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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川》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大概是連日來的奔波趕路,厲護衛臉色有些憔悴,下巴胡子發青也沒有整理的樣子,似沒吃東西般,腹鳴如鼓,視線盯著羅溪玉盤中的甜菊餅,羅溪玉便將剩下的兩個菊餅給他,他三口並兩口吃掉,這才說了兩句後匆匆的去見聖主。

 羅溪玉看著他的背影,端著空盤子略微微頓了頓,沒想武功高強的厲護衛乍一見也瘦了不少,不過想著大概是另一條路實在不好走,風餐露宿的,加上擔心聖主,所以才會這般不修邊幅吧。

 這幾日,天氣似乎有些陰沉,趁著聖主練功時,羅溪玉在一間裝有藥材的屋中,按著葛老給她的藥書擺弄著,她想給聖主做點安神的藥膳,再配合她的露水,然後查著藥書,看有沒有什麼能增強身體免疫力的藥材藥果。

 這正挨樣查著呢,便突然听到一串“叮鈴鈴”的聲音,因為她跟著聖主一行人久了,已習慣他們身邊行走時的細碎鈴聲,她記得剛住進來時,這鈴聲大概每兩三日響上一次,她也沒有太注意,畢竟是蛇窟,可能特用的有什麼鈴聲召喚引導之類。

 可是隨著後來一日一次,到現在幾乎一日要響三次,尤其是夜里,響得極為頻繁,而每次鈴聲一響起,聖主無論睡得有多熟,都會從夢中驚醒,然後翻身走到窗處。

 羅溪玉便是有一些翻身偶然發現,她只以為是偶然,不過之後便留意了起來。

 今天日數來,這次是第四次響動,鈴聲一響,她便走到窗口處向外望,今日的天氣有些陰暗,似乎像是雨前的寧靜,外面一點風都沒有,可是這種細密的碎鈴聲卻連綿不絕的響著。

 她目光看向不斷在城堡空中交錯的那些黑帶,之前她只以為那些只是些裝飾而已,待細細打量會發現,每一條都似有規律的交錯,看似亂卻首尾相連,每條黑帶上都掛著一些黑色的鈴鐺。

 而每日听到的鈴響聲就是由這些黑帶上傳來。

 “夫人,你喚老奴?”一個五十余歲的老嫗急忙走進來。

 “阿巴嬸,這些黑帶上的鈴有風的時候不動,怎麼反而無風時經常傳來響聲?”羅溪玉放下手中的藥書,不由的開口問道。

 那阿巴嬸听罷,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即上前道︰“夫人啊,這你有所不知,這黑蛇鈴是聖祖祖用千年黑蛇莽皮所制,沉重無比,無論多大的風吹動,栓在上面的鈴聲都不會響,只在特殊的時候才會有響聲……”

 “特殊的時候?那此時的響聲是……”

 阿巴嬸擦干淨手,走到窗口處,然後指著不遠一個蠕動的東西︰“夫人,你看到那里了麼,那里應該有人踩進了陷阱中,黑莽帶下面全是,想進來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踩進去,踩進去後黑莽帶就會響,鈴聲一響,蛇窟中的蛇就會一擁而上,將人生生啃成白骨……”

 羅溪玉听著,再看那一團蠕動不由心底一陣惡寒,不由轉移話題道︰“最近頻繁的鈴聲,就是因為有人一直踩進陷阱?”

 阿巴嬸也緊張起來,她道︰“最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聖主未回祖獄時,听說有不少生面孔在祖獄周圍徘徊,有幾個外面采買的管奴經常消失的無影無蹤,老奴在祖獄收拾房間漿洗衣服也已有大半輩子,以前黑鈴響也只是偶而,一年加一起也只有個十次八次,大多是遠來的藥農誤踩,可是最近,就在聖主回來的前後,這鈴聲整日響個不停,真中听得人心驚肉跳的……”

 羅溪玉也听得心驚肉跳的,這話里的意思,鈴聲響個不停,不就是一直有人踩進陷阱,這祖獄建在人煙少地,與那東獄的人多城鎮離得頗有些距離,如此人跡鮮少,為什麼會有人一直踩進陷阱中。

 她簡直是越想越是不安。

 這絕對不是偶然事件,如果是什麼預謀……

 她不由的暗暗擔心起來,聖主此時可是關健時候,萬萬再不能受半點刺激,可是若有人偏生要在此時生事……

 這麼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忙轉身向葛老所在藥室走去。

 葛老這段時間幾乎都沉浸在了藥室之中,尋常人都看不著,半個月也沒有露面一次,此時他正拿著一串菩提珠專注的對著光線看。

 戴在羅溪玉的手腕一段時間,已由當初黑乎乎轉而為翠綠色,葛老要按古方將菩提珠中的綠汁經過百道工序提取了出來,可是這個過程是相當繁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失敗,而此時二十三顆珠子已經只剩零星的三五顆。

 若是再提不出一玉瓶的綠汁,這菩提珠就廢了。

 此時的葛老可以說是焦頭爛額外加壓力極大,也許一開始他還敢下手嘗試,但失敗了若干次,再也不敢隨意下手了,而是整日廢寢忘食的捧著那古方,日日調試著配藥,再琢磨菩提珠的提試,嘴里還時不時的念叨著別人無法听明白的神經質話語,極像一個瘋顛的老頭。

 羅溪玉在旁邊看了半天,他竟是恍若未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眼里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這個時候羅溪玉是干著急也沒辦法,不敢打斷葛老的思緒,也問不了關于聖主解胎毒方子的進展,一時也是干著急,等了大半天只得離開。

 自從那蛇鈴時不時的響起,聖主的情緒就開始有了細微的變化,這一點別人察覺不了,羅溪玉卻是十分清楚,他開始變得睡不沉易醒,並且當蛇鈴一動,醒來時的聖主眼里那濃得化不去的陰冷,似隱隱還有一絲血紅。

 盡管他那般控制自己,羅溪玉還是能看得出來,也是極為心驚膽顫,因為經過懸崖那鋪天蓋地的蝙蝠一役,那雙變得血紅不似聖主的眼晴,羅溪玉就知道了。

 那一絲血紅就是胎毒復發前的時預兆,如果極時壓制,尚且還能抑制回去,一旦紅色超過了眼底一半,聖主便再也不復存在了。

 如果一旦讓那些紅血再次布滿眼腔,這個男人就再也不存在于世了。

 羅溪玉一想到這個,就惶恐的要命,她不知道那些鈴聲給這個男人帶來的精神上的波動有多大,只是看他開始睡不著覺然後在自己面前裝睡開始,她就眼眶發紅,難過的要死。

 為什麼有人明知此地有陷阱還一直不怕死的踏進來,羅溪玉沒辦法了解,也不知道怎麼解決,她現在就想怎麼能幫聖主壓抑胎毒,哪怕只有一分,她開始給聖主做耳罩,自行阻止外界的聲音。

 然後晚上搬到密不透風,聲音無法進入的地方,減輕聖主五感帶來的不安與恐慌,然後就是給他熬煮各種能緩解緊張神經的藥膳,把所有的露水都用上,早中晚,甚至半夜起來都要喂他一杯摻露水的水。

 每日鈴聲響起,他眉頭直跳時,她就一骨碌爬起來,為他捂著耳朵,或者拍著他頸子不讓他听這些,甚至將他抱在懷里給他說著話,轉移注意力,給他按摩頭上的穴位,刺激著他趕緊睡覺。

 可是就算是如此,隨著那鈴聲越來越頻繁的響起,聖主的眼底開始不可預見的出現青色,狀態本被她養的極好,可是只一次便防守不住的崩塌。

 整個祖獄都被黑袍人防得像鐵桶一樣,羅溪玉不知道祖隗到底有多少黑袍人,因為他們一直是神首見首不見尾,但是在那黑帶蛇鈴響動的時候,從黑蒙蒙的窗口向外望,就會看到無數道黑影,尤其是鈴聲響動時。

 可是就算如此圍得如鐵桶,但蛇鈴還是不斷的響起,異物被蛇窟的毒蛇吞噬,卻始終沒有見到人影,祖隗的一些下奴開始惶恐起來。

 如果說祖隗獄是一座豪華的籠子,無數人為之眼饞而蠢蠢欲動,那聖主就是坐在王座,令他們只敢圍觀不敢近身武力值超爆的Boss,可是如今這個Boss身體極度虛弱,這些人不知從何得知的消息,開始一波波的試探,鳥為食人為財的想法再次死而復生。

 此時的聖主絕不能有一點點損傷,再不能出祖隗一步,在他解開體內胎毒之前,可是面對這樣的挑釁,他開始日趨焦燥。

 羅溪玉著急的開始將希望放在葛老的身上,只要葛老能研究出那張古方,解了聖主體內的胎毒,那一切都將迎刃而解,可是葛老那邊菩提木只剩下三個,葛老已經陷入到瘋魔之中。

 早上羅溪玉起來時抱著聖主的腰告訴他,你要好好的,多體息多閉眼養神,不要沖動不要故意去听外面的鈴聲。

 可是在午時一串鈴鐺劇烈的響起時,她匆匆的往閉室趕,打開門便見聖主又站在窗前,而他此時手中正握著一只黑色的紅眼凶鷹,那凶鷹不斷的在他手中掙扎,卻被聖主一寸寸的捏斷,血流了一手,直到那鷹沒有生命的合下眼晴,地上全是鮮血與扯碎的羽毛。

 似乎察覺到身後人的視線,聖主轉過頭,眼底此時已布上血紅,冷酷又毫無感情,他看到羅溪玉驚恐的臉,似乎想笑,卻只勉強扯動了嘴角。

 可是沒有控制好的這麼一扯,整張臉瞬間顯得更為可怖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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