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傾心一生誤
水千潯被楚璃摟在懷裡,感覺他的臉貼著自己的臉頰,男子的肌膚光滑細膩,低低的呼吸聲溫暖輕柔,身體的香氣馥郁好聞,夾雜著淡淡酒味。
她被他摟得很緊,有力的雙臂似乎想把她揉進身體裡似的,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
水千潯又羞又惱,只是被點了穴道,身體動彈不得,只能任他用這般親暱的姿勢抱著她,在男子氣息的包圍下,她的心跳的越來越快,腦海裡拚命想著對策,如果他要進一步動作,她該怎麼辦?
房間內燃燒的紅燭,燭淚一滴一滴滾落。朦朧光線裡,只見男女相擁而坐,一動不動,彷彿絕美的雕像。
水千潯還沒想好對策,眼前忽然一暗,原來有一支蠟燭燃到了盡頭,微弱的火星在燭淚上跳動兩下,不甘心的熄滅。
她忽然驚覺,兩個人已經坐了很久,楚璃就這樣摟著她一動不動,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許他喝多了?
水千潯不知不覺放鬆下來,倦意開始湧上來,慢慢閉上眼睛,靠著楚璃的胸膛,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在睡夢中,她似乎聽見男子輕柔的聲音在耳邊低唱:
紅唇抿,
江湖恩仇明心中,
覆手為雨,
卻不得她情殤,
亂笑君,
斷橋上邊半邊殘,
夙願清唱若再見情意曠千世,
只剩情意融入夜,
我清唱的溫情,
你是否明瞭?
鳳眸挑,
紅唇揚,
一片雨淳淳,
默看她笑顏嬌憨濡,
連心痛,
離愁為她無力,
暮然經流年,
燕過無聲。
堅守心裡的甜,
千年不會變,
恣意寫那情殤。
……
歌聲宛轉,柔情無限,卻又夾雜著說不出的痛楚和無奈。
水千潯在半夢半醒中聽的心裡一酸,胸中像是被大石堵塞,呼吸都變得澀滯起來,歌聲不絕,反覆低吟,慢慢聽清楚,正是楚璃在她耳邊哼唱,睡意不翼而飛,諸般情緒湧上心頭。
一時間,和楚璃相識以來的種種糾葛紛沓而來,腦海中只覺得一片紛亂。
不知不覺,滿室的紅蠟燭都一一熄滅,只有屋中央掛著的大紅宮燈,還透著柔和的紅暈,窗外出現了第一縷晨光。
夜已經過去。
楚璃的臉頰在水千潯的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剔羽般的長睫垂下,遮住眸子裡的傷痛,天亮了,到了離別的時候,只不過,走的不是她,而是他。
水千潯感覺到楚璃情緒的異樣,轉頭去看他,脖子一動,突然意識到,她的穴道已經解開了,可以動彈了,正想推開楚璃,可是卻正對上他傷痛欲絕的雙眸,頓時怔住。
楚璃闔眼,再睜開的時候,眼中的傷痛已經不見,眸子如往昔般波光瀲灩,含笑看著水千潯,柔聲說道:「約定的時間到了,我也該走了。」
水千潯疑惑的看著楚璃,他要走了?
「朝中我都安排好了,你隨我並肩作戰,東征汴唐,軍心可為你所用,如今你已是大楚的皇后,以後若想做大楚的皇帝,朝臣也會唯你是從。」
水千潯呆呆看著楚璃,理解不了他說的話,什麼意思?
楚璃修長的手指刮了下水千潯的鼻尖:「傻瓜,大楚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如果不是為了你,誰耐煩做什麼皇帝,天天除了批奏章就是聽大臣吵鬧,煩都煩死了,以後天高海闊,任我逍遙,這些子破事,就讓阿恣煩去吧。」
朦朧的光線裡,男子的容顏比春花還要明媚,眸子瀲灩生輝,沒了往日的漫不經心,只有說不出的眷戀和不捨,深深凝視著懷裡的少女。
水千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看到的是楚璃的笑容,心中卻莫名的哀慟,卻又不知道這哀慟因何而來,只是呆呆看著他,想說話,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楚璃伸手撫摸著水千潯的頭髮,低低笑道:「阿恣當初害我生不如死,我也讓他嘗到了這樣的滋味,在天煌城皇宮,他抱著那具屍體痛不欲生時,我對他的恨,自那刻起就徹底了結。你體內有鳳檀丹,等你和阿恣成為真正的夫妻,生下第一個孩子後,明月心功法的隱患自然會消除。」
「你就這麼走了?」水千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楚璃笑容越發瀲灩,眸光熠熠,對著水千潯道:「如果你心甘情願嫁給我,我就不走了,你想做皇后就做皇后,不想做皇后,我們就把大楚扔給阿恣,想去哪就去哪。」
水千潯語塞,垂下眸子,避開楚璃的目光。
她的心,已經被別人拿走,怎麼能嫁給楚璃?她對楚璃,也有一份感情,到底是什麼感情,她也說不清楚,可是絕對不是愛情。
楚璃的嘴邊還噙著笑,可是眸中卻有無奈一閃而逝,這世上,唯有情這一字,是勉強不得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即使拼盡心力,她也終究不是他的。
「阿潯,我知道,你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這十五天,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時日,呵……」
說完後,楚璃突然一低頭,雙唇覆在水千潯的唇上,柔軟的舌尖撬開她的齒關,一路攻城略地。
水千潯猝不及防,竟然無力抗拒,感覺男子那如狂風暴雨般的深吻中,蘊含著的道別之意。
等她回過神來,只看見窗戶無聲無息打開,東方的天際亮起第一抹霞光,一襲大紅婚服的男子彷彿一道火焰,消失在霞光裡。
此後經年,每當水千潯想到楚璃的時候,腦海裡出現的,就是他融入霞光時的情景。
身邊空無一人,心中彷彿也空了一塊,有涼風從那空洞裡吹過,讓她茫然不知所措,空氣中還留著那馥郁好聞的香氣,腫脹的雙唇也在提醒她,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夢。
她呆呆坐在那裡,看著窗外霞光漸濃,金色的陽光從雲霞邊緣射出,天空絢爛瑰麗,而那個男子的笑容,卻比此時的天空還要驚艷。
只是,這一生,她再也看不到了。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房門一下被推開,石伯出現在門口,神情緊張,目光卻極其銳利,一眼掃過房間,看見穿戴整齊的水千潯,再看到整齊的床鋪,臉上肌肉瞬間繃緊,眼中是滿滿的絕望。
「少主、少主,你、你怎麼能……」石伯嘶聲說到,眼淚從臉上滾落下來。
「石伯,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走?」水千潯認識石伯,知道他是服侍楚璃長大的老僕,對楚璃忠心耿耿,立刻上前,抓住石伯的手,急切問道。
「水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少主,救救他!」石伯突然向水千潯跪下,拚命的在地上磕頭,瞬間額頭已是血肉模糊。
「石伯,到底怎麼回事?」水千潯用力拉起老人,惴惴不安的問道。
「我家少主身上種了琉璃蠱,這蠱雖然助他武力大增,可是卻也在日日侵蝕心脈,只有服用了鳳檀丹的女子,和少主結為夫妻,陰陽調和,數年下來,才能慢慢拔除他身上的琉璃蠱,否則,少主的命……」
說到這裡,石伯已是語不成聲,淚流滿面。
水千潯如同五雷轟頂,僵在那裡,動彈不得,但是隨即她一把抓住石伯,拚命搖晃他,大聲吼道:「一定有別的法子,一定有別的法子救他的!」
石伯淒然搖頭:「水姑娘,鳳檀丹天下只有一枚,少主其實隨便找個女子服用鳳檀丹,把她留在身邊就可以,但是他一直不願,他說只有找到心愛的女子,才會把鳳檀丹給她,少主、少主自小就是這麼個性子……」
「到哪能找到他?」
「水姑娘,少主既然走了,定不會讓你找到他,少主,少主,你怎麼能丟下老奴,老奴還怎麼去見王妃……」石伯推開水千潯,瞬間蒼老,慢慢轉身,蹣跚著走遠。
水千潯眼睜睜看著石伯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僵立在那裡,只覺得偌大的天地,自己卻像是置身在荒漠中,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就在這時候,一道白影如流雲般掠來,翻飛的白衣夾雜著風塵,清冷的面容如月下深雪,淺粉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線,倏然落在水千潯面前。
皇甫恣!
水千潯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一下撲到皇甫恣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皇甫恣攬住水千潯,看著她身上整齊的新娘喜服,再看到房間裡面燃盡的紅燭,以及鋪著鴛鴦戲水的大紅床鋪,先是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可是隨即就浮起一絲疑惑。
「小水兒,別怕,我來了。」皇甫恣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柔。
「皇甫恣,楚璃走了,嗚嗚,他要死了,嗚嗚……」水千潯抱著皇甫恣,哭喊著,也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應該因為皇甫恣的到來而驚喜,可是她的心裡,卻是無比悲傷,彷彿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
河岸邊,那艘水千潯和楚璃來的時候乘坐的船,正緩緩向遠方駛去。
楚璃坐在二層的甲板上,面前的案几上放著古琴,他修長的手指撥動琴弦,琴聲如流水般從指下淌出。
琴聲中,他喃喃低語:「阿潯,你是我心愛的女人,我怎麼會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呢,這艘船裡,到處都是你的氣息,就好像你還在我身邊,真好。」
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慢慢流出,滴落在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