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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且留人(六婆系列之師婆)》第17章
玩心二起--

 天黑黑的,月亮圓圓的,勉強仰頭望著,卻沒有辦法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臉上。

 靠著鐵柵外的黃土上,有一朵開得很漂亮的花……她知道這叫花,每天每天有人經過時,她都會看見幾人捧著這東西,嘴裡喊著「花」。

 有的人,會把花送給另一個人,另一個人總會笑嘻嘻的……如果,她把花送給人,那會不會有人對她笑?

 瘦瘦的手勉強從鐵柵窄小的空間伸出。努力地伸啊伸,卻始終碰不到那朵離她不遠的花。

 她心裡一急,拼了命地踮起腳尖,整張小臉緊緊貼上鐵柵。再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摘到可以讓人對著她笑的小白花了。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縮在這間連一個大人都塞不進來的小地牢裡,從她鼻子以下的身子都在黃土之下,只有這兩年,她長高了一點點,小眼睛才勉強能從上方透氣的鐵柵中窺視出去,她才發現原來她之前在地牢裡聽見的聲音、看見的微光都是從鐵柵外的世界裡來的,那……為什麼她不能跟外頭的人一樣走來走去呢?

 遠方有人走近,她認出那是每天來送飯的人。她立刻縮回手,討好地對著那人笑著。

 那人,仿佛沒有注意,一腳踩過那朵看起來很漂亮的花,隨即一碗飯菜放在鐵柵前的地上。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看他的臉板得很緊,沒有松動的跡象,她只好伸手抓著飯吃。

 「快點吃,吃完了……就帶你去見咱們的巫女。」那人忽然開口。

 她嚇了一跳,細細長長的眼睛努力要抬向上看那人。

 那人卻退了幾步,有些顫聲道,「別看我!快點吃!」

 他在對她說話耶!

 她心裡高興,嘴裡努力吞下滿滿的飯菜,瞄到那人招了幾個人過來,他們手持奇怪的東西,圍在她頭頂的四周,忽地,頭上的泥牆響起極大的聲音,讓她害怕得縮起身子,看著泥牆一塊一塊地崩下。

 月光,從正上方一點一滴地洩了進來。她的眼睛張得好大,雙手想要掬起亮亮的月光,可是泥沙一直掉在她的手心上。

 好神奇啊,以前月亮老是照不著她,她只能伸手去碰黃土上的光,現在月亮把她整個人照得閃閃發亮耶!

 「這樣好嗎?放出來……我們會有危險吧?」

 「閒話莫說。這是巫女的決定,她說的,沒有錯。喂,你,爬得出來嗎?」

 她意識到那人又在跟她說話,她高興得快要昏倒了,連忙點點頭,用力地鑽出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洞穴。

 「你小心點!千萬別讓自己流血啊……」一股惡臭從洞裡……她身上散發出來,那人不由得捂住口鼻,瞧著渾身烏漆抹黑的小身子爬出地洞外。

 「這麼臭……怎能去見聖女?可是,若帶她去清洗一番,萬一不小心弄出了什麼傷口,我豈不是……」他顧不了這麼多,看著她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在東張西望,他退了好幾步遠,說道:「你跟著我來,不不,不要太靠近我!離我十五步遠,近一步都不行!知道嗎?你走路要小心,若是跌跤了……我……我就再將你關回去,懂不懂?」

 她用力點點頭,見他走得有些快,趕緊學他走路,斜斜擺擺地跟上他。

 她……她在走路耶!

 她一直抬頭看著月亮,不管走到哪裡,月亮一直照著她呢!有好多好多的木屋在四周,以前她只能在小洞洞裡看著這些小木屋,看著每個人一到晚上就走進小木屋裡。不知道裡頭有什麼?也是黑黑的一片嗎?

 「到了,到了,快進去!」男人忽然停在一楝木屋前。

 咦?她可以進去嗎?可以嗎?細長的眼睛閃閃發光,露出白白的牙齒,他見狀,不由自然地退了一步。

 「快進去!巫女在等著你呢!」

 「哦……我進去。」嘻,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話,而她答話呢。很想問她答得好不好,但見那人轉身就走,她只好乖乖地、好心地走進小木屋裡,走進改變她一生的路。

 「姊姊說,一直走一直走,就會遇見一個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裡呢?」小小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在庭院間,她走了好久好累,為什麼還找不到咳咳的人呢?

 一個月前,她走進小木屋後,天地之間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姊姊說她再也不用回到黑黑的小地洞裡生活……好好喔,原來她有姊姊,好多好多個姊姊!姊姊說,所有的姊姊都是她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所以她要聽最親最親人的話,她乖,她當然聽!每天每天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樣,可以看見光、可以摸到光--

 「只是……為什麼沒有人對我笑呢?」她低聲喃道,忽地被樹枝打到,她痛叫一聲,趕緊扶好臉上的鬼面具:「不能流血,姊姊說,她沒說,就不能流。」

 還好還好,有面具擋著,嚇她一大跳呢。

 「咦,有花!」她高興地叫道,見到枝上開滿小白花。她摘下一朵,小心地藏在懷裡。「有花,就可以笑笑。」又走了幾步,忽然聽見咳聲,她雙目一亮:「找到咳咳的人了!」

 她趕緊循著聲音跑,跑到一間屋子前。

 房屋門是關的,她心裡有些膽怯:「先偷偷看一下。」

 走回窗前,悄悄地推開窗子,瞧見房內有一個少年坐在床上在咳咳。

 「啊,好高興!好高興!終於找到了!」她脫口叫道。

 屋內的少年聽見有童音在叫,直覺抬起睑,赫然瞧見窗前有個……小鬼?

 一個小鬼在看著他!

 他的黑眼幾乎暴凸出來,呼吸梗在胸口,差點死於非命!

 那小鬼青面撩牙,其丑無比,是來索命嗎?終於,他的命也要到盡頭了……

 「咳咳。」小鬼用力咳兩聲,像在學人。

 是人不是鬼?微楞一下,定睛一看,是個鬼面具。是哪兒來的小孩?在西門府裡,就連同齡的同伴都沒有,會是哪兒來的小孩戴著鬼面具嚇人?

 忽地想起笑大哥前兩天提起,有巫女上門祈福,所以這兩天他身子較好。啊,笑大哥還說同行之人裡有個孩童,難道是這孩子?

 思及此,清俊瘦削的臉龐浮起淺淺的笑意,向孩子招手,柔聲道:「你進來陪大哥哥聊聊,好不好?」

 他在笑耶!在對她笑嗎?她抓抓亂翹的頭發,很害躁地推開門走進去。

 一進去,西門恩一見這孩子穿著女孩家的衣服,心裡驚訝卻已是不及阻止,只好露出笑容,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見她走到他面前,小心地從衣裡拿出一朵扁扁的小白花,遞給他。

 「送給我嗎?還沒有人送過我花呢。」他輕笑,接過手。

 「送花,笑笑!」

 連躲開的機會都沒有,她突然撲上來,讓他整個身子倒在床上。

 他嚇了一跳,連忙道:「你有沒有事……怎麼突然跳上來?」

 「你對我笑笑!送花就笑笑,好高興!好高興!第一個人對我笑!」心裡說不出來的高興,把小臉埋進他的胸前直磨蹭著,真希望能揉進他的身體裡。好好,這人對她笑!不是大家都不喜歡她,至少,他肯笑!

 面具被弄掉了,她眨眨眼,要拾起面具重戴上,西門恩連忙對這趴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孩說道:「不礙事,面具掉了待會再撿就好。你有沒有事呢?有沒有哪裡疼疼?」

 「不疼!不疼!姊姊說,面具不能掉,不能讓別人瞧見臉臉。」

 他失笑:「你不說,我不說,你姊姊不會知道的。戴著面具多不透氣,那面具又大,戴在你臉上,直要掉了,不好說話。」

 她點頭,心想也對,隨即抬起臉笑道:「姊姊說,看見臉臉的第一個外人,要變成香公,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香公?相公?他一時啞口,瞪著她美麗到透明的小臉,不知該震驚她拿下面具的意義,還是吃驚她的貌美。然後,他注意到她的小臉上有兩道清淚,訝問:「你怎麼哭了?」

 「哭……」她抹抹眼淚,破涕笑道:「我高興得掉眼淚,好高興,好高興……你怎麼又不笑了?我……我去摘花送你,你要笑笑!」

 「別,別去了。」他立刻露出溫暖的笑來:「瞧,你的花還在我這裡呢,我怎麼會不笑呢?你看你的頭發都亂成這樣了,去把梳子拿來,大哥哥替你梳頭,好不好?」

 她用力地點頭,又像小狗一樣在他懷裡磨蹭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跳下床去拿梳子。

 西門恩雖不知這小小的姑娘為何執著在笑不笑上頭,心裡卻對她不由得生出幾分憐愛來。

 她拿來梳子,乖巧地望著他,他露出笑來,她高興地又要撲上前。

 「別再撲了,我的腰都要被你給撲斷了。小妹妹,你轉過身,大哥哥一邊陪你聊,一邊幫你梳亂亂翹的頭發,你要喜歡,隨時可以回頭,大哥哥會對你笑的。」

 她聞言,好高興好高興,乖乖地坐上床緣,讓他慢慢地梳起她的長頭發來。

 一個下午的光陰都窩在房間裡跟這個會笑的好人在一塊。這人真好,一直笑著,都不會害怕她。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永遠看著他的笑,可是姊姊的叮咛,她不敢忘,匆匆走出房門,瞧見姊姊正好拐進轉角,往這裡走來。

 「你記住他的臉了嗎?」

 「嗯。」他的笑臉永遠也不會忘。

 「接下來姊姊要你做什麼,還記得嗎?」見她點點頭,又道:「閉上眼睛,在心裡想著他的臉,默念著西門恩,別讓姊姊失望喔。」巫女取出一長盒,盒中有符錄,擺在上方的是咒人,中間的是咒鬼,下方唯一流傳下來的一張符錄是封神。

 不會讓姊姊失望的。她卷起袖口,閉上眼睛想著他的笑,用力地咬破腕口。好痛喔……

 血一直滴在地上,要多久才能停止?她不敢張開眼,只聽見姊姊念咒的聲音。念得好長好長,如果中途打斷,一定會生氣的。

 屋內好象傳來猛咳聲,她心裡有些害怕,他怎麼一直咳?咳不斷?

 「好了,乖十五,你可以張開眼睛了。」

 祝十五張開眼,瞧見姊姊細心幫她扎好傷口,她害臊地露齒一笑,想起他說的話,很討好地撒嬌道:「姊姊,我痛痛。」不知道姊姊會不會像他一樣哄她?她心直跳著。

 那巫女卻不理,迳自拿下面具,看著緊閉的門,喃喃自語:「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為有救了,卻更離死不遠了。」她牽起祝十五的小手,走出院外。

 「誰?」她突然喊道,瞧見有一名青年迎面而來,避之不及打了個照面。

 那青年呆了一下,遲疑問道,「你是……」

 啊!面具沒戴!

 「你是祝氏巫女?你在這裡做什麼?方才你不是說要回房休息嗎?這裡是恩弟的房間--」見此女臉色有異,必定有事發生,想要快步進院,卻瞧見此女面露凶光。

 巫女微微眯眼,心裡迅速有了決定:「見著我的人,沒有其它的選擇。」

 「什麼?」糟了,祝氏一族好象有不能偷看其貌的規矩。他可不要隨便娶個女人啊!

 「祝氏規矩不可廢,所以--」她舉起左手劃了一個咒,指著那青年沉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的眼裡只有你最尊敬的那個人,不會再娶其它人了。」

 那青年呆了下,她牽著祝十五從他身後離去。

 「十五,你一直回頭做什麼?」

 「姊姊,那人對我好好,我可不可以再回去看他?」

 「哦?當然可以--只要你有機會的話。」

 祝十五高興地直點頭,連手上的痛都可以忍受了。她不知回了祝氏一族後,祝氏巫女用咒讓她忘了在南京城的一切,也忘了那個待她很好很好會笑的少年,更在未來的幾年裡讓她遺忘了那種好高興、好高興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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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樓

 發表於 2007-9-6 11:37 A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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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心三起--

 「又在偷看了耶……」

 「好毒的眼光啊……」

 「如果有一天聶家老四被害死,我敢笃定殺人凶手一定是他……」

 遠遠地,巷道角落裡,有一個陰沉的男人注視著書肆前的聶老四。

 曾經體弱多病的聶家老四憑什麼可以早一步先恩弟生龍活虎的?西門義眯起更露陰森的目光,讓旁人偷偷倒抽口氣。

 「哼,人人都說南京城裡西門家與聶府是對影--」瞧見書肆前聶老四用扇柄輕敲了一下身邊的聶十二,仿佛兄弟多情深,呸!「根本是狗屁話,哪兒像了!」眾人豈能了解他的心情?

 「義少爺……是不是要回府了?」身邊的僕傭嗫嚅道。真的很怕自己的主子干下滔天血案。

 西門義哼了一聲,收回陰毒的目光,拂袖走回府裡。

 「義弟!」一回府中,就聽見西門笑叫他。他心一動,不甘情願地回過身。「義弟,你在忙嗎?」

 「我忙,當然忙,很忙很忙。」

 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西門笑微怔,隨即道:「就算再忙也要休息,萬一累出病來了,怎麼得了?」

 你聽不懂我是在拒絕你嗎?西門義心裡雖惱怒,卻知惱怒的對象不是西門笑,而是他自已。隨口含糊應了聲,不顧西門笑的叫喚,掉頭就走。

 他不能停步,一停了,只怕真會干出眾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外頭都在謠傳,他長年不回西門府是為了謀奪家產,哈,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長年不回府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萬能的天神!請賜於我神奇的力量!給我解咒的能力!」

 天未打,雨未下,連一點點的閃光都沒有,分明不給他面子!

 「有什麼差別?那個祝十五一句'解咒',都可以解恩弟身上的咒語了,為什麼我不能?她都說西門家的咒全解了,為什麼我還被惡咒纏身?」西門義對著天空大喊,心中憤憤不平。

 一到夜晚,他都來學祝十五喊解咒,已經一連好幾十夜了,什麼方法都用盡,連不會跳舞的他都學著亂跳;拿著偷偷買來的桃木劍亂揮,差點砍中自己,但沒有用啊!

 「難道我一輩子就受咒語所困?」可惡!再來一次!「萬能的天神,請賜與我解咒的能力……是神的就給我解!要不然我天天反咒你!」

 他喘息,閉上眼,腦中一浮現那人的身影,就不由自主地渾身燥熱。

 分明沒有解啊!他懊惱地低叫一聲,憤憤丟下劍,走出院外。

 「誰是你最尊敬的人?」

 「那當然是大哥啊!」十二歲的他,眼裡只有西門笑,雖然知道自已被收養的原因是為了照顧西門恩,心裡也著實疼惜他,但若要論最尊敬的人,必是西門笑無疑。

 他從被收養開始,就是西門笑教他養他疼他,明明沒大自己幾歲,卻一手包辦了教養一個孩子的過程。西門笑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每個孤兒並不是極其幸運都有機會得到一盞燈的。

 而他的燈,就是西門笑。

 過去的生活不再回憶,他的記憶是從入西門府開始,是從西門笑對他伸出手,叫他一聲「義弟」開始,只是……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份感情變了質呢?

 為了西門家、為了幫大哥忙,熱情天真的個性不適在商場上,所以他努力地改了,改得陰沉讓人猜不透。一久了,連自己都摸不透自己那顆陰沉的心,還會有誰能了解他?

 可惡的巫女!以為他真會受她的咒語所困嗎?

 他西門義不信這種方術!

 心裡這樣想著,但雙腳不由得移向守福院。就算不信吧,求個心安也好,祝十五既然是祝氏一族的人,叫她再解一次應不是難事吧?

 行到守福院附近,又聽見西門笑的聲音,讓他一時以為自己走火入魔,連白天也開始思念起他來。

 「說起義弟啊--」

 在提他?西門義立刻像壁虎貼在牆上。

 「本來……他也是人見人愛的……」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討喜,但有必要說得那麼無奈嗎?聽自己最看重的人說出這種話來,說不傷心是騙人的。

 有僕走過,訝異地看著他貼牆偷聽,他立刻狠狠地用那一雙練出來的陰毒目光瞪著那僕人。那僕人嚇得拔腿就跑,一路跑到廚房去昭告大家,西門義鬼鬼崇崇地瞧著西門笑,肯定是計畫著如何干掉他才能神鬼不知。

 「當年,就因為我贊美他一句是個商場人才,他二話不說,改變自己的個性,投身商場之中……我一直很內疚,我若是再險詐點,也不需要靠義弟幫忙了。」

 西門笑的聲音斷斷續續從院內傳出。

 西門義聞言,神情不由得柔和下來。誰要他內疚呢?每個人有每個人該做的事情,就算不為他,遲早也會為恩弟撐起西門家的,他內疚什麼?要玩陰的,又有誰比得過他這個高手中的高高手呢?這是遺傳啊,笨大哥。

 何況……他要的,不是他的內疚啊!

 「笑大哥,你一定很喜歡義三哥!」祝十五的聲音響起,讓西門義心裡一顫。

 像是停了一生一世的時間,才聽見西門笑答道:「這是當然的,我很喜歡他。」

 喜歡、喜歡、喜歡!

 從西門笑嘴裡說出來的「喜歡」,不停地回響在他腦子裡,明明知道這兩個字對西門笑而言,純是兄長對弟弟的喜愛,但是心裡就是大受震撼到他想要跳起來歡呼啊!都已是二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會因為一句話而感動到想要昭告天下他對西門笑的感情。

 壁虎般的身子頹然滑地。

 「真的是她對我下了咒嗎?真的是嗎?」他喃喃自語:「她下了咒,所以我才被限制住嗎?」所以才無法掙脫這種見不得人的感情嗎?所以自己才會患得患失,一看西門笑就止不住湧進心中的感情嗎?

 「義弟?」西門笑聽見聲響走出院外,驚訝道:「你怎麼在這兒?」

 西門義見他伸出手要拉自己起來,後天練成的陰沉臉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義弟?」

 西門義揮開他的手,狼狽地逃離這裡。

 一醒來,發現自己身子沉重,西門笑擔憂的臉就在眼前。

 「義弟,你醒來就好。」見他似乎一臉迷惑,西門笑好心地說道:「這幾日我見你臉色不對,想要叫你好好休息,偏你老躲著我,現在可好,受了風寒倒下了,大夫說你要好好休息幾日。」

 西門義望著他的笑臉,皺眉:「我倒下,你這麼高興?」太傷他的心了吧?好歹也要裝裝樣子哭一下才好啊。

 「我當然高興,你每天奔波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身子,不知要休息,現在正好,讓你好好地睡個幾天,你要敢起來,就不要怪我一拳打昏你。」

 啊啊,好感動啊。原來笑大哥對他這麼注意……如果這種注意能轉為另一種感情,多好啊……咦咦--

 「你……你做什麼?」

 正要掀被上床的西門笑道:「我陪你睡啊。」

 「陪……陪我睡?」聲音又粗又啞,連自己聽來都陌生。

 「是啊,你半夜老喊冷,我想我的體溫應該可以暖你的被子。」

 等等!等等!不要進來啊!「大哥,大哥,我受風寒,會傳染的!你走開,走開!」

 「會傳染那正好,我是練家子,不怕這點小風寒,可以替你挨著。」

 啊啊啊,來不及了!天啊!天啊!同睡一床、同蓋一被,天老爺到底是在折磨他,還是可憐他啊?

 是咒!對!他是被下咒的!所以不是出於真心的!不是真心愛著自已從小最尊敬的人,所以不用怕!不是真心的,都是假的!有朝一日咒解了,什麼事都沒有!

 他閉上眼,但願老天爺能一拳打昏他,讓他昏迷了就一了百了。

 長繭的掌心輕輕撫上他的額頭。「還有點熱,你要自己好好保重自己,年紀都這麼大了,偏偏還是讓我操心。」

 暖流滑過心扉,不是……咒啊!掙扎了這麼多年,心裡明明知道卻死不肯承認,全怪罪在祝氏巫女的詛咒上。其實……其實,早在那之前,自己的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感情。

 何況,一份咒術如何能左右一個人的感情?就算左右了,又能影響這麼巨大嗎?他西門義的感情是真的,這些年來的相處也是真的,絕對不是一句咒文就可以取代的,他甚至敢大聲地說,就算當年那巫女下的咒是讓他忘記自己所有的感情,他也絕對不會忘。

 那,現在該怎麼辦?

 「好好睡吧。天大的事都由我擔著。」

 「大哥,真由你擔著?就算……就算有一天,我去追求我的幸福,你也會笑著祝福我嗎?」他輕聲問道。

 西門笑楞了一下,笑道:「這是當然。」

 「真的會祝福我嗎?不管我追求的幸福是什麼?」心裡模糊的意念逐漸形成。

 如果……如果他能讓西門笑慢慢地愛上自己,是不是就不用那麼苦了?

 「只要你快樂,那我絕不多說話。」

 「真的只要我快樂?」

 「嗯。」

 西門義聞言,唇畔抹起笑來,讓西門笑一時看呆了。

 「大哥,謝謝你。」他喃喃道。雖是閉目,眼前卻一片清明了。終於接受事實,反而讓他的心平靜下來。

 身為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絕不會放過能讓自己得益的事情。啊,大哥,原諒我把你當商場上的物品來爭奪計畫,我只有這項長才了,沒了它,我要如何才能得到你的心?

 是啊,他決定硬著頭皮上陣了。既然愛情的方式有百百種,與其原地懊惱,不如一步一步蠶食……想到這裡就後悔,若是早幾年就這樣想透了,如今早就蠶食光他了。

 「臉這麼紅,該不會是又熱了起來吧?」西門笑擔心地又撫上他的額面。

 萬能的天神啊,他不要解咒的能力了,請賜給他神奇的力量,能讓他心中最尊敬的那個人正眼看他,付出相對……不不,一半的感情就好了。

 未來還很長,就讓他好好地想幾招陰險……不,只有一點點小人行徑而已的招數來贏得大哥的身心。

 「大哥,我好冷!」

 「啊……那你要……我抱嗎?」

 「好啊!」就從這一步開始吧。

 「啊……」開玩笑的也當真?

 玩心四起--

 我的家真甜蜜……我的家有兒有女……幸福又美滿……從無到有,此生無憾了。

 西門恩慢步往書房走去,面帶滿足的笑意。

 「娘!這面具明明是要給我的!為什麼要給哥哥?」

 「我是長子,自然是我的!你別搶!」

 「都別搶!都不准拿!我是娘,說什麼算什麼!」

 書房內傳來陣陣對罵,西門恩微微皺眉,隨即自言自語地笑道:「這正是我該出面的時候了。」

 哪個家會沒有爭執呢?何況是小孩之間的爭吵而已,當父親的,也趁機拿出點威嚴來,讓孩子們知道一家之主是必須被尊重的。

 他輕輕推開書房門,笑道:「好了,孩子們--」

 「滾開!」原本爭執的一大二小同時轉向他吼道。

 三張鬼臉猙獰得讓他想起當年那一夜解咒時,十五發狂化為鬼臉時,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去親吻,後來害他連作月馀的惡夢。天知道這些年來他多小心翼翼伺候十五,就怕她一不快樂就變睑,那可會害得他嚇破膽。

 他努力維持表情不變,慢慢退出房門。

 「阿碧……去拿油彩來……」嗚,好歹也是個爹啊,沒有必要這樣排擠他吧?就因為他的長相在他們來說是與眾不同的?那他配合一下好了,嗚嗚。

 阿碧拿著銅鏡對著他,他一筆一筆把俊美的臉龐畫成鬼面,東看西看,還算滿意。至少比十五那張鬼面具還要像鬼吧?

 他打起精神,重拾親爹的尊嚴推開房門,大聲喊道:「好了,孩子們,別再吵了--」

 「哇,有鬼啊,娘--」

 「哇--好丑的鬼啊,救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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