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白葉趕到陽台上的時候,□□已經結束。閱兵儀式被迫中止,龍昀不在現場,軍裝的皇后焦頭爛額。白葉望向人山人海的廣場,那裡,半個小時前還在熱情謳歌皇室的人群現在已經群情激奮,暴怒的情緒從一個人那裡傳染給他周圍的人。他們驚恐地質問陽台上方才出現了什麼東西,為什麼與皇子如此相像,為什麼他會如此具有攻擊性,甚至猜測皇室具有隱瞞民眾的不明血統。
白葉推開擁擠的人群中,好不容易來到太子身邊:“發生了什麼事?”
皇太子推了下細邊眼鏡,緘默不語。
白葉轉而詢問二皇子:“龍昀怎麼了?他在哪裡?”
因為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二皇子下意識地攬住了他的肩膀,但是以他倚靠的姿勢來看,不知道這樣是在安慰白葉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二皇子哽咽地說:“老三他……老三他當眾魔化了。”
“怎麼會……”
他們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白葉心裡可知道得很,龍昀他是不會無緣無故魔化的。他們剛剛見面的時候,關野先生排查出是啤酒和煙葉的攝入導致他魔化,隨後龍昀吸了他的血回復正常,白葉又使用了相同的伎倆用以證明他可以控制龍昀。前幾天龍昀還在爭執中對他坦白,他身上並無第二人格,想來魔化的時候也並不是完全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由此可見,這次龍昀絕對是被人給陰了,因為他完全沒有理由在閱兵大典這種場合將自己最不堪的秘密暴露人前。
白葉想到這裡就一陣心寒,誰的心那樣狠,竟然要將龍昀整個毀掉。他搖了搖頭,緊張地掐住了二皇子的手臂:“他現在在哪裡?”
“我們不得已把他關起來了……關在地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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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四顧無人,抓住關野的肩膀將他拖到走廊裡。不及他有所反應,就將他狠狠推到了牆上:“我把皇子交給你了,為什麼你卻從來不說他的身體狀況有可能有問題?這麼重要的場合,現在怎麼收場?!”
關野倒吸一口冷氣連說“痛痛痛痛痛痛痛”,在他的暴怒下不敢觸碰受難的後背:“殿下!皇子的身體,是無恙的啊!還記得在戰爭學院裡校長的話麼?皇子通過魔化來短時間內提升身體機能,抵抗大爆炸時的耐燒性,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校長還猜測皇子已經可以自己控制兩種狀態……”
皇后眼神一厲:“那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想的咯?”
“忌口。”關野斬釘截鐵道,“有可能是某些物質催化了魔化過程。”
“有可能?某些物質?連你都不清楚的事情,天底下還能找得到人來對他下藥麼?”
“殿下!”關野嚇得跪下來抱住他的大腿,“您還記得煙草加啤酒麼?”
他這麼一說,盛怒中的皇后倒的確想起半年前的那份報告。
“可這兩樣東西,我們都與皇子講明了,明令禁止他攝入。”
“法律明令禁止的東西更多,也有人破壞法律故意犯罪,何況是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
關野話說一半,卻坐實了皇后的猜想。龍昀早不魔化晚不魔化,偏偏國慶閱兵的時候變成了那副樣子,背後要沒個幕後主使,他決計是不相信的。
皇后冷靜下來一思忖,“龍昀一直被看管得很好,根本沒有閒雜人等可以接近他,餐飯也都是驗過的,根本出不了這個岔子。他性格又算不得隨和,這幾天除了白葉,他根本——”
皇后突然打住了話頭。
他說了句行了行了,讓關野從地上爬起來:“校長前幾天還說,龍昀其實還在喝白葉的血。”
“……是這樣。”
“那之前白葉徒手用魔法陣降服龍昀,是怎麼回事?我們不都是親眼看見的麼?”
關野嗯了一聲,不太理解。
“而且那時候龍昀剛剛好魔化過一次,你也說不出他為何會短時間內二次魔化。”
“好像有這回事。”
皇后不再說話,轉身望著大廳。大廳此時人流散盡,每個留下來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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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葉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轉身就走,這時背後卻傳來一聲冷喝:“站住。”
皇后搶他一步攔住了他的去路:“現在你去幹什麼?龍昀的事暴露人前,我們就必須給公眾一個交代。這種時候你救了他,別人反倒會以為是我們故意放走他,後果只會更加嚴重。而且雖然他現在暫時遭受拘禁,但情況不會更壞了,你助他逃走反倒是害了他的命!”
白葉作了一次深呼吸,望著別處駐步。皇后抓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兩人朝前走去。
“龍昀這次是被陷害的,一定是,有人想要他身敗名裂,他也做到了。”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白葉垂著眼簾道,看上去只是皇后身邊一個精致又缺乏精神的小少爺。
“談何容易,現在連為何魔化、幕後主使是誰都毫無頭緒。”
白葉略一思忖:“是煙葉和啤酒,下手的人很有可能是程旭。這幾多年來他離龍昀最近,知道他的身體狀況,這次與龍昀徹底鬧僵,可想而知會蓄意報復。程旭他上次也與我們同在哈德良離宮,知道催化魔化的方法,我也不意外。”
“你知道煙葉和啤酒的事?”皇后睨他一眼。
白葉這才後知後覺說漏嘴了。他們早在關野先生告知之前就已知道的事,龍昀的父母根本不曉得。看來上次一起演戲幫助龍昀躲避懲罰、前往軍校,也瞞不下去了。
還好皇后沒有深究,點到為止而已。
“你剛才在哪裡?”皇后一邊問,一邊朝周圍的人微笑示意。
“儀式結束了以後,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皇后嗯哼了一聲,白葉明白自己去得比較久,皇后在等待自己的解釋,而該死的他去得久是因為他撞見一場謀殺案。
“路西法死了。”白葉警戒地環顧四周道。
皇后僵住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來刺殺皇帝的,但是他動手以前被人殺死了。”後知後覺皇后不再向前邁步的白葉揚起臉,嚴肅地說。
過了良久,皇后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一起到了現場,路西法死亡地點被人用□□筆畫了個輪廓,屍體已經被拖走,只留下一灘血。
皇后心不在焉地聽著侍衛官滔滔不絕地匯報,蹲下身,輕輕摸了把黏膩的血液。然後他抬起頭問:“誰殺的他?”
侍衛官與副官面面相覷。
皇后環顧四周,掃過那一張張臉:“誰殺的他,嗯?這不是件應該羞恥的事,反而應該足以值得驕傲,不是麼?站出來!”
“第一個發現的屍體的人是白公子。”侍衛官拘謹地回答,遞給關野一個眼色讓他幫忙解圍。愣是誰都看得出來皇后的臉色可不是在說“值得驕傲的事”。
關野連忙啊了兩聲:“我和侍衛官大人在一塊兒,聽到白葉的叫喊就趕到了現場,不過沒有看到殺手。”
皇后的眼神重新落在白葉身上。
白葉眨了眨眼睛。他擅長察言觀色,自然知道這時候實話實說比較合適,一個陌生來客的諾言他即使不踐行又能怎樣?再者說來,那人離開時讓他保密,他可沒有答應。
“是一個與您有著同樣容貌的人。”白葉回答。
皇后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如果剛才聽到路西法的死訊他只是猛地一僵,現在卻可以稱得上是神智盡失。
“和我?有著同樣容貌?你確定?”
“是的。他說他是看著你整的。”
皇后望著白葉,突然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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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事,我已經聽說了。”
書房裡執筆的皇帝這樣對推門而入的皇后說道。
他的面前站著他們的前兩個孩子,皇家侍衛官,以及關野。皇帝看上去突然像是老了很多歲。雖然他的體態、面貌甚至姿勢都不曾變過,但是他的眼中透露著濃濃的疲憊。
“我就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都知道了也好,我們從此也沒有什麼可以藏著掖著的了。”
皇后撫摸著他的脊背,但是他的動作雖然溫柔,卻咬著嘴唇,似乎對這番話心不在焉。
皇帝關切地仰頭問他:“怎麼了?”
皇后看了眼書房裡的其他人。
皇帝會意:“你們都先下去吧。”
等門再次被掩上,皇帝握住了他的手:“怎麼了?”
“我不知道,很難說……我感覺不太好。”
“我知道路西法剛剛在樓梯底下,過世了。”皇帝斟詞酌句地說,“我很遺憾——雖然他是來殺我的。我們兩個好像這輩子都不能好好相處,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擁有和平,真是難為你了。”
“不,是白葉。”
皇帝停頓了幾秒鍾,啊了一聲:“是因為’川貝的預言’麼?我覺得你大可以放心,我看這個孩子正常得很,並不像什麼重生者。”
“他早就知道煙葉與啤酒可以催化龍昀,他在哈德良離宮中徒手淨化龍昀,很有可能只是一場摻了血水的戲;而且……從他嘴裡,竟然說出了……米迦勒的名字。”
這下連皇帝都睜了睜眼睛表示驚訝:“什麼?米迦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