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王爺,王爺!你不帶這樣的!這幾日蛇靈不在,等他回來再算賬不是一樣?!”惡狼立馬急了,如若給兒子拿嫁妝只是一回事兒,要算賬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沈旻珺根本沒回答他,冷哼聲就往回走,“收拾乾淨,能賣的都賣了,此處我記得有人瞧上,走前記得收拾乾淨給下位住客個好印象。”
這般強盜的言辭說的非常順嘴,就連沈玉穀都錯愕不已,更別提沈灝玨了。
不過,他率先想到的是,離開自己時,沈旻珺勢必沒帶多少錢,否則也不會如此吝嗇。想著,又是一陣痛心……
當夜,用飯後沈旻珺便去地下室研究新的火槍,他總覺得如今的射程不夠。
這一研究,直到第二日破曉時分方才從地下室出來。
對守在兩側的侍衛點了點頭,封了入口,剛跨出,卻見五步開外站著一人。
沈旻珺一愣,下意識沒回神,卻見那人已經聽見動靜回頭,略帶幾分無奈,又有濃濃的寵愛,可眼中遮蓋不住的疼惜,“為何一夜不睡?就是要研究火器?”
“嗯。”沈旻珺真累了,或許是這幾年的體質越發不好,本來在實驗室可幾天幾夜的研究,但如今一夜未眠就熬不住,這實在是……
“哎,”沈灝玨前夜本想找他說說話,就算對方不願理睬,他站在遠處陪著也好。
可誰知,找了一個多時辰,最後才得知對方在實驗室,看時辰本以為很快就能出來便守在門口,可誰知,這一守便守了一整夜。
“你身子弱,多是熬不住。”看著沈旻珺臉色蒼白便知道這幾年來根本沒養好。
然誰知,他不提也罷,一提,沈旻珺當即面如寒鐵,“身子弱又是拜誰所賜?如若只是來假心心的莫要多費口舌!”說罷,甩袖而去。
只是,沈灝玨又如何會讓他走?
他知道當年之事,真傷了他了,可……
“旻珺,當年我是不懂,不懂這份情,更不知珍惜你。但時隔多年,我願放棄一切,伴隨在你的左右,你可曾給我這個機會?”拽住他的手腕,微微顫抖的撫摸著那人的臉頰。
原本還有幾分圓潤的下巴,此刻尖的要命。
沈旻珺一巴掌拍開那只爪子,“毫無誠意!我跟你回去算什麼?!外界如何傳言我的?”那清秀俊朗的面容如今滿是嘲諷,“這幾年來,你也就任由他們去鬧騰,敗壞我本就不堪入目的名聲!這就是你所言的喜歡我?在意我?!要我跟你回去?!放屁!老子在外面過的舒坦,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要什麼沒有?還要乖乖跟你會後宮?做那孌童?!”
“絕非如此!”沈灝玨下意識反駁那自損的言辭,轉而緩緩歎了口氣,“不是我沒做,而是……我尚且還沒把魏子涵絆倒罷了,待他倒了,我自然可以替你正名。”
“那時候,我死都死了,還有什麼用?!”沈旻珺嘲諷道,“別說這種無稽之談!”
“不會很久,”先前的責備沈灝玨都認了,可沈旻珺先前那句話讓他心中頗為不快,“今後別說自己死不死的話。”
聽著似乎是維護之意,對自己無限寵愛,還無限的珍惜,可事實呢?
沈旻珺當即沉下臉,“父王難道不知,我命不久矣?那日你要抹去我記憶隨後幾日,我便問過。熬不過十年,眼下去了三年多,我也就剩下個五六年能活活。這還是調養的好的,如若養不好,大概也就兩三年。父王如今說這些還有何意義?把我接回去做什麼?準備喪事?”
沈灝玨聽著渾身冰冷,百般不敢相信。
往日那雙威嚴的眼眸,如今錯愕而害怕。
是的,堂堂一國之君也會有感到恐懼的時候。
沈灝玨想要露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旻珺自詛的話,莫要亂說,跟我回去再讓太醫看看,畢竟太醫院不單單只有索太醫一人,料不准他那日看錯了。”
沈旻珺見他如此,冷笑聲,“不信?不信那就跟我來吧。”
說著一路帶他來到書房,從抽屜裏抽出幾分往日與索太醫來往的信扔到沈灝玨眼前,自己則略帶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揉著太陽穴。
處理完他後,就去吃點早點,然後睡上一整日吧。
先前發現槍管越長,子彈越遠,但如今發現也不竟然,還有些別的地方可以改進,而且槍管太長很多時候不方便處理。
如此胡思亂想著,卻忘了時間。
這頭剛要昏昏欲睡,那頭沈灝玨反反復複把那幾張紙看了不下三回。
一次比一次心涼,一次比一次不敢置信,口中喃喃著,“不可能,不可能,定有別的辦法,定有!”
被吵醒的沈旻珺頗為不快,“有的話索太醫會不說?!”說著打了個哈氣推開窗,“給我送份早餐來,清淡些。”這遠距離點完餐,便不願在吃飯的時候瞧見讓自己心煩的人,“你沒事兒就走吧,別留下礙眼。”
“旻珺別怕,爹爹一定會找到辦法的,一定。”沈灝玨把那幾張信紙收到懷中,“你先歇息幾日,然後跟我回去,我就算是召集全國之力,也定要醫好你。”
沈旻珺莫名其妙的瞧著他一臉悲傷的神情,“瞎鬧騰什麼?讓開,我還要吃早飯。”說話間,已經有人端來早點。
一些糕點,說是清單還是味道重了點,什麼芙蓉糕,綠豆糕之流,然後是一碗白粥,一些醬瓜或別的小菜。
沈灝玨心亂的厲害,如今恨不得捅自己一刀,自己當初怎麼可以如此混賬?!
心煩意亂的坐到一旁,“如若你活不過兩年我便隨你活不過兩年。”
“別說蠢話了,”沈旻珺喝著白粥吃著鹹菜,“玉穀那小子智商有些捉急的,就算他上位,你不在旁邊看著幾年也不行。”
咕嘟咕嘟的喝著粥,舔著嘴,那小神情可愛的要死要活。
但先前沉重的話題卻讓沈灝玨無法愉悅,如今他是看得出,沈旻珺絲毫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旻珺,你真的不肯原諒我嗎?”垂下眼簾,沈灝玨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他這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他?
“何來原諒之說?你本就是我的父親,給了我生命,要我做什麼我自然該做什麼。”沈旻珺放下碗筷,對那糕點似乎沒了興趣。
看向沈灝玨的神情,冰冷而毫無漣漪。
沈灝玨搖了搖頭,“我這般對你,終究恨的吧?”
“你要如何認為,便如何認為,我無所謂。”沈旻珺起身,“對我而言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當年,是我太過癡心,把一切都交付出去,又能給自己留下些什麼?如今這樣,本就是我活該,咎由自取。”
沈灝玨不怕這只小孔雀鬧騰,更不怕他騎在自己頭上用那尖銳的小喙一口一口的啄自己。
但偏偏就怕如今這般,不吵不鬧,毫無漣漪,仿佛自己所言所行,都進不了他的心了。
“旻珺……跟爹爹回去,求你了,跟爹爹回去。”從背後抱住那孩子。
還是如此瘦弱,不,比當時要瘦很多。但依舊這般溫暖,依舊讓他感到淡淡的愉悅和幸福。
失去後,再一次得到,沈灝玨越發珍惜。可當他知道,這份他願意付出一切去珍惜的人,將要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消失,永遠的離開,這讓沈灝玨感到濃濃的絕望。
隨他一起去了這種話,並非說說。
孔雀一族之所以天生擅長武藝,便因傳說孔雀一族有鳳凰血脈密不可分。
普通孔雀或許沒有,但皇族勢必有。否則無法即位,這也是當年,魏子涵明明可以爭奪皇位最後沒有下手。
因為他只是一介凡人,真要登基為王,卻名不正言不順。
而鳳凰多為癡情,特別是青鸞。
如若不愛,倒也罷了,可萬一真愛了,那便是入骨,入髓的。
所以,沈旻珺願意放下一切,那般癡傻的愛著。所以,沈灝玨聽聞自己鍾愛之人活不久,他便下意識想要追隨左右,不論天涯海角,還是陰陽兩界。
沈旻珺的心,很亂。他本就是愛著沈灝玨,更是在意他,惦念著他,離開父王身邊這幾年,他過得不好。
晚上沒人抱著他入眠,沒有人和他一起瞎鬧騰,沒有人寵他,愛他,惦記著他,雖說那時的沈灝玨根本不算真正愛著自己。
可,多年的期盼,能有如今這樣,已經實屬難得。
沈旻珺從來不是癡心妄想之人,更不是渴求太多的人,所以對於這些而言,已經覺得夠了,很滿足了。
但離開那人後,自己睡不好,也吃不好,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火器上,可只要一停下,心裏的思念如潮水一般用來,怎麼都止不住。
他想那人,想那件千珠衣,想著他們在床榻上的纏綿,想著那人溫柔的進入,想著那讓人抗拒不了的快樂……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想,都能讓他思念很久。
如今,那人再次尋來,聽著他說跟我走,跟我回去,沈旻珺窩囊的不止一次想要點頭,想要乖乖跟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