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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天子大婚 二

  戴府側門前,一名著圓領衫,戴烏紗帽,束烏角帶的中年男子,正負手而立,仔細打量正門上懸掛的匾額,不知在想些什麼。

  男子身後,兩名壯年家人橫眉豎眼,正月天裡仍是一身單衣,領口微開,手臂和胸前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端得是牛高馬大,虎背熊腰,不容小覷。

  門房年近五旬,平日裡接待的,多是南京六部官員,隨行家人也是謙恭和氣,哪裡見過這樣凶惡的壯漢。

  小廝往三廳通稟,門又不能關,只能哆嗦著躲在門後,眼不見為淨。

  「王伯,老爺接了帖子,請來人至正廳。」

  隨著話聲,小廝匆忙折返,身後跟著在書房伺候的家人。

  行到側門前,小廝和王伯立在門旁,家人上前,請候了足足一刻鍾的客人進府。

  「這位老爺,請。」

  中年男子頷首,嘴角上翹,似天生帶笑,藹然可親。

  兩名壯漢便不是這般和氣,橫眉立眼,缽大的拳頭晃了晃,驚得門房和小廝連連後退,左腳絆右腳,差點坐到地上。

  見狀,壯漢哈哈大笑。

  家人皺眉。

  上門拜訪,卻是如此放肆,恐非善類。老爺為何要見?

  「不得無禮!」

  中年男子喝止住壯漢,隨後解釋道:「我這隨從是軍漢出身,行事直魯,略有些放肆,實並無惡意,莫要驚怕。」

  「是,是。」

  門房和小廝唯唯應是,低頭退後。待幾人走遠,才敢舉袖擦汗。

  「王伯,您老見的人多,您瞧著這位老爺是什麼人?」

  「難說。」王伯搖頭,道,「聽口音是江浙那邊,和前日來拜會的禮科給事中有幾分相似。看穿著,八成還有做官的親戚。」

  小廝滿臉羨慕。

  「王伯,您老可真厲害。難怪老太爺和老婦人讓您來金陵。」

  「你是年紀小,過上幾年,見的人多了,未必不及我。」

  門房搖搖頭,有的時候,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別光顧著說話,先來關門。」

  「哎!」

  不提門房猜測,中年男子隨家人行至正廳,同常服烏紗的戴銑見禮。

  熱茶送上,戴給諫開門見山。

  「足下自稱余姚謝氏,可是謝閣老同族?」

  「只稱得上旁枝。」中年男子道,「在下謝紘,一介商賈,偶爾做些水上生意。」

  謝紘?

  水上生意?

  戴銑頓時一驚,手微顫,滾燙的茶水自杯盞濺出。

  「你是海匪謝十六?!」

  「正是在下。」

  「你好大的膽子!狗彘之輩,惡貫滿盈,竟敢冒充余姚謝氏,來人!」

  戴銑大聲叫人,謝紘仍安坐不動,了無遽容。掀起杯蓋,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葉,道:「我勸戴給諫省省力氣。」

  話音落下,兩名壯漢行到正廳門前,攔住聞聲趕來的家人,扯著衣領,直接丟了出去。

  砰砰幾聲,廳前登時響起一陣慘叫。

  戴銑怒氣更甚。

  「你竟敢在本官家中行凶?!」

  謝十六飲一口熱茶,微微瞇眼,似在品味潤過喉齒的清香。

  「好茶,這樣的好茶,不說價值千金,也非輕易可得,戴給諫著實會享受。只不過,」聲音頓了頓,「以從七品的俸祿,怕是一片葉子都買不到吧?」

  戴銑表情變了幾變,厲聲道:「你在威脅本官?」

  「不敢。」

  待廳外的慘叫聲漸小,謝紘放下杯盞,喚回兩名壯漢,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有筆生意要和戴給諫談。」

  「癡心妄想,本官絕不會答應!」

  「戴給諫先別忙著拒絕。」

  謝紘自袖中取出一卷絹布,當著戴銑的面展開。

  絹布之上,密密麻麻寫著幾十行字,多是朝官巨紳,每個名字後,均錄有數量不等的金銀珍寶。

  掃過兩眼,戴銑神情驟變,不自覺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些。

  謝紘成竹在胸,早料到戴銑會上鉤,將絹布向前一遞,直接送到戴銑手中。

  看著手中的絹布,戴銑皺緊眉頭,心情難言。

  絹布上,赫然有座師和好友的名字,更有在江浙為官的族人鄉人。名後記有金銀數額,明顯是一張行賄名單。

  自國朝開立,每逢會試,江西舉子均榜上有名,還曾包攬一甲三人,二甲前四,一度掌控權柄,成為朝堂地方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自仁宗宣宗之後,勢力漸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權柄不及早年,根基仍在,關系網依舊遍布兩京地方。

  戴銑是弘治九年進士,座師與他同是江西人。

  打上師徒烙印,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是關系緊密,輕易不能斷。

  看著絹布上幾個熟悉的名字,再看綴在字後的金銀,戴銑面沉似水,抬頭看向謝紘,問道:「你意欲何為?」

  「在下說過,想同戴給諫作筆生意。」

  指著絹布,謝紘道:「若是這東西落在廠衛手裡,上面的人會是什麼下場,戴給諫應該知道?」

  「不過偽造之物!」

  「偽造?」謝紘冷笑,「戴給諫真想試一試?」

  戴銑不語,攥緊絹布。

  「何須繞圈子,不妨直言。」

  「好,戴給諫是個痛快人。」謝紘笑道,「簡單得很,請戴給諫向朝廷遞份奏疏,嚴陳江浙一地官員收受賄賂,私縱海匪,鬧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請朝廷嚴懲。」

  什麼?

  戴銑不可置信的看著謝紘。

  身為海匪,讓他彈劾受賄官員,這人是腦袋被門夾了不成?

  「戴給諫,我雖不通文墨,也不是蠢人,更不會自尋死路。」

  戴銑冷哼一聲,這可未必。

  謝紘不以為意,拋出最終目的:「請你彈劾之人,非在這張名單之中。」

  說著,謝紘又取出一張絹布,上面只有寥寥百余字,同樣錄有官員姓名,俱是清正廉潔,剛正不阿,幾番上疏,請朝廷嚴剿海匪之人。

  「你……」

  對比兩張絹布,戴銑立刻明白謝紘打的是什麼主意。

  顛倒黑白,將髒水潑到無辜者身上,護下真正庇護海盜的官員,等風聲過去,狼狽為奸,繼續為惡。

  「休想,本官縱是一死,也不會如你的願!」

  「話別說得太早。」謝紘冷笑,「戴給諫當真是不染一塵,公正廉潔?」

  「自然!」

  謝紘嗤笑。

  「為何發笑?」

  「我笑戴給諫心口不一,惺惺作態。」

  戴銑臉色漲紅,顯然氣怒已極。

  「戴給諫真是不徇私情,剛正不阿,為何緊咬翰林院侍讀楊瓚不放?」

  「此子讒言媚上,大慝巨奸,吾食君之俸,自當直言進諫,驅惡逐佞。」

  「真是如此,戴給諫的確令人佩服。」謝紘的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嘲諷。

  「你是何意?」

  「戴給諫何必打馬虎眼,在下出身草莽,卻非真的蒙昧無知。」謝紘道,「既是私心,何必假托正義。無非是楊瓚擋了財路,諸如戴給諫,必要做刀鋒銳筆,為背後之人掃清障礙。」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我既然敢說,手中就有證據。戴給諫可要看一看?」

  戴銑握拳,謝紘繼續道:「先是清查府庫,其後嚴查鹽引、水運,接著是選婚太監犯法,再有皇莊、雜費路關,這一件件,無一不同楊瓚有關。」

  「你如何知道?」

  「在下自有辦法。」謝紘道,「自以為機密,實則早被有心人知曉。我僅知些皮毛,如戴給諫這般,必定知道得更多。」

  戴銑不言,怒容消去,看著謝紘,眼神暗沉。

  「此子手握金尺,得兩朝天子信任,本該是朝堂的助力。哪承想,卻是跳出規則,欲要自行其事。更結交廠衛,親近武臣。留這樣的人在天子身邊,隱患極大。不盡早除掉,恐將厝火燎原,釀成大患,是也不是?」

  「剛當著本官的面說這些,當真是好膽。」

  「戴給諫過獎。」謝紘道,「我敢坐到戴給諫面前,怎會沒有准備。囫圇個進了南京城,照樣能全須全尾的出去。戴給諫是聰明人,做不做這筆生意,可要好好想想。」

  戴銑沉默了。

  謝紘也不催他,一心品茶,悠閒打量起室內陳設,似已篤定,事情必會如他所願。

  「此事牽扯太廣,本官需慎重考慮。」

  「也好。」

  謝紘很干脆,出乎預料的干脆。

  「三日之後,我會再次上門拜訪。屆時,希望戴給諫能給在下一個滿意的答復。」

  戴銑未斥其張狂,也沒就勢點頭。喚家人送客,攥著兩塊絹布,獨坐正廳良久。

  華燈初上,家人來請用膳,才驟然回神。

  「老爺,孺人遣小的來,請老爺往正房用膳。」

  「不用了。」戴銑滿心焦躁,哪有心思吃飯,「我去書房,非有要事,莫要打擾。」

  「是。」

  家人退出正廳,戴銑從側門離開。

  穿過廊下,夜風拂面,心情微定,腳步也慢了下來。

  彈劾楊瓚,是因其行事特例,挑戰整個文官集團規則,損害大家利益。且其教唆天子,效仿太宗皇帝好武,重用廠衛,不聽直言,同先帝行事截然不同。

  這樣人,如何能留在天子身邊!

  幾次上言,戴銑自認行之無愧。

  但是,謝紘威脅之事,關系江浙乃至福建海防。

  一旦將無罪之人下獄,任由貪官污吏掌權,放縱盜匪宵小猖狂,禍害沿海百姓,他便是罪人,必為萬世唾罵。縱是以死謝罪,也無顏去見祖宗。

  思及此,戴銑用力握拳。

  「吾平生志願,輔佐天子,中興社稷,進賢黜佞,除君側之惡,以正朝綱。此等事如何能做!」

  下定決心,戴銑再次加快腳步,進到書房,鋪紙磨墨,懸腕提筆,瞬息書就三封書信,並抄錄好名單,連夜遣人出府,一封遞送到南京都察院,另外兩封,分別送往余姚和神京。

  老師交代的事,怕是做不到了。

  翌日,戴銑並向南京吏部遞了條子,請假三日。

  其後,交代妻子攜子女至娘家暫避,如他遇到不測,便攜子返鄉,投奔族中。

  「老爺,這究竟是為何?」

  「莫要多問。」

  戴銑寫好秘信,交長子貼身收藏。

  「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大明。你且牢記,寧玉碎勿瓦全,抱樸含真,持正立身。」

  「兒謹遵父親教誨。」

  「好,隨你母親去吧。」

  戴銑直起身,肅正神情,目送妻子登車,獨自留在家中,等謝紘再次上門。

  對方既言能隨意出入南京,六部乃至應天府必有內應。

  信送入都察院,戴銑冒了相當大的風險。

  他已下定決心,必不同盜匪同流合污。逼迫過甚,甘願一死,以全清名,上達天聽。

  彼時,顧卿在揚州鎮守太監府養傷,東廠番子進入江浙,持朝廷官文往府衙極涉事衛所抓人。

  黜官還鄉的劉玉,拜會過族中,攜妻兒移居象山。

  劉氏親族有男丁在錢倉所和昌國衛戍守,劉玉借此關系,幾番走動,結交錢倉所一名文書,兩名總旗。

  幾次飲酒,暗中記錄下曾出現在近海的船只,做成簿冊,只等朝廷派下欽差御史。

  南直隸、江浙、福建,均暗潮洶湧。

  正德元年,正月己卯,納吉問名隔日,楊瓚具朝服,充大婚副使,同正使捧答名表至奉天門外,授司禮監提督掌印奏稟御前。

  行禮之後,中官捧出制書。

  「茲聘中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夏長儒之女為皇後,命卿等持節,行納吉納徵告期禮。」

  納吉用玉帛,納徵用谷圭、玄纁束帛等物。

  全程由禮官同主婚者引導,正副使只需依規矩行事,宣讀制書即可。

  饒是如此,一套程序走下來,楊瓚仍是兩眼蚊香圈,累得眼前發黑,壓根不知道禮樂奏了幾個音,屁鼓響了幾聲,更不記得禮官都說了些什麼。

  本以為納吉問名之後,自己就能解脫,哪承想,還要足足忙上兩日!

  當日回府,朝服都來不及脫,倒在榻上,沾枕既睡。

  隔日早早起身,打著哈欠,掛著兩個黑眼圈,入奉天殿行拜禮。其後出奉天門,徒步行出大明門,迎鳳駕入宮。

  大婚時,皇後入宮乘坐的彩輿,需由正副使護送。鹵簿傘蓋等物,則由中官女官能撐起。

  奉天門外,禮官設案,正使宣讀制書。

  錦衣衛開道,中官先行,後為女官,中為彩輿。

  楊瓚打起精神,跟緊正使。

  幸虧有禮樂中夾雜著鼓聲,否則,他站著都能睡過去。

  大明門外,夏福安坐宮車之上,霞帔紅裙,鳳冠鑲嵌珍寶,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皇後換輿時,楊瓚同他人一樣,垂首斂眸,肅然靜立。

  香風拂過,裙角鳳紋似流動的水波。

  女官內官齊齊下拜,彩輿調轉方向,行往奉天門。

  雖只看了一眼,楊瓚仍能確定,皇後沒有戴蓋頭,連象征性的紅紗都沒有。

  隊伍行入奉天門,主婚者及內贊接替正副使,楊瓚總算能松一口氣。

  接下來的儀式,將在奉天殿和華蓋殿中舉行。他只需和同僚一起朝拜,用不著繼續出列,惹來紅眼。

  「奉制冊後,奉冊寶行奉迎禮!」

  禮官立在殿前,伴著禮樂,宣讀制書。

  楊瓚退回左班隊列,隨眾人下拜,行四拜禮。

  雖然膝蓋有點疼,好歹四拜即可,換成親王宗室,恭賀大禮,次數需翻一倍,八拜!大婚之後,帝後首次拜見兩宮,同樣要行八拜禮。

  初聞此事,楊瓚實在不敢相信。

  禮官看著他的表情,很不可思議。仿佛在說:楊侍讀被授大婚副使,竟然如此孤陋寡聞?

  被鄙視幾次,楊瓚學聰敏了,凡事跟著別人做,即使不明白,也不會當場發問。反正天子大婚僅此一次,是否記住章程,關礙不大。

  以後再有大禮,自有禮部官員頂上。他一個翰林院侍讀,用不著多操心。

  彩輿直行到內殿,皇後跪宣冊受寶,更服登輿,隨天子詣奉先殿,行謁禮。

  歸來入乾清宮正殿,內侍女官請帝後更服,再入內殿。

  執事者舉饌案,奉金爵兩巹。

  「請陛下、娘娘合巹。」

  兩盞金爵,帝後分別拿起。

  一飲之後,內贊唱賀詞,詞畢再飲。

  三酌三飲,方才禮畢。

  內贊再唱賀詞,龍鳳紅燭灼目。

  朱厚照一身皮弁,端正坐於位上,夏福俏臉微紅,直至內贊執事退出,仍是動也不動。

  張永谷大用幾人均身著蟒袍,得朱厚照示意,忙將伺候的宮人內侍全部遣走。其後,幾人躬身行禮,齊聲道:「請陛下娘娘安寢,奴婢告退。」

  語畢,殿門合攏。

  微風拂過,燭光輕動。

  夏福臉色更紅,朱厚照突然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自袖中取出一只荷包,倒出兩塊豆糕,幾口吞下肚。

  想想,又倒出一塊,遞給夏福,道:「你也餓了吧,吃吧。」

  夏福眼睛瞪圓,看看豆糕,再看看皇帝,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餓?」

  咕嚕聲響起。

  朱厚照笑了,拉起夏福的手,「吃吧,朕讓御膳房做的,涼了也好吃。」

  「謝陛下。」

  臉紅成柿子,夏福低著頭,小口小口咬著豆糕。

  朱厚照看得有趣,干脆踢掉靴子,盤腿坐在榻上,拍拍對面。

  「快來坐下,我這裡還有。」

  說著,又取出兩個荷包。

  女官被張永幾個攔住,壓根不知道內殿是個什麼情形。

  更不會曉得,新鮮出爐的大明帝後,對坐喜床,你一塊我一塊,開始分起豆糕。

  分完豆糕,朱厚照又開始在喜床上尋找。

  「陛下?」

  三塊豆糕下腹,夏福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你在找什麼?」

  「栗子。」

  翻過四角,兩手空空,朱厚照難免失望。

  「張伴伴告訴朕,民間成婚,喜床上都會撒堅果紅豆。」

  豆糕本為自己准備,分給夏福,自然沒能吃飽。傳人送膳,更不可能。即便再任性,朱厚照也清楚曉得,內殿門關上,不到明早不能打開,否則就是不吉。

  事情真假,他說不好。若是敢做,言官的口水不論,兩宮都會氣得戳他腦袋。

  看著朱厚照,夏福終於咬牙,也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

  解開系繩,赫然是幾塊硬糖。

  朱厚照眼神變了。

  「你藏了糖?」

  夏福低頭,事實上,不只藏了一袋。另外一袋,已在大明門外和彩輿中吃掉。

  正有些後悔,怕天子不喜,耳邊卻傳來幾聲暢快大笑。

  「陛下?」

  「朕和梓潼必定合得來!」

  一邊笑,朱厚照一邊拿起硬糖,自己吃一塊,往夏福嘴裡塞一塊。

  咬著糖,豆蔻之年的小皇後臉色更紅。

  吃完了糖,朱厚照精神更好,又從袖子裡取出一個荷包,裡面裝的卻不再是糖果糕點,而是一張描繪在薄絹上的海圖。

  「朕記得梓潼說過,祖上曾隨船隊出海?」

  夏福點頭。

  「可認得此圖?」

  「回陛下,妾不認得。」夏福搖頭。

  「這樣啊。」朱厚照有些失望。

  「妾的兄長或許認得。」

  「哦?」

  「妾家中藏有類似海圖,年少時,臣妾曾看過幾張。妾父親還曾教導三位兄長,祖宗傳下的本領絕不能丟掉。哪怕一輩子不能登上海船,隨船隊出海,海圖和認圖畫圖的本事也要傳下去。」

  說著,夏福自頸上取下一塊雕鑿成方形的香木,正反兩面,均雕鑿著簡單線條。

  「這塊木牌是祖上傳下,是從海外得來。聽妾父親說,木牌兩面的圖案合起來,能找到一座小島。」

  朱厚照立時起了興致,拿起木牌,湊到火燭前細看。

  奈何年代久遠,紋理有些模糊,非專業人士,怕是看不出個五四三二一來。

  「除了海圖,國丈還會些什麼?」

  「妾的父親會造船。」

  「造船?」

  朱厚照很吃驚。

  「不是真船。」夏福解釋道,「用木頭雕鑿,小臂長短,船身和桅桿都能拆卸,妾的長兄手藝更好。」

  聽著夏福的話,朱厚照眼睛更亮。隔門喚谷大用和張永,將暖閣內的木船取來。

  「陛下,開門不吉。」

  「從窗戶遞。」

  谷大用&張永:「……」

  無語半晌,兩人互看一眼,無奈之情溢於言表。

  天子有命,還能怎麼著,唯有遵旨。

  北鎮撫司內,燈火通明。

  錢寧等人已歸京幾日。牟斌看過物證,親自審訊過疑犯,仍遲遲沒有動作。

  趙橫兩人帶回的腰牌路引,直指晉王。

  錢寧帶回的人證,卻咬出了安化王府長史。

  不得不承認,閆璟的計劃算得上周密,可惜百密一疏,漏算了執行的人。招買人手期間,竟住到之前留宿過的客棧,被伙計認出來,身份不可能不洩露。

  事涉兩名藩王,牟斌不敢輕動。

  再三審訊,確定疑犯沒有說謊,遣心腹給東廠送信。得王岳回信,沒著急稟報天子,親筆寫就一封密函,附上名帖,遣人送往長安伯府。

  因有所顧忌,和王岳達成一致之後,這封信件才送到楊瓚手中。

  看過信中內容,楊瓚臉色雪白。

  事涉藩王,顧卿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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