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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微塵裡》第59章
15——3

  夢裡,她似乎回到十多歲時那個 總是辦喪事的小院,昏暗大的光線,還有就是孤零零地擺在那裡的屍體,有的直接放在板子上只蓋著白布,有的則放在棺材裡。

  轉而,她又夢見父母吵架,雙方兩句不合又打起來,爸爸一巴掌朝媽媽拍過去,結果卻落在她的臉上,一下一下,她卻沒覺得疼。

  後來,她還夢見她拿著通知書去新學校報名,卻發現一路上都有人指指點點,自己納悶地垂頭一看,才發現出門居然沒有穿衣服,全身赤裸著。

  到了半夜,她再也睡不著,偷偷地下床溜了出去。

  馬富貴的家其實很簡陋,屋子的牆沒砌磚,而是用木頭、籬笆、石灰和泥土夯的,屋頂再蓋瓦。中間是堂屋,左右兩邊的幾間偏房有的住人,有的放東西,後面是廚房、豬圈和茅廁。房子年久失修,很多地方的牆面已經脫落,裡面支撐牆面的竹片裸露在外面。

  屋外是一塊平地,卻沒有院牆。

  此刻,月亮從雲裡突然露出臉來,院子裡比屋裡亮很多。

  她不敢走出去,只敢站在屋簷下朝來路張望,他們來的時候將車放在了下面,然後順著田坎的小徑爬上來的。

  而月色下,能看到艾景初的車安靜地停在遠處的路邊。忽然,她的眼睛捕捉到車旁邊有個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像是火苗,又像是螢火蟲,消失地很快,幾乎讓人無法辨別。迅速地,它又亮了第二下,這次不像剛才只是短短的一瞬,這次好像真的是火苗,搖擺了幾下,立在了風裡。

  她看著那朵微弱的光,心像被穩穩地接住一樣,竟然比這半空的滿月還要讓人覺得明亮。

  那火光是艾景初的打火機。

  她的腳下頓時輕快起來,借著月光走到院子裡,下了幾乎參差不齊的石梯,走到田埂上,伴著蟲鳴,踩著青草一路向下。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又將影子映在田間。她的腳上穿的是運動鞋,走得那樣快,又那樣輕,但是路還沒走到一半,艾景初仍然發現了她。

  “曾鯉?”

  她沒應他,反而回了一聲:“艾景初!”她本是用平常的音量來說的這三個字卻不想在這樣靜謐的夜裡,顯得如此響亮持久。她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須臾後,又覺得新鮮,於是提高了些嗓音,重復了一遍:“艾景初。”

  擦覺她的貪玩,他也回了她一聲:“曾鯉。”

  “艾景初。”

  “曾鯉。”

  “艾景初。”

  “曾鯉。”

  “艾景初。”

  “曾鯉。”

  兩人的距離漸漸拉近。最後,她站在一米多高的田坎上面,他等在下面,夜色中,他仰著頭,滿身月華,眉目如畫。

  曾鯉看著他,不禁展開笑容,聲音弱下去,淺淺軟軟地又喚道:“艾景初。”

  他這回沒有答她,而是張開手臂說:“我愛你。”

  話音剛落,曾和她的心一並重重落在他的懷裡。

  “你不睡覺干什麼呢?”曾鯉問。

  “那你又干什麼呢?”他反問她。

  “我睡不著。”她答。

  “我也睡不著。”他依葫蘆畫瓢還給她。

  “你開始貧嘴了。”她說。

  他笑。

  夜裡的溫度降了許多,艾景初怕她著涼,一起坐回了車上。

  “等我們這次回去,約個時間請你媽媽來家裡吃個飯。”他說。

  “家裡?”

  “我家裡。”他答。

  “不好吧?”曾鯉心裡打退堂鼓。

  “怎麼不好?”

  “我媽那脾氣,你也知道……”

  “我哪知道,我知道她老人家煲的湯不錯。”他可不敢背地裡說丈母娘的壞話。

  “好喝嗎?我怎麼覺得一般般?”

  “好喝。”說到這裡,他好像在回味,突然又說了一句,“是媽媽的味道。”

  驀然之間,曾鯉明白艾景初當時那些奇怪的舉動,以及這話底下一層又一層的含義了。她心中微酸,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她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於是只是這麼安靜地緊緊地握住他。

  艾景初的母親,並非天人相隔,而是真真實實地拋棄了他。他直說自己是個遺腹子,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同情馬小兵這樣孤苦伶仃的孩子,不是沒有自己的原因在裡面。

  “我想聽你小時候的事情。”曾鯉說。

  “我小時候一直覺得要是我什麼都做到最好最出色,她也許會很後悔,然後就來把我接走。但是沒有,從來沒有,沒有任何消息。我也不敢問其他人她在哪裡,她去了哪裡。後來,我為了她去費城念書,我迫不及待地去找過她。彼時她已經和人結了婚,生了孩子,開了個小首飾店。我進了她的店裡,發現她不認識我,幾乎沒有多看我一眼。我和她長得那麼像,她居然都沒認出來。”

  聽他說這些話,她突然明白那種感覺,自己使勁地想要證明自己給一個人看,但是最後才發現,你是那麼微不足道,在她的生命裡好像你就從沒有出現過一樣,是沮喪、絕望,還是恨?

  他說:“這些話,我還是第一次跟人說。家裡不敢提,怕一提就傷他們的心,其他同事和朋友,更沒有什麼可說的。”

  “那你以後都要對我說,不要憋在心裡。”曾鯉凝視著他。

  “恩。”

  “好不好?”

  “好。”

  過了片刻,他又回憶:“後來我不死心又去過,她問我是不是要挑禮物,我說想要買個首飾送給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女性,然後她替我選了一枚戒指,付完錢我就把盒子留在櫃台上,沒有拿走。她以為我忘帶了,還追到大街上,把東西還給了我。”

  “後來呢?”曾鯉問。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去過。”他說。

  說完,他拿起打火機,從盒子裡抽出一支煙,推開車門,獨自下車,走到一側准備點上。曾鯉見他心情不好,於是也從那個煙盒裡拿了一支煙,下車走近他。

  他剛點上煙,曾鯉也湊過去輕輕說:“我也要火。”

  艾景初見狀,有些惱,“說了不許你抽煙。”

  “那你也不准抽。”她據理力爭。

  “我是男人。”

  “男女平等。”她反駁。

  “這事能平等嗎?”男權主義思想開始暴露無遺。

  “怎麼不能?”說著,她一把將打火機搶過去,給自己點上。

  她這一生從未如此大膽地展露過自己的陋習,可是,真讓她點燃了煙,在艾景初那雙眼睛的直視下,她卻繼續不下去。

  艾景初沒有在說話,也沒有攔她。

  她也安靜下來,看著指尖那明暗不定的火光突然說:“以前覺得心裡難受的時候,就想找點事情分散下精力,所以就想著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抽支煙,喝點酒就會不一樣。”

  “戒了吧,我們一起。”他將她手上的煙拿了過去,和自己的那支放在一起,捻滅。

  “你也不抽了。”

  “不抽了。”

  “想抽的時候怎麼辦?嗑瓜子?”

  “我想抽的時候,你就親我一下。”

  “我想抽呢?”

  “那換我親你。”他正經地答。

  曾鯉真想對他翻白眼,這小子其實還挺會占人便宜。

  兩人再外面站了好一會兒,又被凍回了車上。

  “你剛才為什麼不睡覺?”曾鯉拾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馬富貴的呼嚕聲太大了。”艾景初說,“我本來准備到車上自己瞇一會兒。”

  “不是因為屋子裡有奇怪的東西?”她試探著問。

  “什麼奇怪的東西?”他納悶。

  “沒什麼。”她說。

  “你記得跟你媽約時間。”艾景初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你是認真的?”她問。

  “你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曾鯉解釋。

  他沒有再說哈,曾鯉以為他鬧脾氣了,誰知稍許後,他卻說:“因為我父母的關系,我一直對感情非常謹慎,”他頓了頓,“在我知道你和於易的關系後,我有過退縮,但是後我發現,無論如何我都阻擋不了自己的真心,所以我選擇了順從這份心意。曾鯉,記不記得我說我要取走你的心?”說著,他用之間指了指她心髒的位置,又指了指自己,“那是因為我的真心已經不在這裡了,如果你不能把你的那顆心換給我,我會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我這人不太會說好話聽,也不知道怎麼哄人,怎麼送花送禮物。我也一直是一個不信鬼怪神佛的人,但是此時此刻我發誓,我這輩子永遠對你好,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

  艾景初靜靜地將一番言語說出來,樸實有平淡,但是字句下面蘊含的感情卻將曾鯉激出了眼淚,她的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禁不住側過身去,用雙臂圈住他的脖子,緊緊地抱住他,“我愛上一個人會纏他,會粘他,會想要二十四小時都和他在一起,那 以後你會不會嫌我煩?”

  “我不介意你每天來醫院陪著我,或者,”他說,“你考我的研究生,然後退休前我都不讓你畢業。”

  “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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