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還是那麼任性

　　安柏聽到關紹這聲歎氣，反倒是抬起頭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以為我在為瑪卡傷心嗎？因為我以前沒想過瑪卡會做出這種事？」

　　關紹一愣：難道不是？

　　「我……」安柏無意識地抓起桌上的筆，用筆尖敲了敲桌面，自己也難以描述出自己心中現在的情緒，「我和瑪卡的關系……所以你在路上才會問那麼多遍嗎？你在為我擔心啊……」

　　那只筆在安柏手上轉來轉去，而後安柏歎了口氣，終於將筆放下，抬起頭道，「瑪卡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在我回到父皇身邊時，瑪卡才剛剛三歲，可以說是被我看著長大的。他從小就會哄人，嘴甜，樂觀開朗的模樣，和誰都可以說上話，又總是一副吊兒郎當不願意認真的模樣。那些年父皇比現在更忙，我陪著瑪卡的時候比較多，他就成天跟在我後面大哥大哥的叫。說實話，那時候的他，是個很難讓人不喜歡的孩子。」

　　關紹聽到這裡，忍不住咬了咬牙，「所以你們兄弟之間果然是……」

　　「是啊，我們的關系一直不錯。哪怕我看不慣他吊兒郎當的作風，我也曾經嫉妒父皇對他的喜愛，但在那個時候，我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安柏道，「後來我們長大了，相互間的需要計較的事情更多了，關系也沒有太過惡化。至少明面上是。」

　　「明面上？」關紹敏感地注意到了這三個字。

　　安柏五指虛握，像是又要拿起那只筆，卻最終還是又放了開，「至少沒有過什麼大的矛盾。但是實際上，我並不知道他怎麼想。就算我自己，對他，也是有一個心結的。」

　　關紹默默伸過去兩只手，將安柏的手掌握住。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和瑪卡……」安柏起了一個頭，卻又歎了口氣，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總之是件舊事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只是……算了，還是談談眼前的事情吧。」

　　關紹點了點頭，看向了那枚終端，「你准備怎麼辦？」

　　「先查清楚是不是真有其事。」安柏道，「畢竟你也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消息，以防萬一還是多查查的好。」

　　關紹仔細想了想，然後點頭認同道，「是的，這樣比較穩妥。」

　　「如果是真的……」安柏的目光垂落了下來，「我想看明天他們會不會和我坦白。」

　　「什麼？」關紹驚訝道，「如果他們坦白，你難道要原諒他們嗎？」

　　「如果他們真心想要在一起，我就算祝福他們，又有什麼不行？」安柏反問。

　　關紹一時語塞。

　　「就只怕，」安柏說完，卻又是一聲冷笑，「他們把這種事當成了一場兒戲，把我當成了一個傻子。」

　　關紹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這件事沒有自己插手的份，只得默默又拍了拍安柏的手背。

　　但當第二天到來時，安柏皇子的種種打算卻都付之東流了。他甚至並沒有耗費多大的功夫就確認了這事確實是真的，因為伊凡和瑪卡那天並不只被耶婭一個人看到。起床之後，安柏一個小時內就從好幾個不同的來源處收到了消息。更要命的事，風言風語甚至已經傳到了朝堂之上，就連官員們都在私底下偷偷議論。

　　安柏看著許多人面對自己時那種微妙探究的目光，強忍著才沒有發作。

　　好不容易和官員們談完了正事，安柏黑著臉一轉身，腳步重重地就往帝宮走了過去。他已經不能再不采取行動了，但這是他和瑪卡之間的事情，在進行任何舉動之前，他都必須先確認一下皇帝陛下的意思。

　　而此時的皇帝陛下，卻正准備接見另一個人。

　　……這要從一大早上安柏皇子從臥房離開之後說起。

　　那時候關紹還蜷在被窩裡做著美夢，姆利卻忽然急促地敲門而入，將他從被窩裡刨出來，對還迷迷糊糊的他說，「皇帝陛下派人來了。」

　　關紹聞言立馬清醒過來不說，汗毛都直起來了，冷汗更是極有效率地遍布了全身。

　　「皇帝陛下要接你過去，說是有話要談。」姆利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關紹大人知道會是什麼事嗎？」

　　關紹只想呵呵地笑。還能有什麼事請，不就是上次說的那個事情嗎？可是上次那個事不是說好了一月一匯報嗎，怎麼忽然又……

　　糟糕，難道是……

　　關紹想起昨晚安柏皇子在宴會上所做出的宣言，渾身的冷汗頓時又多了一層。糟糕糟糕糟糕，他就說昨晚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原來不止是忘了伊凡啊，還忘了這位任性的父皇大人！在他只顧著感動的時候，這位任性的父皇大人怕是都被那些話給氣得冒煙了吧！

　　事已至此，後悔也已經晚了。關紹只得趕緊梳洗一番，然後在姆利的陪伴下，邊絞盡腦汁思考著究竟如何應對，邊跟隨那位皇帝陛下的使者大人一路來到了帝宮。

　　關紹被召請的時候比皇子准備去帝宮的時候要早，但關紹磨蹭的時間也比安柏皇子要多，理論上兩人應該前後腳到達皇帝陛下的面前。但實際上，安柏卻晚了許多，因為他在路上被兩個人攔住了。

　　姆利也在將關紹送達之後就原路返回，關紹只能孤零零地面對皇帝陛下的怒火。

　　「昨晚的事情，我都聽說了。」皇帝陛下斜靠在長椅上，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還是那麼一身的白，「你好大的本事啊。」

　　「陛下請明鑒。」關紹一顆腦袋深深埋在胸前，恨不得直接埋進地底下，「皇子殿下竟然會說出那些話，我事先也完全沒有意料到。」

　　「這麼說來，你還挺無辜的？」皇帝冷笑了一聲，「被我兒子那麼當眾捧著，還很委屈了？」

　　「皇子殿下能那樣重視我，實在是我的榮幸。」關紹將腦袋埋得更加低了，「但我事先真的毫不知情，皇子的言論不是我能控制的……」

　　皇帝皺起了眉，微妙地有點生氣，「看來，雖然我兒子說了那些話，你心底卻不是開心的？」

　　「怎麼會！」關紹急得一下子抬起了頭，「皇子殿下能那麼說，我當然開心極了！」

　　「你居然還敢開心！」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顯然非常生氣，「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你忘了你的身份地位嗎？你哪有那個資格去開心！」

　　……面對如此任性的父皇，關紹竟無語凝煙。

　　「你別在這裡給我裝無辜。」皇帝在椅子上稍微坐得正了些，壓下火氣，雙手握住扶手的頂端，兩條長腿也交疊起來，「就算安柏昨天並不是因為你的蠱惑，你這些天又做了些什麼？我給你交代過的東西，你全都忘了？每天和只顧著安柏膩在一起，你還把我放在眼裡嗎！」

　　「陛下冤枉。您的教誨，我時刻銘記於心啊。」關紹果斷繼續裝無辜，「我一直陪在皇子殿下的身邊，不也是為了能夠讓皇子殿下更開心些嗎？至於陛下您的另一個吩咐，我也是努力了的，但是這個任務真的很有難度，希望陛下能夠體諒。」

　　皇帝皺眉，「你努力過？」

　　「我找人打探過當初皇子與帝蘭大人結識的場景。」關紹很快報出這唯一的「努力」。

　　「然後呢？」皇帝皺著眉問。

　　關紹的腦門上出了點汗，「然後發現這事真的很難……」

　　「呵呵。」皇帝冷笑。

　　他又一次揪起了關紹的衣領，冰冷的手指觸碰到關紹的脖頸，讓關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不要考驗我對你的容忍限度。」皇帝道。

　　關紹又出了點汗，忍不住在心底求救了。為什麼皇帝陛下會這麼閒呢簡直不科學，這個星球就沒有誰需要找皇帝談話嗎？快來人啊，他一個人實在應對不了！

　　此時此刻，安柏皇子其實已經站在了帝宮的門口。而當初那兩個攔下他的人，也是巧了，正是瑪卡和伊凡。

　　「皇子陛下！」伊凡一見安柏，就滿臉悲戚地下了跪，「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您懺悔，更想要請求您的同意。」

　　安柏挑起了眉。

　　「大哥，我也要求求你。」瑪卡也在一邊結結巴巴地道，「那天我去你那裡找你，路上遇到了伊凡，然後我們、我們……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

　　安柏冷眼看著他們。按照原本的打算，只要他們能真心地說出這些話，安柏是願意成全他們的。但在事情已經被傳了出去的現在，這種坦白只不過是一個笑話。但安柏還是一直認真聽著。

　　兩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總歸就是請求二字。伊凡哭著表示想要一生一世跟隨瑪卡皇子，瑪卡沒哭出來，但懺悔和渴求的情緒表達得還是不錯。

　　等到他們說完之後，安柏回應了三個字，「我知道。」

　　兩人面露震驚。安柏仔細端詳了一下這份震驚，猜測著其中究竟幾分真幾分假，然後道，「而且現在已經不止我一個人知道。」

　　說完安柏再度轉身，「我正打算去和父皇商量。」

　　「大哥！」瑪卡急忙拉著伊凡追了過去。

　　「如果你們真的有這份誠心，就和我一起去見父皇。」安柏道，「我也想知道父皇會怎麼說。」

　　聽到那兩個人緊跟其後的腳步聲，安柏的臉色暗沉了下來。

　　他想要將這件事情想得更單純一些，卻總是壓不下心中充滿陰謀論的聲音。他疑心瑪卡和伊凡的交往並不單純，疑心現在兩人的坦白並不單純，更疑心這件事情被人知曉得太過容易，其原因或許並不單純。

　　瑪卡和伊凡會是故意的嗎？如果是故意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試探？試探的又究竟會是什麼？安柏的態度？不對，如果這真的是一種試探，試探的對象應該不是或者說不只是安柏，主要目標更該是他們即將要見到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安柏自己也真想知道他的父皇會怎麼看。

　　但就在快要見到皇帝陛下的時刻，安柏聽到裡面竟然傳出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那是屬於關紹的聲音，「帝蘭大人……」

　　關紹說了這四個字就停了，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安柏瑪卡伊凡三人一起走了進來，和裡面的關紹皇帝兩人呆呆相望。五人內心都是百轉千回。

　　半晌，皇帝輕笑一聲，終於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真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