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儘管陶一冉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即使狀態不佳同樣可以保護自己，嶸玄還是以接下來進行高強度的戰鬥而不能保護他的藉口，將人勸回了酒店。

　　正在實時觀看戰鬥視頻的眾人看到早上才跟嶸玄一起出門的陶一冉一臉沮喪地回來，都愣了愣。

　　此刻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嶸玄的戰鬥，而且是極其難得的由嶸玄主動邀請。

　　當陶一冉將海灘邊的遭遇描述了一遍後，紀雲織和杜倫特對視了一眼，眼角餘光掃過陶一冉背對著的屏幕，臉上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屏幕上的小人魚完全變了戰鬥風格。攻擊手段得冷漠而殘忍，可以想見，戰鬥結束後對方的身體受傷狀態一定是壓著攻方犯規的線。

　　嶸玄不想讓陶一冉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即使這是他無法改變的真實面貌。

　　跟突逢巨變而後天性格扭曲的陶一冉不同，小人魚可以說從骨子裡就帶著一股血腥的冷漠。這也是為什麼還未成年的小人魚居然能統領一個船隊的重種人魚的原因。

　　杜倫特好幾次跟紀雲織打聽過嶸玄在他失蹤的大半年裡到底遭遇了什麼，在嶸家遭遇巨變前，他也多少也聽說過嶸家小少爺的故事。這是一個絕對可以成為優秀接班人的苗子，無論是他令人期待的潛質還是超乎年齡的成熟，在近千個未成年純種中，他都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在見到嶸玄之前，他的印象始終是照片中那個冷漠疏離，穿著最講究的服裝，漂亮得誰都挑不出一點毛病的小少爺。

　　改變他的，到底是逃亡多點，還是這個人類多點？

　　陶一冉說完，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背後，下意識扭頭要看，卻被杜倫特不懷好意地拉住往外面帶：「剛剛你是怎麼避開殺手的？不如跟我切磋切磋，我倒是對你的古武很有興趣。」

　　他並不是想要維護嶸玄的形象，相反，當兩人糾纏得越深，他期待當這一面暴露的時候，嶸玄那張漂亮的臉上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他的手還沒搭上陶一冉的肩膀，卻被對方格開，杜倫特眉角一挑，伸手繼續去抓他的肩膀，沒想到陶一冉仍舊避開了他的手，兩人就在身形交錯間過了幾次手，直到杜倫特發狠，用力抓過一張桌子企圖擋住陶一冉的退路，誰知青年竟像一條泥鰍，從桌面上滑了出去，直接翻出了杜倫特可以抓到的範圍。

　　「見識到了？那我走了。」陶一冉唇角勾起，朝吃驚的兩人揮揮手，就朝訓練房走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養了大半年的小人魚已經把對手打出了一地的魚鱗。

　　嶸玄擦去自己手上的血跡，朝地上奄奄一息的人魚笑了笑：「雷特先生，你要是早點說出來，也不至於受這麼大的罪。真是可惜了這麼漂亮的銀色魚鱗。」

　　「……你……出不了這片地中海……」瓦倫西雷特疼得甚至無法將魚尾變回雙腿，只能躺在地上，全身顫抖地詛咒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超新星。

　　「和人魚王相比，地中海的雷特家族又算什麼？」小人魚輕笑，「你們一開始就站錯了隊伍。我是來復仇的，別隨便來當擋路犬。」

　　瓦倫西臉色灰敗：「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一個未成年的人魚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實力？」他的族長只告訴了他要阻止這個傢伙，卻從未告訴他風險會這麼大。

　　剛剛他展示的能力，也許才是這條人魚真正的實力。

　　自己根本無法控制身體的恐懼，宛如被大海席捲所有意識的恐懼，讓他甚至連回擊都做不到。

　　自己在王座戰中也算是種子選手，如果自己連一步都無法阻擋，這個少年是不是真的就會如他所說，成為今年的人魚王？

　　一個未成年人魚王？

　　開什麼玩笑！

　　王座戰第二十五天。

　　排行榜前十名的積分已經遠遠地和其他人魚拉開了一大段距離，如果沒有中途退出的情況，接下來的排位戰就這十人的混戰。

　　然而，在排位戰開始前，所有人魚期待著前十名之間能出現互相約戰的情況，因為，這才是積分戰最精彩的時刻。即使是後來的排位戰，這種自由約戰的模式顯然比按照順序來的排位戰更具有挑釁意味，也更符合人魚不願受拘束的心態。

　　跟其他對手忙著分析自己的數據不同，基本上不再出酒店的小人魚最近煩惱的是關於自己成年的問題。

　　要交配才能成年，這個並不算秘密。

　　可關鍵是能幫助他成年的唯一人選，甚至對人魚的基本常識都知之甚少。這一點從他早些年亂摸人魚屁股而毫無自覺就可以看出來。

　　已經到了這樣的年紀，再讓陶一冉去上課學習已經不太現實，嶸玄只好時不時在夜晚的時候，以睡前上課為名，跟他擠在同一張床上。已經對同床共枕這事有了警惕心的人渣也只有在這時候，允許嶸玄上床。

　　可什麼都能講，唯獨這件事，嶸玄有點棘手。

　　只是誰都不會想到，陶一冉會在偶然情況下自己學到了這一課。

　　作為十強中唯一一個未成年的人魚，嶸玄成了絕大多數雌性人魚的目標。即使是成年的雌性人魚，也想成為讓這個強悍的少年成人的「協助者」。更不用說島上眾多人魚家族的未成年少女。

　　這些少女們大多是隨船而來的觀戰者，她們不僅代表著家族對本族參戰者的支持，更是前來尋找適合的協助她們成年的人魚。

　　重種人魚的姿色往往不差，這歸功於重種血緣者即使在跟人類混居的時候仍對交配者保持著挑剔的眼光，如今恢復了人魚的本性，更是在「協助者」的挑選上尤為挑剔。

　　其實從嶸玄第一次戰鬥視頻流出時，他就已經成了眾少女的備選對像，如今積分榜上的戰績更是讓他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交配邀請」。

　　遲鈍如陶一冉，也在第三次看到侍童推著一大車的閃閃發亮的寶石金子送進房間時，發現了不對勁。這一天嶸玄剛好外出，侍童找不到簽收的對像，本想離開，卻被陶一冉叫住：「這是什麼？」

　　侍童一看他是人魚奴隸，鼻子裡哼了一聲，語帶譏諷：「這是你主人的東西，你不需要知道。」

　　剛說完，脖子就被按住，一直面無表情守著門口的護衛冷聲道：「他可以知道。」

　　陶一冉詫異地看了眼護衛，朝嚇得臉色發白的侍童笑了笑，拿起其中一座紮著綢帶的金色人魚雕像，看了下綢帶上面的字……

　　「寫的什麼？」文盲淡定地遞給護衛。

　　「大西洋謝菲爾德家族，陶先生。」護衛一邊按著侍童的脖子一邊回答。

　　「為什麼這時候送禮？」陶一冉眨巴著眼睛，從前他在拳台上贏得眾多喝彩，也從未有人送過一件像樣的禮物，得到最多的，也不過是些補充體力的營養液。

　　這些護衛都是被嶸玄挑選出來，絕對忠心不二的存在，因為對少主的忠心，平日裡也跟這個能喝主人平起平坐的人類嬉笑打鬧，此刻陶一冉問起來，立刻都露出了一絲曖昧的笑。

　　「讓他跟你解釋。」護衛放開侍童，終於明白這個人魚奴隸的特別，侍童連忙向陶一冉解釋了下這些禮物的來意。

　　宛如潘多拉的盒子被打開，各種衝擊著陶一冉的人魚知識一層層地被剝開。

　　「為什麼要交配？」

　　「十八歲必須交配？！」

　　「誰都要十八歲？！」

　　陶一冉像個傻子，越問越呆。

　　侍童見對方是真不懂，這樣的人魚奴隸他從來沒見過，忍不住越說越多：「當然，交配後也不是說就會成為伴侶，但大多人還是選擇自己喜歡的人魚作為協助者。贈送禮物只是比較含蓄的一種方式，如果在海上，你還能看到跳起求歡舞的人魚。有時候在陸地上，如果人魚發情起來，會以碰觸心儀對象的屁股作為求歡的方式。所以，你可千萬別隨便去碰人魚的屁股。」

　　「哦……」已經呆了的青年哪裡會聯想到自己多年前造的罪，完全被「嶸玄要交配」這件事給震掉了所有的注意力。

　　因而當嶸玄帶隊從外面回來，陶一冉看向他的目光已經是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不明就裡的嶸玄正要詢問，就聽陶一冉問：「你什麼時候交配？」

　　正在記錄今天帶回來的材料的紀雲織，筆又掉到了地上。

　　少年白皙的臉蛋瞬間燒紅，也不回答他的問題，轉身就跑出了房間。

　　他找到留守在酒店的護衛，揪起他的領子，冷冷地問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護衛看著少主臉色冷硬，耳根卻發紅的樣子，心想這才像是個少年的樣子，還是如實地匯報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嶸玄對這樣的結果不知該喜該憂。

　　這幾天他不敢呆在酒店訓練的一大原因，就是他發情期的狀態越來越明顯。而引起他躁動的人，與他只有一牆之隔。

　　在船上尚且能用海水降溫，現在住酒店裡，平時連洗個澡都能感覺到一牆之隔的人類的氣息，浴缸裡的水不但沒有幫助他降溫，反倒讓他想到那個人類被他壓倒在浴缸裡的樣子而幾近失去控制。

　　然而儘管自己找了個清淨的地方訓練，然而發情期的雄性人魚散發的氣味，吸引了太多追求者前來。即使自己關閉了戰鬥系統，然而前赴後繼的雌性人魚比挑戰者還要惹人煩。

　　……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這個人類屬於自己？！

　　煩躁的小人魚乾脆連房間都不回了，窩在杜倫特的房間裡，打算逃避一段時間。

　　沒得到答案的陶一冉又轉頭要去問紀雲織，同樣沒有這方面經驗的少年抱著記錄本迅速離開。僅留下壞笑著的杜倫特。

　　杜倫特一臉「來問我啊」的表情，陶一冉卻看了他一會，選擇了閉嘴。

　　總覺得那不會是什麼好的答案。

　　尤其是當他意識到自己曾經似乎好像也許……有過一些不該的舉動後。

　　可那時候那傢伙才十四歲！並且謊稱十二歲！這麼小的孩子，能算數麼！

　　王座戰第二十七天。

　　積分榜第三名，來自地中海的威爾羅倫斯公開邀戰嶸玄，後者很快同意。

　　消息一出，約戰的地方幾乎被觀戰的人魚擠了個水洩不通。

　　羅倫斯家族是地中海最大的人魚家族，影響力甚至延伸到了大西洋，因而這場戰鬥有一半的場地站的都是羅倫斯家的人魚。嶸玄當然也不孤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魚護衛在這次積分戰中全部擠進了前五十名，哪一個拿出來都算得上是這一年的人魚新星。

　　戰鬥的地點選在了黎明前的珊瑚礁附近。也許是吸取了瓦倫西雷特的教訓，附近並沒有太多的礁石，雙方除了潛入海底，陸地上無處可躲。而黎明前後，潮汐對人魚的影響也是相當複雜。

　　羅倫斯的策略就是要逼著嶸玄化成半魚形，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奪回地中海人魚的榮耀，不管他是什麼魚種，終有一天要露出真面目。

　　憋了好幾天的小人魚臉色很臭。當他看到場地的地形後，臉色更是難看。

　　排行第三的人魚果然不是一般人魚可以比擬。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這個年僅二十五的年輕人魚比杜倫特要強上許多，即使心中憋著一股邪火，面對難得的強大的對手，嶸玄也不敢掉以輕心。

　　拳頭擦過他的臉頰時，那隻手竟差點抓住他梳起的長發，小人魚向後九十度傾斜，以極其柔軟的姿態避開攻擊，膝蓋卻凌厲地踢中了對方的腹部！

　　被擊中的羅倫斯並沒有後退，而是繼續朝他的弱點攻去。

　　這是個會在戰鬥中不停思考，調整策略的強者。小人魚終於露出感興趣的笑容，隨手把自己的長發盤在脖子上，展開最強悍的反擊！

　　戰鬥實在是太過激烈，水面不斷被翻騰起各種珊瑚礁的碎片，一些無辜的魚兒也在戰鬥中被波及。當羅倫斯變成半人魚將嶸玄拖往更深的海底時，少年仍舊沒有變回魚形，而是回手給了對方一個側擊，從對方的箝制中脫了出來。

　　在海中，人類的身體並不能帶來多少的幫助，反倒在速度上遜色於羅倫斯，所有人魚都不明白，連續兩次被拖入水中，這個身份不明的超新星為什麼始終堅持著不變回魚形。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他是經過改造的人魚種。

　　無論如何，進入海裡，嶸玄就落了下風。之前與瓦倫西雷特的交鋒中，小人魚使用了精神壓，可現在圍觀者眾多，精神壓一旦被察覺，將會帶來無盡的麻煩。

　　嶸玄微皺眉頭，覺得這場戰役結束後，自己必須考慮成年的事情了。

　　他並不知道，在他思考著如何戰勝這個強大的對手時，就在不遠的酒店裡，一場無聲的戰爭也開始了。

　　陶一冉詫異地看著那條被自己救出的人魚出現在眼前，身後卻是凶神惡煞的殺手，不等腦子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迅速地將門用力甩上。

　　「快走！」陶一冉朝房間裡還在實驗的紀雲織等人大喊。

　　他不知道這些殺手是怎麼繞開旁邊眾多的護衛，然而酒店畢竟是公眾場所，再嚴密的防護也難免有疏漏的時候。

　　他們安逸了太久，差點忘了自己仍是被追殺的對像。

　　房門被暴力不停地撞擊，甚至連門框都出現了鬆動的跡象，被破門只是遲早的事。而紀雲織和那些實驗員都是些腦力勞動者，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不能讓他們進來！這些資料還沒上傳完畢！」紀雲織很是焦急。

　　「什麼鬼資料！活下來你再傳幾十年都行！」陶一冉一把將人拎起來，丟給陽台上正準備速降下去的人魚實驗員：「你們聽好，我們會活下來，誰都不許丟下他！」

　　紀雲織瞪大了眼：「陶一冉，你幹嘛！快跟我走！」

　　「拜拜。」陶一冉朝他揮揮手，轉身朝實驗台跑去。

　　大門被撞開的瞬間，巨大的光亮照得殺手們下意識閉上眼，幾把手術刀狠狠地插入了他們的太陽穴，瞬間解決了衝在最前面的兩個。

　　陶一冉站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冷冷看著越過屍體衝進來的殺手，冷冷道：「別忘了，人類為什麼會退化，因為他從前根本不需要強大力量。」

　　本想沖上去的殺手們立刻停住了腳步。

　　握在青年手中的，是一把黝黑的，如今千金難求的手槍。

　　這種殺傷性武器太過可怕，以至於崇尚生理機能的人魚一發現人類的軍工廠，就會立刻不惜代價去摧毀，以至於如今連人類的軍隊都缺乏像樣的武器。

　　更不用說像他手中這樣製作精良的手槍。

　　「聽說一顆子彈要價上萬金？」陶一冉笑了笑，「死得這麼昂貴，是不是很榮幸？」

　　雙方僵持著，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擠出來，昂頭望著他：「一冉哥哥，跟我走吧。」

　　少年這回不再是淚眼婆娑的模樣，經過了磨難後，堅毅了許多的神情直勾勾地看著他：「跟我走吧，我會用我的基因徹底地治好你。」

　　「我不會傷害你。」他又說。

　　「……」

　　「你救了我，這回，我來救你。」小人魚伸出手，完全無懼對方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