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姑娘的新衣怎麼扯上三姑娘了？」老太太一高興，興致頗高的插起了話。

　　「老太太，是這樣的。上回咱們一道去給太太請安，碰上八姑娘穿的極其單薄，就多嘴問了幾句。三姑娘就說八姑娘的新衣送到她屋子裡去了。這不，今天趕巧就穿上了。」四姨娘笑的甚是矜持，這話裡的意味卻滿溢四處。

　　「這句話倒是有趣的緊。」嫡長女跟著笑道。

　　「哦？二姑娘覺得有趣？」對上嫡長女，老太太甚是慈祥。

　　「可不有趣嘛！小八的新衣不送到小八屋裡，反而送到了三妹妹那。這姐妹情深的繡坊的人都出錯了。」嫡長女笑盈盈的看著老太太，似乎正說著好玩的事。

　　老太太的眼神移開，掃過微瑟的八姑娘，轉到鎮定的二姑娘，最終落在面色不愉的黃氏身上：「下人送錯了衣服不要緊，凍著八姑娘可就是大事了。」

　　「兒媳知錯。」如若嫡長女不插嘴，老太太定然不會過多的在意此事。黃氏心下不滿嫡長女的處處作對，面上卻只得虛心認錯。

　　「每次都是知錯，下次照樣還錯。」老太太似乎真的不高興了，抓著這個事不放。

　　當著眾人的面被訓斥，黃氏臉色發白，張張嘴想說什麼卻被三姑娘的眼神給制止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眼下根本容不得她辯解。多說多錯，少說還是錯，不如不說。

　　一時間，場面沉默了下來，直到剛剛歸家的嫡長子走近。

　　「孫兒見過老太太，給老太太請安。」嫡長子現年十四歲，長相俊俏，未語先笑，實乃眾家**心中的翩翩少年郎是也。

　　見到嫡長子，老太太頓時眉眼笑開：「好好，回來了就好。」

　　「哥哥，還有我呢！」一掃以往的高傲，嫡長女呈現少有的嬌俏女兒姿態。

　　「妹妹倒是長高了不少。」看了看嫡長女，嫡長子笑道。

　　「哥哥一走就是大半年，妹妹怎麼可能不長高？」嫡長女虎著臉反駁道。

　　聽出嫡長女話中的譴責，嫡長子負手而站：「哥哥是去上京讀書，妹妹自是要呆在家裡的。」

　　嫡長女仰起頭正待辯解，黃氏出聲彰顯了她的存在：「大公子可算是回來了。老太太和二姑娘都念的緊呢！」

　　老太太原本正含笑聽著兄妹二人說話，被黃氏這一打攪，臉色有些陰。

　　發覺老太太的變臉，黃氏忍了忍，繼續開口：「大公子的屋子早幾日便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大公子回來了。」其他人被遺忘倒也無甚大事，可是黃氏身為主母，嫡長子的忽視就太過了。

　　「勞太太費心了。」不比嫡長女的高傲，即使對黃氏，嫡長子仍然面上帶笑。

　　「大公子這是哪的話？都是一家人，應該的。」見嫡長子給了她顏面，黃氏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嫡長子沒有再搭話，轉過身看向周圍。

　　以三姑娘為首的幾位姑娘並著五公子和六公子便走了上來和嫡長子打招呼。嫡長子一一回應，微笑以視。

　　然後，在老太太的不悅眼神之下，眾人識相的起身離去，獨獨留下嫡長子和嫡長女。

　　「大公子在上京一切安好？這一路上可還順當？」老太太收起了不悅，轉為關懷。

　　「讓老太太掛心是孫兒的不是。孫兒在上京一切安好，這一路也很是順當。」嫡長子的分寸拿捏的甚好，不會太疏遠，卻也不乏親近。

　　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太師是大公子和二姑娘的親外公，自是細心照拂的。」

　　「是。外公一家對孫兒極是關懷，舅舅舅母都很和氣，齊家表弟和孫兒最是談得來。就是姨母甚是想念妹妹，說是年後帶上肖家表弟來莫園叨擾幾日。」嫡長子盡職盡責的傳達著離開上京時姨母的話。

　　「那可真是稀客。肖夫人這一來可真使莫園蓬蓽生輝。」聽聞齊氏的嫡親妹妹要來莫園，老太太很是歡迎。肖家在上京也是鼎鼎有名的官家，肖大人更是官拜禦史。肖夫人乃肖家嫡母，這一來可非同小可。

　　「哥哥說的可是真的？姨母要來莫園？」嫡長女的眼圈有些紅。姨母和母親一母所生，感情甚篤。這些年時常書信往來，姨母用心教了她許多為人處事的法子。

　　「是真的。姨母說了，衣丫頭一個人在莫園，孤孤單單的著實可憐。她一定要親自前來瞧上一瞧才放心。」還有一句話是為說出口的，莫園的水不深，卻上有嫡母，下有嫡妹，斷斷不能讓衣丫頭受了委屈。

　　嫡長女破涕為笑：「什麼叫孤孤單單的著實可憐？不是還有老太太在嘛！」

　　老太太放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沒有出聲。肖夫人這是想來莫園為二姑娘撐腰吧！黃氏再上不了檯面，畢竟是如今的莫園主母。本以為送一個四姨娘進莫園可以為大公子和二姑娘爭上一爭，哪想到四姨娘有了六公子後便起了私心。齊家按兵不動這麼多年，終究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姨母也說了，還好有老太太在。」似乎也發覺了不妥，嫡長子補上一句。

　　「就是。老太太可是孫女的主心骨，缺不得的。」嫡長女一臉的理所當然，驕傲的高昂著頭。

　　老太太笑眯眯的聽著嫡長女的宣告，隨即想起嫡長子剛剛說的話，繼續打探：「大公子說的齊家表弟可是那一位？」

　　「正是那一位。」老太太沒有言明，嫡長子卻已了然。

　　「那一位今年才十一歲吧？」老太太心下琢磨了一下，大致估算了一下。

　　「是。齊家表弟雖然比孫兒小上三歲，卻與孫兒志趣相投。舅母特地允了齊家表弟隨著孫兒一起讀書。」嫡長子娓娓道來。

　　「真可是天大的好事。」此言一出，老太太眼中竟是歡喜和贊許，嫡長女臉上也是掩不住的雀躍和興奮。

　　嫡長子與有榮焉的點點頭，又和老太太閒聊了幾句才和嫡長女一同離去。

　　祖孫三人的此次對話外人自是不會得知。自嫡長子回來以後，嫡長女的氣焰明顯的愈加囂張。臨近過年，嫡長女連每日去黃氏那的請安也省了。除了去老太太那請安依然如故，便不再踏出房門一步。

　　這種詭異的氣氛讓黃氏隱隱有些不安，想來想去都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歸咎于嫡長子的歸來助長了嫡長女的底氣，遂慢慢放下心來。

　　守完歲，莫園風平浪靜的度過了涼平十七年，迎來了涼平十八年。

　　正月十五那日，莫家飯桌上，老太太興致頗高的傳達了年前就已確定的好事：禦史夫人即將前來莫園小住。

　　不得不說老太太此人也不甚厚道。此事何時都可以說，老太太偏偏選在了飯前告知眾人。嫡長子和嫡長女淡定而坐，一眾小輩眼露茫然。二姨娘和五姨娘事不關己，黃氏面色暗黑，四姨娘……惶恐不已。

　　莫老爺的手剛拿起筷子，無意識的頓住：「禦史夫人？」

　　「對，禦史夫人，也就是大公子和二姑娘的親姨母。聽說禦史家的公子也會一併前來。幾位姑娘倒是不必擔心，禦史公子今年不過九歲。大公子不需說，五公子和六公子也要好好招待小貴客才是。」涼國風俗，男女十歲大防。肖家公子不到九歲，只當小孩子看待便可。

　　二姨娘連忙應下，被點名的五公子和六公子忙不迭的點頭。

　　四姨娘則是遲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點頭。真的是二表姐？那她該怎麼辦？

　　眼尖的看到四姨娘的慌亂，黃氏的臉色瞬間轉好。禦史夫人此次前來，最難過的定是近幾年如魚得水的四姨娘。

　　莫綺琉端端正正的坐好，眼睛直直的盯著擺在她面前的紅燒肉，腦子開始飛速的旋轉。齊家之所以將四姨娘送進莫園，無非是想借四姨娘來抗衡黃氏這個主母，進而照拂嫡長子和嫡長女。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四姨娘有了六公子以後便不再事事以嫡長子和嫡長女為重，現在更是與嫡長子和嫡長女形同陌路。雖說其中嫡長子和嫡長女對四姨娘的不屑和排斥是一個理由，不過齊家顯然不會這麼認為。禦史夫人這招棋針對的誰，不言而喻。莫園，怕是又會迎來一場精彩的戲碼。

　　涼平十八年二月下旬，八輛華麗馬車停在了莫園大門外。得到下人通報的莫老太太連忙率莫園眾人迎了出來。

　　莫園大門外，八位老媽媽和八個丫頭訓練有素的自後面四輛馬車上跳下，快速走至前面四輛馬車。每輛馬車旁站定兩位老媽媽並兩個丫頭，衣著華麗，態度恭敬。

　　莫園眾人神色不一的看著這般大的排場。四輛馬車，似乎來得人不止禦史夫人和孫家公子。