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陰謀

　　林瑟連夜從賀家搬了出去，然後住進了海神星的一家酒店。當酒店房間的門關上，林瑟再也壓抑不住怒氣，將酒店裡的東西全部砸了一個透，他很憤怒，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為伊萊侮辱了他和阿瑞斯，還是因為他的話太過於不留情面，伊萊正在用事實告訴他，他真的不愛他了。

　　林瑟的腦子確實很亂。伊萊的話如同尖銳的針一樣刺進他的心中，那種銳痛讓林瑟回神，讓他醒悟，他究竟在做什麼。如果說伊萊的死令他愧疚，令他對伊萊唸唸不忘，如今伊萊已經活了過來，他也完成了伊萊的條件，他們應該各不相欠才對。他愛得明明是阿瑞斯，應該守在阿瑞斯身邊，而不是一直纏著伊萊，讓他回帝星。

　　即使伊萊回了帝星又如何？他們繼續地下關係？那他又如何對得起阿瑞斯？所以最好的結局就是讓伊萊留在海神星，他回帝星，兩個人從此再無相關。

　　但是即使如此，林瑟總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伊萊的臉，伊萊的聲音，這些總在他的腦海中迴蕩著。一旦想著伊萊成了別人的伴侶，腹中還有別人的孩子的時候，他總覺得一股悶氣壓在心頭，令他抑鬱難安。

　　格魯斯從來沒有見過林瑟這樣憤怒過，那種怒氣，似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灼燒了一般。格魯斯不敢言，不敢語，只守在房間門口，等著林瑟的怒氣平息。

　　只是這怒氣平息的似乎有些慢，林瑟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兩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即使隔著一扇門，格魯斯都能感覺到他的怒氣。

　　第二天傍晚，房間的門終於打開了。林瑟站在那裡，早沒了之前的冷靜形象，他的頭髮凌亂，西裝的扣子甚至掉了一個，臉色疲憊而慘白，那雙冷漠的眼睛看得人發寒。

　　格魯斯隱約知道了真相，林瑟似乎失戀了，只是這失戀的樣子有些恐怖，而且他家老闆愛的不該是帝星醫院躺著的阿瑞斯先生嗎？

　　當然，這些格魯斯是不敢問出口的，他還不想被辭退。

　　接下來，林瑟又給了他新任務，他要賀焰和伴侶日常相處的錄像。賀家安保系統十分嚴密，要將監控裝進賀家十分不容易，格魯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拿到那些錄像。他有種感覺，他家老闆一下從失戀者變成了偷窺狂，就像影視作品裡的痴漢，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很難將他家老闆和這幾個詞聯繫在一起。

　　格魯斯將錄像交給了林瑟，林瑟便將自己關進了酒店裡，開始看那些錄像，每次看到他們恩愛的樣子，林瑟都覺得心如刀絞。但是他卻強迫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任由刀刃割破他的心臟，最後鮮血直流。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徹底醒神。

　　那種壓抑的氣息幾乎令林瑟透不過氣來。他急切地想要見到阿瑞斯，在此刻，阿瑞斯似乎成了他唯一的救贖。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林瑟終於再次打開了門，對著門口守著的格魯斯只說了三個字：「回帝星。」

　　——

　　賀家靠東的別墅，房門緊緊關著，隔絕了一切可能監視的設備。房間裡，一男一女坐在那裡，男的面色冷肅，女的眉目淒慘。

　　「隆哥，自從那一次之後，姒兒受了打擊，晚上總是做噩夢，昨晚還嚇得哭了起來。本來好好的兩個孩子，現在變得神神顛顛的。」女人漂亮的眉目有些淒厲。這女人是賀家老二賀隆的妻子，祁秀。

　　祁秀說的那一次，便是那一次伊萊將那兩姐弟吊在空中來回迴蕩的那一次，這兩人之前恐嚇伊萊的時候膽子很大，然後輪到自己的時候，膽子就變得十分小了。不過來迴蕩了幾次，賀煜嚇得尿了出來，兩姐弟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才慢慢恢復過來。

　　「他肚子裡有賀家的種，老爺子恨不得天天將他捧在手心。賀焰是老爺子的孫子，賀煜和賀姒便不是他的孫兒了嗎？」女人氣憤道，眼淚便不斷地落了下來。

　　賀隆筆直地坐在那裡，方正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老爺子的生日快到了。」賀隆突然道，「你弟弟也會來了。」

　　祁秀突然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她的丈夫面色冷靜，但是卻讓她覺得莫名發寒。

　　「你忘了安娜是怎麼死的嗎？」賀隆嘴角扯出了一抹笑。

　　祁秀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臉上終於帶上喜意：「祁然……他對賀焰的感情，還有他的手段……」

　　——

　　伊萊回到了家中，他的心情十分好，好到賀焰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賀焰將他抱進懷中，在他的眉眼處親了親：「什麼事這麼開心？」

　　伊萊挑了挑眉：「一隻討厭的蟲子總在我面前飛來飛去，今天終於被我踩死了。」

　　賀焰的眼中也滲出了笑意：「那確實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我剛接到通知，林瑟要回帝星了。接下來你可以呆在家裡好好休息了。」

　　對於林瑟要回帝星的事，伊萊毫無詫異。只是他匆匆趕回帝星，就像落荒而逃。伊萊心中勝利的喜悅更加濃了。

　　「今天去了醫院？」

　　「是的。」

　　「胎檢報告呢？」賀焰問道。

　　伊萊將那份有褶皺的紙遞給了賀焰，賀焰拿了過去，看都沒有看，便收了起來。他從來不問孩子的事，這便說明他對這孩子的漠視。不過伊萊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名義上的伴侶，腹中的孩子卻不是自己的，如果是伊萊，對這孩子也沒什麼好感。

　　「過幾天就是爺爺的生日了，我這幾天會有些忙。不能陪你了。」賀焰道。

　　語氣親暱，倒像真正的夫妻，十分恩愛。

　　過去作為皇帝寵臣，伊萊舉辦各種宴會，大家族的生日宴和結婚宴也參加過不少，這確實是個累人的活。作為賀家的繼承人，賀老爺子的生日宴都是賀焰一手操辦的。所以接下來的幾天，賀焰變得十分忙碌，再次回到早出晚歸的狀態。

　　林瑟走了，賀焰忙碌，伊萊變得清閒起來。他現在的日子便是吃了就去院子裡曬曬太陽，累了便睡覺，基本和某種原始動物無差別了。他偶爾會做夢，夢裡，林瑟變成一隻怪獸，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將他咬得頭破血流。有時，他會夢到孩子出生了，下一瞬，那孩子變成了林瑟，正瞪著眼睛看著他，嚇得他半夜驚醒。除卻這些，伊萊的日子過得十分順暢。

　　伊萊的肚子已經漸漸見了雛形，微微地凸了出來。

　　鮫人一族，無論男女都可以懷孕，但是胎兒的孕育率都極低，所以鮫人一族的人數是不斷減少的，正因為如此，他們對孩子十分看重。保護孩子，這在他們心中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概念。所以當伊萊知道自己有孩子後，無論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從來沒有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伊萊仰躺在靠椅上，目光微微地眯了起來。胎檢可以作假，但是孩子的出生日期不能作假，再過幾個月，他肚子裡的孩子就會穿幫了。他得好好想想他和這孩子的未來了。

　　轉眼就到了賀老爺子生日的時候。

　　生日宴舉辦的十分熱鬧，來人幾乎包含了整個海神星的名流圈，甚至還有幾位從其他行星來的貴客。

　　紅酒入杯，燈光閃耀，賀老爺子左手站著賀焰，右手站著賀隆，三個人一起走上了最高位。賀老爺子簡單地講了兩句，生日宴便開始了。作為賀老爺子的准孫媳婦，伊萊自然是要出場的，他先是跟在賀老爺子的身邊。老爺子將他介紹給了許多人，其中包括自己多年的好友，這便是徹底承認了伊萊的身份。

　　老爺子走了兩圈便累了，去了房間裡休息。賀老爺子離開後，許多人都圍在了伊萊的身邊，虛偽地寒暄著，好在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合，十分遊刃有餘。賀焰應酬完自己的賓客，便也走了過來，剛好有人要和伊萊碰杯喝酒，賀焰的酒杯便碰了上去。

　　「我夫人懷孕了，不宜飲太多的酒。」賀焰語氣寵溺，一隻手搭在伊萊的身上，形成一個保護的姿勢，另一隻手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給足了對方的面子。

　　那人笑著說『恭喜』，對伊萊的態度更加恭敬。不僅得賀焰的寵愛，還懷了孩子，這一次，這個人是真坐穩了賀家繼承人夫人的位置。

　　伊萊穿著白色的西裝，燈光落在他身上，他的五官漂亮，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優雅如同貴公子。而賀焰，他則穿著一身銀灰色的西裝，濃眉大目，眼神桀驁，鼻樑高挺，嘴唇很薄，五官完美，面容俊美。他身材高大，恰好比伊萊高出半個頭，兩個人走在一起十分相配。

　　伊萊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羨慕的，嫉妒的，奉承的。這其實是一種陌生的感覺，以前那些酒宴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有鄙夷。

　　賀焰和伊萊，是整場宴會的焦點。

　　而黑暗中，燈光照耀不到的地位，陰謀已經漸漸滋生。賀隆坐在那裡，一杯一杯地飲著酒。他沒有遺傳賀家英俊的外表，而是國字臉，面容普通，唯有那雙眼睛，生得像賀家人，沒有笑容的時候透著一股陰鷙之氣。

　　賀隆喝了很多的酒，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紅，整個人看起來並無什麼變化。突然，他的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在那一瞬，伊萊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全部消失了，正常宴會變得安靜下來，而他身邊站著的人，全身也繃緊了，剛剛那淡然的氣質消失不見，似乎帶著一絲緊張。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門口處，伊萊也看了過去。一個男人從宴廳大門走了進來，那是個面容偏陰柔的男人，金色的短髮，黑色的眸子，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著，勾人心魄。男人穿著一身西裝，卻將那西裝穿出慵懶的感覺。

　　伊萊感覺到男人朝著自己直直走來，然後在自己面前一步處停下。明明是面容漂亮的男人，伊萊卻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然後他就察覺到，男人不是朝著他走來的，他的目標是賀焰，因為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這男人身材和賀焰差不多，兩人對視著，一句話都沒有說。伊萊覺得氣氛有些怪異，這兩人不像朋友，也不像敵人，或許是又愛又恨？伊萊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無論如何，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就像一個炮灰。

　　那對視的兩人終於想到還有他這個炮灰來，賀焰摟著他腰的手更加緊了些：「祁然，這是我的伴侶。」

　　祁然，帝國三大家族祁家的人？

　　祁然終於將目光落在了伊萊的身上：「你的伴侶不是死了嗎？」

　　祁然這句話太直接了，直接揭開了那段最不堪的往事。賀焰的臉色不太好看，湧起了一股怒意。賀焰的自制力一向強，但是現在，伊萊覺得他有暴走的衝動了。

　　賀焰終究還是忍了下來：「這是我的新婚伴侶，伊裡。」

　　「我沒有收到請帖。」

　　「你一向忙碌。」

　　「我很遺憾沒能來參加婚禮，所以這一次，我帶了禮物。」

　　賀焰摟著伊萊的手緊了緊：「何必破費。」

　　「小焰，你忘了我們之間什麼關係了嗎？」祁然的桃花眼蕩漾著，語氣突然變得親暱起來。

　　賀焰的眼中閃過厭惡與忍耐：「那就謝謝了。」

　　宴廳四周共裝有八個大屏幕，現在播放的都是一些舒緩的舞蹈與音樂。祁然一個眼神過去，屏幕播放的內容突然變了。

　　一組一組的照片閃過，伊萊的臉色突然變了。如果他剛剛只是潛意識覺得自己是炮灰，那麼現在，他真的徹徹底底成了炮灰。

　　這些照片正是他和林瑟相處時的照片，林瑟的臉經過特殊處理，而他的臉則徹底曝光在所有人的面前，各種各樣的擁抱，無一不是態度親密，惹人遐想的。

　　不過一瞬，宴廳裡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剛剛經過賀老爺子和賀焰的介紹，他們已經將伊萊的臉深深地記住了，他們都知道，如今照片中的人正是賀家繼承人的夫人。

　　賀少夫人另一個男人的親密照片……這裡幾乎齊聚了海神星的名流。賀老爺子的生日宴上放著這些照片，這令賀家丟盡了面子。而對於風尖浪口的伊萊，也是致命一擊。

　　伊萊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去看祁然，那男人的目光也正看向他。男人的目光如同看著死人一般，令伊萊感覺到毛骨悚然。

　　伊萊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不善的，鄙夷的，蔑視的，還有幸災樂禍的，看得他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