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做我的眼睛
「可惜,對你我總是狠不下心來……」聽到楚璃漫不經心,帶著點調笑的話語,水千潯忍不住嗤之以鼻,當初是誰把她害那麼慘,只不過她寬容大度,不再跟他計較罷了,這貨還真是會蹬鼻子上臉。
她懶得再理會楚璃,轉身推開通往甲板的門,走了出去。
二層船艙外的甲板比下面那層的甲板自然是小了許多,可是佈置的卻異常精巧,船艙頂部向外延伸出三米多長的寬度,下方是一條迴廊,這樣就算下雨,也可以坐在迴廊裡看兩河上風光。
走出迴廊,是半圓形的甲板,上面放著竹製躺椅、案幾、腳踏,旁邊的小暖爐上面還溫著一壺熱水。
案幾上面擺著一套細瓷茶具,半透明如白玉的杯身上,用天水之青色雕刻著山水圖案,精美之極,看顏色和形狀,應該是給楚璃專門燒製的。
水千潯在躺椅上坐下,隨手拿起一隻茶杯把玩著。河風中帶著秋的涼意,高遠碧藍的天空上,飄著絲絲縷縷的白雲,春去秋來,不知不覺中,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這一年來,皇甫意時不時會派人給她捎封信,送些東西來。信裡面會說一些打仗的事情,說西秦的風光,說那裡的冬天,雪厚的能淹到馬肚子上,馬走的比螞蟻還慢,他恨不得扛著戰馬行軍,看的水千潯忍俊不禁。
反倒是皇甫恣,自從在衛楚國營外的涼亭裡送走他以後,就沒有任何聯絡,水千潯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覺得,這才是皇甫恣的風格。
天高海闊,任你翱翔,只因知道,飛的再高、再遠,那根相思之線,都繫在彼此心上,時間斬不斷、距離斬不斷、任何人也斬不斷。
此生此世,只為你一人傾心。
水千潯豐潤的紅唇慢慢勾起笑意,皇甫恣,十五天後,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一層船艙裡,楚璃對著畢恭畢敬站在一邊的老者說道:「石伯,把消息秘密散出去,十五天後,大楚皇帝在澤城大婚,迎娶水千潯。」
石伯的臉上先是閃過驚愕之色,隨即笑容滿面:「少主,您終於決定了,太好了,老奴本來還擔心少主會任水姑娘離開呢,只是,大婚的消息現在傳出去,會不會太早了點,萬一……」
楚璃微微一笑:「怎麼,石伯你怕了?」
「我當然不怕,誰要是敢來跟少主搶水姑娘,我老頭子就跟他拼了這條命!」石伯鬚髮皆張,豪情盡顯,「少主,王妃叮囑過老奴,要老奴好好保護少主,老奴沒用,害的少爺身中琉璃蠱。少主如今大仇得報,大業已成,等迎娶了水姑娘,解了琉璃蠱,老奴就算是死了,也有臉去地下見王妃。」
「石伯,你稍後下船,從陸路加快趕回澤城,大婚時澤城和宮裡的一應佈置,都由你打理吧。」
「是,老奴自會打理的妥當。」石伯的臉上喜氣洋洋。
甲板上的水千潯,自然不會知道等船到了澤城以後,會有一場盛大的婚禮等著她。她在躺椅上打了個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連骨頭似乎都要化了。
用完午飯,水千潯繼續縮在竹椅上,看著河兩岸的景色。
汴唐為水鄉之地,這一路沿江而下,河岸兩邊都是大片大片的水田,更遠處有綠樹環繞的宅院,白牆黑瓦,就如看一幅長長的水墨畫卷。
水千潯正看得入迷,忽然聽到輕輕腳步聲傳來,目光一轉,看見楚璃正緩步走來,手裡還拿著釣竿,坐到案幾另外一邊的躺椅上。他給釣竿上的絲線穿上魚餌,甩到河水裡,靜靜端坐,如老僧入定,開始釣起魚來。
這樣子的楚璃,看上去多少感覺有些違和,也不知道要搞什麼鬼,水千潯翻了個白眼,覺得還是離他遠點。
「貫河裡的鱸魚肥美鮮嫩,天下有名,最適合清蒸。清蒸的時候,盤底墊上荷葉,蒸熟之後,魚肉自然帶上荷葉清香。」楚璃看著打著哈欠,起身往船艙裡走的水千潯,笑吟吟說道。
水千潯的口水開始氾濫,停下腳步,看看釣竿,又看看楚璃,她本來不想和楚璃待在一起,自從上船以後,她總覺得楚璃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索性避開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過很顯然,楚璃描述的清蒸鱸魚,準確的戳中了水千潯的軟肋。
「你陪我釣魚,我可以考慮親自下廚做清蒸鱸魚。」楚璃盯著魚線,也不看水千潯,慢悠悠的說。
水千潯倒是不會懷疑楚璃的廚藝,當初他的那烤鱷魚肉,至今一想起來,她還會忍不住流口水。
在美食麵前毫無節操可言的某人,乖乖的坐回躺椅上,趴著椅背,定定看著沉在水裡的魚線。
鱸魚味美,卻極其稀少,即使放慢了船速,楚璃也只在日影西斜的時候才釣上一條,不過水千潯一直懷疑是楚璃故意磨蹭時間。
魚釣上來以後,楚璃信守承諾,親自下廚,做了清蒸鱸魚,又用貫河特產的蓴菜和蓮子,做了蓴菜蓮子湯,雖然只是一菜一湯,可是擺在水千潯面前的時候,那色澤和香味讓她瞬間食指大動。
水千潯拿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魚肉本身的鮮嫩再加上荷葉的清香,讓她險些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你有這份廚藝,哪天若是當皇帝當膩了,就去開個酒樓吧,我保證給你捧場。」水千潯嚥下魚肉,真心實意的對坐在對面的楚璃說。
楚璃似笑非笑,眸光瀲灩:「這天下,也只有一個人,才能讓我親自下廚。」
水千潯假裝沒聽到楚璃的話,楚璃也沒再說,提起旁邊的烏銀小酒壺,給水千潯面前的酒杯裡倒滿酒:「這是汴唐特產的春芽黃,最適合配著清蒸鱸魚喝。」
酒味綿遠醇厚,魚肉鮮嫩可口,而給她含笑倒酒的男子,天水之青色的衣衫微微敞開,露出一線玉色鎖骨,如緞烏髮散於腦後,眸光如水波,薄唇如新櫻,肌膚如明珠,整個人似乎都在散發著氤氳之光。
他身後,夕陽沉落,紅霞滿天。
即使這段時間幾乎天天都會看到楚璃,可是在這一瞬間,水千潯還是被此景此人驚艷了一把。
楚璃捧著酒杯,笑吟吟看著發呆的少女,眸光瀲灩:「不如嫁給我,我可以考慮每隔七天為你親自下一次廚。」
水千潯回過神來,撇嘴,正想說話,卻聽見水聲嘩啦,河水裡面驟然有水花暴起,十幾道黑影從水裡躥出來,暮色裡,各種暗器閃著冷光破空而來。
一層甲板上的護衛已經被驚動,手持武器,飛身攔截那些刺客。
楚璃身形一動,大袖飛舞,捲住水千潯的纖腰,把她護在懷裡,水千潯頭髮一甩,把那盤清蒸鱸魚塞到躺椅下面:「不准動我的菜!」
這些刺客雖然身手不錯,可是哪裡會是楚璃的對手,眨眼間,就被楚璃逼退,有兩個刺客見楚璃護著水千潯,頓時交換了下目光,不顧性命的撲過來,任憑楚璃的掌風擊打在身上,只是全力攻擊水千潯。
楚璃一腳把當先撲過來的刺客踢飛,可是刺客身體飛起的瞬間,猛然一扯腰帶,黑煙騰起,伴隨著刺鼻的味道迅速散開來。
就在黑煙騰起的同時,那些刺客齊齊發一聲喊,身形驟退,雙手齊揮,數點火光從他們手裡飛進黑煙。
黑煙瞬間騰起黑色的火焰,向著水千潯和楚璃兜頭罩去。
楚璃心道不好,伸手摀住水千潯的眼睛,不退反進,一個旋身,大袖帶起勁風,把那黑色的火焰掃向刺客。
此時,已經有護衛從一樓甲板飛躍而上,阻住那些想要逃走的刺客。
水千潯眼睛被楚璃的手蒙住,看不到外面情形,只能聽到兵器擊打聲,夾雜著呻吟和慘叫聲,不過很快什麼聲音都沒了。
「少主,已經查明了,這些都是汴唐國的餘孽,不知道從何處得到少主行蹤,潛伏於此,刺殺少主。」
「打掃乾淨,都下去吧。」楚璃說道。
過了一會,水千潯感覺楚璃的手從她的眼睛上放下來,她趕緊睜開眼睛,看見甲板上只剩下她和楚璃兩個人,酒菜整齊的擺放在案几上,如果不是空氣裡還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簡直以為剛才那一場刺殺只是幻覺。
「還好,我的魚完好無缺。」水千潯看著那只吃了一口的清蒸鱸魚,還是原樣擺放在案几上,差點熱淚盈眶。
楚璃拉住水千潯的手:「繼續,別讓那些人攪了咱們的晚餐。」
水千潯甩開楚璃的手,快步走到案幾邊,剛坐下,卻發現楚璃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正想說話,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看了楚璃兩眼,一下站了起來。
「你的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看不見了而已,你能不能別跑那麼快,過來牽著我的手,扶我過去坐下。」楚璃若無其事的說道,朝水千潯的方向伸出手,招了招。
水千潯衝到楚璃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眸子還是波光瀲灩,只是卻多了一層淡淡霧氣,不管水千潯的手怎麼晃,眸子還是一動不動。
「你、你瞎了……」水千潯不知道說什麼好。
「瘴毒罷了,過上一些時日就能把毒素都逼出來,就能看見了,怎麼?你若是愧疚,可以對我以身相許……」楚璃笑吟吟的說。
既然知道他的眼睛能治好,水千潯頓時放下心來,破涕為笑,忍不住啐了他一下:「想的美。」
「不肯以身相許?那麼至少這十幾天你要當我的眼睛才行,我心情好,眼睛就恢復的快,萬一心情不好,沒準就忘了要告訴你的事情。」
水千潯本來的愧疚心情立刻不翼而飛,這貨又用他們的約定來威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