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危機繼續

　　關紹大睜著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到底沒有死於籐蔓的攻擊，千鈞一發之刻，是安柏皇子救了他。但看著安柏那長長的衣擺劃過自己的眼前，關紹心中絲毫沒有死後余生的慶幸，他還來不及感受那種慶幸，便被心底彭湧而上的不安給淹沒。

　　糟糕，太糟糕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這邊，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不可置信。

　　「史萊姆、史萊姆……」

　　「有兩個安柏皇子……」

　　「史萊姆變成了安柏皇子！」

　　所有人的口中都在如此不可置信地念叨著，皇子的秘密已經徹底揭露在了眾人的眼前，有那麼多人都看清了史萊姆是怎樣變成安柏皇子的。這一切，只是因為安柏要救關紹。

　　艾伯草的攻擊還在繼續，安柏皇子一言不發地揮舞著手中的利刃。將士們也很快回過神來，重新投入戰斗，但他們無法忽視剛才所看到的那一幕，無法忽略心中激蕩著的質疑聲。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這個星球之上時，這個漫長的夜晚總算過去，夜間蘇醒的兩批艾伯草終於都被消滅殆盡。關紹也找到時機卸下了顯影器的偽裝，恢復成自己的模樣站在安柏皇子的身旁。艦隊的一部分將士們開始自發地清點損失，另外一部分，卻始終用質疑的目光注視著安柏皇子。

　　「皇子殿下，」終於有人忍不住問，「剛才是怎麼回事？」

　　安柏張了張嘴，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回答，卻發現根本找不出來。那個秘密……他從小所受到的教育便是，他決不能讓那個秘密被其他人知道，甚至於為了防止秘密的洩露，所有意外接觸過那個秘密的人都得死，但是現在已經有這麼多人都知道了……秘密已經洩露之後該怎麼辦？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告訴他該怎麼辦，因為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一旦秘密被洩露，他就完了。

　　是的，一旦秘密被洩露，他就完了。看看現在圍著他的人都是些什麼眼神吧，並不是疑問或是困惑，而是質疑、厭惡，甚至仇視。薩亞帝國的人不會接受一只史萊姆，永遠不會。

　　「你究竟是什麼人！」赫連已經遙遙用劍指著他的身上，劍尖還因憤怒而抖動著，「你究竟是什麼怪物！竟敢冒充我們薩亞帝國的皇子！」

　　怪物？冒充？安柏看了過去：他在說些什麼？

　　然後安柏聽到了將士們的竊竊私語。

　　「怪物什麼的……明明是史萊姆啊……」

　　「你見過能變成人的史萊姆？這就是怪物啊！」

　　「可是皇子……」

　　「安柏皇子怎麼可能會是一只史萊姆！皇子一定已經被這個怪物吞掉了！對的，一定是這樣，所以它才能變成安柏皇子啊！」

　　「不！不是的！」安柏終於忍不住喊道，「我就是……」

　　「可恨的怪物，到了現在，你還想繼續冒充我的大哥嗎？」赫連在眾將士的保護之中大聲叫道，「難道我的大哥有可能會是你這樣的怪物嗎？難道薩亞帝國的皇族血脈裡會摻入那樣惡心的基因嗎？難道我的父皇會親自生下一只史萊姆嗎！」

　　說到後來，赫連甚至用口中捂住了嘴，不知是真是假地反起了胃來。

　　將士們的臉色也難看至極，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真的因赫連剛才所提出的假設而感到了心中的那一陣反胃。

　　安柏看著這一切，忍不住往後了一步。他做不到了，無論是怎樣的反駁都做不到了。

　　「只是詛咒而已！」關紹忽然擋在了他的身前，大聲地喊道，「安柏皇子只是中了會變成史萊姆的詛咒而已！他就是安柏皇子啊！你們一定要這樣對待他嗎！他又不是自己願意的！」

　　安柏穩住了腳步，看向了關紹發抖的肩。曾經個性那樣的一個人，現在當眾說出這麼一番話……應該很需要勇氣吧？

　　因為關紹這忽然的話語，將士們的神情總算動搖起來。

　　但事情並沒有那麼容易。赫連很快冷笑了一聲，「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種詛咒。」

　　「那是……」

　　「而且詛咒是什麼？」赫連根本不給關紹繼續辯解的機會，冷笑不斷，「別開玩笑了，所謂詛咒本來就是騙人的東西。因為你來自那樣偏遠貧瘠的星球，所以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嗎？」

　　關紹咬了咬牙，「只是一個比喻，其實是某種病毒……」

　　「你還想編造謊言？我同樣沒聽說過這種病毒！」赫連道，「就算退一萬步，如果真的有什麼詛咒、什麼病毒，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聽說過？如果薩亞帝國的第一皇子真的染上過這麼可怕的病毒，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人都蒙在鼓裡，甚至就連我這個第三皇子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只是因為病毒，難道不應該集中全帝國的力量來研究解藥嗎？」

　　關紹也說不出話來了。他剛才本來就是病急亂投醫，本來就毫無勝算。

　　「而且剛才是你吧？在這個怪物還是史萊姆的時候，就是你在冒充我的大哥吧？」赫連猛地又拔高了聲音，「你可知道這是怎樣的大罪！冒充皇族，這是死罪！」

　　「我……」關紹的臉色蒼白。

　　忽然安柏皇子伸出了手，按在了關紹發抖的肩膀上。

　　安柏比關紹看得更清楚一點。從之前在現在，安柏一直在看著四周，看著周圍所有將士臉上的表情。那些厭惡的、鄙夷的、仇視的，哪怕因為關紹忽然的詛咒論而動搖了一瞬間，卻依舊滿滿都是反感的表情。

　　所以安柏比關紹更明白，已經無力回天了。這些人對史萊姆的厭惡根深蒂固，他們已經不可能靠言語扳回這一城了。

　　「他一直相信我就是皇子。」安柏將手中從關紹肩膀上移到關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因為他相信我是第一皇子，所以他才會聽從我的命令，所以他才會在剛才偽裝成我的樣子，他並沒有錯。畢竟就在今晚之前，你們所有人，同樣那麼聽從我的命令。」

　　安柏說話的時候，目光同樣在周圍掃視著。他自己清點著周圍的人數，仔細觀察著他們身上的武器。或許他可以帶著關紹逃跑，但逃跑之後又該怎麼……

　　「哦？」赫連咬著牙笑道，「你是承認你並不是我大哥了嗎？」

　　「並沒有。」安柏道，「我同樣相信我就是薩亞帝國的第一皇子。」

　　「開什麼玩笑！」赫連大喊著再次抽出了自己的劍，指著他道，「還能讓你再有機會侮辱我們薩亞皇室嗎？」

　　同一時刻，他身邊又有好幾個人同樣抽出了自己的劍。拔劍的動作是有感染力的，就像個波浪傳染了開來，四周這麼多人，片刻間竟然有大半都將武器給握到了自己手中。

　　赫連將自己的劍高高舉起，就要下令，「殺……」

　　但他的命令被打斷了。打斷他的，是另一支艦隊靠過來時所發出的引擎聲——帝蘭艦隊。昨夜那些艾伯草忽然蘇醒的時候，有人給他們發了集合的信號，現在他們終於到達。

　　因為這引擎聲，赫連有了小小的停頓。還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陣狂風忽然從上方猛地吹下，隆隆一聲，地上猛地被砸出了一個大坑，煙霧彌漫。

　　「這是怎麼回事？」煙霧漸漸散去，露出坑中所站著的那個從天而降的人，「你們在做什麼？」

　　是帝蘭。

　　「帝蘭大人！」赫連暗罵了一聲，卻及時地搶占先機，很快將事情給帝蘭說了一遍，「那並不是我的大哥！那是一只很像史萊姆的怪物！所有人都看到，他是由史萊姆變成的！」

　　「史萊姆？」帝蘭的反應也沒什麼新鮮的，就跟其他人一樣，只因為這三個字整張臉就皺成了一團，反感和厭惡都快要從表情裡溢出來了。

　　「他並不是安柏？」帝蘭問。

　　「當然！」赫連立馬如此回答，甚至於為了堵住安柏和關紹的嘴，他還將之前關紹的詛咒論給描述了一遍，「他們還企圖欺騙我們！」

　　帝蘭皺著眉頭看了過來，厭惡和反感都是那樣地明確。

　　然而帝蘭問了五個字，「萬一他是呢？」

　　萬一他是呢？這五個字，頓時就掐滅了赫連想要直接在這裡把安柏弄死的計劃。但因為帝蘭的忽然露面，安柏也不得不放棄逃亡的計劃，被他們捉住，關押了起來。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為了驗證安柏皇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安柏皇子，他們只得暫時與γ星系停戰，押著安柏返回薩亞星，由皇帝陛下做出最後的處置。

　　……

　　薩亞星，帝宮。

　　皇帝陛下同樣早早地起床了，抬頭看了今天的日出。並且就和以前幾天一樣，瑪卡皇子一大早上就跑了過來，在皇帝的膝下噓寒問暖，貼心得不得了。

　　皇帝還並不知道安柏那邊的異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瑪卡聊著家常，倒頗有些溫馨的感覺。或許就是因為瑪卡總能帶給他這種感覺，總能排解他的寂寞，總是比別人更知道怎樣哄人開心，他才會對這個兒子格外溺愛。

　　只是今天瑪卡的神情有些怪異，笑容中總是好像藏著點別的什麼。

　　「父皇，」瑪卡給皇帝遞了一杯水，「我想要求你一件事。」

　　皇帝仰頭將那杯水喝下，「什麼事情？」

　　「把皇位給我好不好？」

　　「……別鬧。」皇帝歎了口氣，放下杯子。這並不是瑪卡第一次向他提出這樣無謂的請求了，只是最開始瑪卡太小，並不懂事，皇帝也沒太過計較。但現在瑪卡都這麼大了，卻還在說這種話，皇帝就需要考慮是不是該敲打他一下了。

　　但皇帝並沒有將自己的斥責說出口，而是忽然咳嗽起來。

　　因為早上的空氣太涼了嗎？皇帝很快就連站立的力氣都沒了，靠在床沿，顫抖著去摸身上的那個水晶瓶。

　　然而他並沒有找到那個水晶瓶，卻有另一雙手猛地掐上了他的脖子，將他狠狠摁倒在了床上。

　　「瑪……瑪卡……」皇帝無力地抓住那雙手。

　　「那我換一個請求。」瑪卡勾起了嘴角，露出皇帝此前從來沒見過的猙獰笑意，「父皇，請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