遍一遍地反復問著,無論是神態還是聲音都一改之前的冷漠生疏,那張戴在臉上的冰冷「面具」也在頃刻間崩裂開來,露出了在王揚的眼裡極為熟悉的而在對方那幾百年的漫長歲月裡卻少見的激動欣喜。
王揚被他那奇怪而幼稚的問題弄得發笑起來,道:「當然是我了,真得是我,怎麼青書你難道認為我不是我,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嗎?」
然而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突然心念一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他腦中一閃而過,令他難以抓住。
緊抱住他的人終於慢慢地鬆開了他,然而他的手依舊牢牢地握住王揚的肩膀,好怕生怕他會逃跑似地,那雙漂亮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帶著一種既驚疑又欣喜又害怕的複雜神色。
「師兄,真得是你嗎?」他又無意識地重複地發問。
「真得是我。」王揚認真地看著他點頭道。
「真得是你,這實在太……出乎意料……」
話音未完,王揚又被緊緊地抱住了,傅青書將他摟得太緊,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軀體裡。王揚依偎在他懷裡,喃喃自語道:「青書你怎麼了?我既沒有死,傷也已經好了,這一切都得謝謝你,是你把我救回來的。倒是你,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松光赫有沒有傷到你,你又是怎麼脫身的?」
突然,抱緊他的手一松,傅青書已經鬆開了他,雙眼凝視著他,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一絲奇怪的神色,輕聲道:「你只記得這些……」
王揚奇怪道:「難道還不止這些?後來還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到底睡了有多長時間?」
「不,」突然間傅青書搖了搖頭,恢復了平靜的神色,忽然對他古怪一笑道,「不,沒有什麼了,師兄你只睡了一會兒而已,我們現在都很安全。師兄,我們以後別再去想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一直待在這裡生活好不好,就我們兩個人,待在我的身邊,別再離開我。」
王揚剛要點頭,突然他腦中傳來一陣刺痛,「噝!」令他捂住額頭不由痛叫出聲,與此同時,無數的記憶片段猶如潮水般湧現出來,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大腦急速地運轉起來,淩亂的記憶片段猶如走馬觀花般從中急速閃過,一個個的快鏡頭互相串聯在一起,漸漸地拼合起一副完整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當他穿進書裡變成譚清的時候,他和小說的主角來過這裡,看到被封在冰層裡的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死去的自己的前世,還碰到過傅青書,為了救自己的師弟師妹,他掩護他們離開,自己反而被傅青書給殺了。後來他就穿到了三百多年前,變成了傅青書的師兄。
後來……沒錯,自己的的確確是死了,不,應該說是王重光已經在三百多年前就死了,一個原本就死了的人又是怎麼會在隔了三百多年後會突然死而復生的呢?王揚忽然轉頭問傅青書道:「是不是已經過了三百多年了?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三百多年了?」
傅青書的神色驀然變得凝重起來,忽然微微一笑,轉為平靜道:「師兄你在胡說什麼,你沒有死,你只是睡了一小會而已,你不要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